帝後為凰 第四章 誡子實訓夫

作者 ︰ 息時

關于賜死何鼎,張均倒是還得感謝那日出言質疑何鼎的小太監,可那時她對那個小太監確是有一絲好感,亦覺得此人頗有頭腦,是個可用之人,可如今,她對他,竟是滿心滿月復的厭惡了。

而今宮里頭烏煙瘴氣,可全都拜那個小太監所賜!

張均所知,那個小太監喚作李廣,原本是應天府之人,十歲因家里頭出了火災,父母雙亡,他為活命,逼不得已進宮成了閹人。

那個時候,張均只是隨便詢問兩句,李廣既是回答了,那她便也只是听听,倒也不曾記在腦子里。

可就是因為他那日在朱祐樘與張均跟前出了風頭,後來,便愈發得朱祐樘的信任,從與朱祐樘說第一句話起,至如今不過短短三個月,便將朱祐樘帶得不理朝政,只顧著同他一起煉丹畫符,修什麼符法術。

張均原本以??斕v樘只是覺得那些丹藥符頗是新奇,是以跟著玩玩兒,那時他尚且如同往常那般勤政愛民,可那僅僅只是她以為!所謂「以為」,終究成不了事實。張均又怎會知道,朱祐樘往後,竟是愈發迷那些鬼神之說,迷得整日里與李廣呆在隆禧殿,莫說是去奉天殿,就是坤寧宮,他也鮮少回去。

朱祐樘起先只是找各種借口不去午朝,後來午朝久經空缺,他便直接將午朝罷免,非但不願去午朝,就是早朝。他也時常借故不去,而今早朝午朝早已荒殆,更莫說是每月開設三兩回的經筵與講筵。

而今張均真真是恨透了那個李廣!

以往朱祐樘可是極其厭惡迷信之說。而今竟被李廣弄得鬼迷心竅,張均自然免不了要懷疑這個李廣故意接近朱祐樘的契機,她轉念思慮,在何鼎一事之前,她每去往乾清宮之時,似乎從未見過此人,她由懷疑李廣的契機。到懷疑李廣的來頭,至如今終于忍不住吩咐南絮前去調查。

她疑心李廣另有企圖,待見得南絮查訪回來。自然急切,南絮方才推門進了東暖閣,她便已站起身,問道︰「可查到了?」

南絮卻是搖頭。言道︰「宮里頭根本就沒有這個人。奴婢還去查了十二年前進宮的內監,也沒有一個叫李廣的。

張均聞言,秀眉不禁微微皺起,照理說,只要是宮里的人,不論是何時進宮,也不論有無身份地位,宮正司都應有記錄。難道這李廣接近朱祐樘,果真另有契機!

想她南絮辦事。張均素來不會懷疑她的能力,如今自然也因南絮此言,心中惴惴不安。南絮見張均如此神情,便琢磨了片刻,左右思慮,終究還是將所知的盡數說出來,言道︰「不過四年前,朝中倒是有一個喚作李廣的言官,是興王手下的人。當年興王就藩,陛下將朝中與他有過來往的人盡數調往偏遠之地,或是革職,奴婢打听過,陛下將所有人都處置了,唯獨漏掉一個李廣,而那以後,李廣也再也沒有在朝中出現。奴婢想,如今這個李廣,會不會就是當年那個言官。」

張均听罷微微頷首,心里頭亦是思慮片刻,而後自語道︰「不無可能。」

說著,張均忽然抬眸,望著南絮道︰「派人繼續追查,一定要這個李廣的來頭查清楚了。」

「是。」

張均想同朱祐樘說此事,可到底是沒有證據,不足以叫朱祐樘有一絲絲的動搖,畢竟他如今對李廣可是信任有加。

今日天氣大好,只是外頭有些悶熱,明白人都應當呆在屋子里頭涼快些,哪知朱祐樘偏偏不願呆在屋子里頭,非得去宮後苑呆著,果真是糊涂了!

如今宮中人只要見到朱祐樘,便必定會見到李廣,是以朱祐樘出行,身後跟著的,除了萬年不換的張瑜,還多了這個李廣。

眼下雖已是初秋,這晌午時候,外頭還是燥熱不已,朱祐樘在這個時候到宮後苑,倒也不是因為李廣的蠱惑,他是為看他親手為張均種下的玫瑰花來的。

朱祐樘至宮後苑,遠遠望見前頭那花圃里頭的玫瑰花開得嬌艷,便贊道︰「今年這玫瑰花開得不錯。」

一語盡,朱祐樘三人也已走至那花圃前,他垂眸望著那些盛開的玫瑰,一時想起張均,便道︰「就同皇後一樣漂亮。」

說罷,朱祐樘首先側身朝李廣看去,問道︰「是不是?」

李廣笑得阿諛,直點頭道︰「是,是同娘娘一樣美艷。」

朱祐樘卻是道︰「美是美,莫說‘艷’字,俗!兒也不喜歡。」

李廣垂首點頭,朱祐樘而後方才轉向張瑜,問道︰「你覺得呢?」

張瑜並不如李廣那般笑得阿諛,只道︰「花同娘娘一樣美。」

朱祐樘隨後又微微俯身,望著玫瑰花叢,挨個瞧著,尋思著折下幾朵帶去坤寧宮贈予張均。

李廣道︰「陛下,奴婢昨日與您說的那事兒……」李廣說著欲言又止,朱祐樘接話道︰「毓秀亭?建吧。」

「那……您打算,給奴婢多少京兵?」

「你想要多少?」

「三千京兵,不日便可竣工。」

朱祐樘毫不猶豫道︰「準了。」

「謝陛下。」

朱祐樘忽然瞧見居中幾朵那花瓣上還有水珠,想如今已是晌午,這花上又豈會有水珠,朱祐樘隨手折下一朵,定楮也瞧不出什麼來,便習慣性的靠近鼻間嗅了嗅,方知這水珠到底是什麼。

李廣在旁,自然已望見他蹙眉,他便先于張瑜詢問道︰「陛下,您怎麼了?」

哪知他方才說罷,朱祐樘便將那玫瑰花甩在他臉上。想他那會兒嘴還沒來得及合上,那一股尿騷味兒可真不是好受的。

李廣礙于朱祐樘,自然強忍著。朱祐樘甩了那玫瑰花,又將手上殘余的「水珠」擦拭在李廣胸前,而後當即板著臉轉身朝坤寧宮走去。

這李廣吃了尿,又不敢說出來,自然委屈,他見朱祐樘走,卻未跟去。張瑜見他一臉「水珠」,便禁不住掩面譏笑,而後低聲問道︰「太子尿味道如何?」

張瑜起先便不喜歡這個李廣。而今見李廣如此遭受,自然要奚落一番,李廣心中有氣,卻也不敢發作。只得轉身回了隆禧殿去。

朱祐樘知道朱厚照素來有隨地撒尿的惡習。此回自也知道那定是朱厚照干的好事,是以板著張臉,這便到坤寧宮來找朱厚照算賬。

這會兒朱厚照尚且坐在殿中,與朱秀榮一同由乳母田氏帶著折紙鶴,他察覺朱祐樘過來,想著他已是兩三日沒有過來,自然欣喜不已,當即下地朝他撲過去。喚道︰「父皇!」

朱秀榮背對著殿門,原本自然不知朱祐樘過來。听聞朱厚照如此呼喚,她方才察覺,便也是下地欲要撲過去,卻望見朱祐樘臉色凝重,更略顯慍怒,她便停住步子。彼時田氏亦轉過身來,躬身同朱祐樘行禮,朱秀榮心中懼怕,便暗暗抬手拽了拽田氏的衣袖。

只听朱祐樘冷冷道︰「把秀榮帶下去。」

田氏應聲,帶著朱秀榮正想朝殿外走去,可卻無意瞥見張瑜一個勁兒的給她使眼色,她這便怔住,轉念一想,朱祐樘如此慍怒,卻僅吩咐她帶走朱秀榮,而不必帶走朱厚照,只怕朱厚照又做了什麼叫他不悅的事情。田氏唯恐朱厚照挨罰,便掉頭將朱秀榮帶往東暖閣中。

待進了東暖閣,張均尚臥在軟榻上看書,見田氏無緣無故將朱秀榮帶進來,不免驚詫,隨即直起身子,問道︰「怎麼了?」

張均方才說罷,便听聞朱祐樘在外頭斥道一句「照兒,你是不是又跑去宮後苑撒尿了」!

朱祐樘口氣極凶,張均隨後便听到朱厚照的哭聲,田氏慌慌張張道︰「娘娘,您快出去看看吧,陛下……陛下怕是要發火了。」

張均已料到是什麼事情,示意未等田氏言罷,她便急急忙忙的出了去。

果真望見朱厚照仰頭望著朱祐樘,哭得滿臉通紅,而朱祐樘,卻是手拿雞毛撢子,亦是垂首望著朱厚照,同樣是滿臉通紅,卻是氣鼓鼓的。

「玫瑰花圃的那泡尿,是不是你撒的!」

朱祐樘出聲訓斥,眼看著他抬手就要將雞毛撢子打在朱厚照身上,張均連忙沖過去護著他,一面亦是斥道︰「陛下這是做什麼!」

見張均將朱厚照護在懷中,朱祐樘語氣仍不見好,言道︰「兒,你不要護著他,我在教他規矩!」

「照兒還小!」張均亦是沖他,道︰「他能懂什麼規矩!」

朱祐樘見張均沒有要走開的意思,便道︰「你知不知道,他在我種給你的玫瑰花上撒尿!」

聞言朱厚照哭道︰「母後說過,種的東西都要施肥,照兒撒尿,只是想施肥而已……」

朱祐樘听了更是來火,張均見勢迎合朱厚照,道︰「照兒說得有道理,不過是施肥罷了,陛下何必如此動怒!」

「兒!」朱祐樘這下是連著張均一同訓斥,怪道︰「照兒就是讓你寵壞了!」

張均卻道︰「照兒是臣妾的孩子,臣妾不寵他,那還能寵誰!」

朱祐樘無言以對,索性不與她爭辯,直言道︰「你讓開!」

「臣妾不讓!」說著,張均低下頭,將朱厚照死死的護在懷中,柔聲道︰「照兒不哭,母後在這兒。」

「你讓不讓!」

「不讓!」張均側首望著他,斥道︰「陛下若要打照兒,索性連臣妾也一起打!」

「你!」

朱祐樘自然不會打張均,而今張均將朱厚照護著,他也無從下手,卻見張均不再將朱厚照護在懷里,而是蹲子,一手扶著他的肩膀,一手抬起為他擦眼淚。他見勢旋即過去將朱厚照拉到身前,揮起雞毛撢子便打下去,張均見此一驚,當即撲上去,一把將朱祐樘推開。

遭了張均這一推,朱祐樘一個踉蹌,他待穩住腳,便斥道︰「兒,你寵他太過!」

張均卻道︰「臣妾寵著自己的兒子便是有錯,那陛下寵信李廣,便沒有錯了麼!」

「李廣又怎麼了!他到底哪里得罪你們了!你們一個個都彈劾他,都要……」

不等朱祐樘說罷,張均便打斷,道︰「陛下整日里只知道同他一起畫符煉丹,難道也想學先帝不問政事麼!」

「我何時不問政事了!我如今還是與從前那般每日早朝晚朝,何時不問政事了!」

朱祐樘竟是如此執迷不悟,張均怒道︰「有本啟奏,無事退朝!陛下從前也是這樣的麼!」

「你!」朱祐樘自知理虧,一時語塞,接不上話,只道︰「你這都是听誰說的!誰這麼嘴碎!」

「听誰說的?」張均冷噗,「陛下要治他們的罪的麼!朝堂上有人在說!後。宮也有人在說!天下的百姓也在說!宮外的那些酒綰小販,所有人在拿李廣的事情作茶余飯後的談資!就連那些目不識丁的孩子,也滿嘴都是陛下昏庸,寵信方士,不理朝政!陛下是不是要把他們統統都抓起來,治一個大不敬之罪!」

朱祐樘氣急,斥道︰「這都是胡編亂造!」

「陛下倘若真的沒有被李廣迷失心智,旁人會胡編亂造麼!難道陛下從前重用的那些大臣,他們也是胡編亂造!他們滿心抱負,會胡亂彈劾一個小小的宦官麼!陛下滿心的壯志抱負呢!你眼里還有沒有這個天下!心里還有沒有你的臣民!」

見朱祐樘沒有接話,張均又道︰「如今朝綱敗壞,北方韃靼犯境,內憂外患,就讓他們一舉打過來好了!臣妾也不過就是個深宮婦人,隨天下生,隨天下亡,陛下是否昏庸,與臣妾又有何干!」

張均說罷便一轉身,摔門進了東暖閣,連帶著朱厚照亦是被她拉著進了去,朱祐樘見她走了,他便也拂袖而去。

朱秀榮躲在田氏懷中抽泣,想著被嚇著了。

知道張均回來,朱秀榮這便撲去她懷中,仰面望著她,哭道︰「母後,父皇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听及朱秀榮喚道父皇,張均心中便有氣,怨恨道︰「這樣的父皇,咱們不要也罷,只要有母後在,便沒人敢欺負你們!」(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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