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為凰 第十二章 微服下江南

作者 ︰ 息時

祝允明之所以有如此膽量過來尋求張均的幫助,不僅僅只是因為李東陽的指點,多的是因他知道張均素來喜愛唐寅的詩作,而今張均問了,他便也如實回答,他千方百計求見她,的的確確就是為了求她為唐寅翻案。

他祝允明言語間極具底氣,自然叫張均頗是震驚,可他憑著張均喜愛唐寅的詩,便要求她為唐寅翻案,這說起來,總歸是有些無禮的,可張均偏偏也是吃軟不吃硬的人,她見祝允明如此說,便免不了有些鄙夷。

祝允明說罷此言,張均便是頓了頓,而後方才露出冷冷一笑,只道︰「本宮是喜愛唐寅的詩,可那又如何,本宮喜愛的,是他的詩,而非他這個人,既然如此,本宮又憑什麼幫他翻案。」

話音落下,祝允明倒也沒有語塞,他知道張均身居高位,脾氣一向是不大好的,而今求她翻案,她定然遙畚轢[錯〕小說膊換崮敲純轂憒鷯ΑK?鶼缺忝揮釁 巫耪啪鶘Ш芤豢詿鷯Γ?勻灰蒼繅嚴牒昧擻Χ緣姆ㄗ櫻?惶??潰骸澳錟鉲搜圓鉅印U??槳?菁拔冢?熱荒錟鏘舶?? 氖??鬩哺孟舶??飧鋈恕!包br/>

張均聞言已是愈發欣賞他這性子,如此有骨氣,她自然略是欽佩,不過她也不是好說話的人,即便她欣賞祝允明,卻也斷斷不會應了他這無禮的請求。她微微垂眸望著祝允明,頗是居高臨下之感。她淡淡一笑,道︰「你不過是強詞奪理,唐寅罪不可赦。本該處以腰斬之刑,陛下念他才氣出眾,方才饒他不死,僅杖責五十,發配藩江充當小吏,已是仁義之舉。」

祝允明听言卻道︰「娘娘也說,杖責五十。發配藩江充當小吏,這便是仁義之舉,可革除伯虎士子身份。叫他終身不能再參加科考,不仁不義,未免太過!」

想他祝允明如此出言詆毀朱祐樘,以張均的性子。她定然不會輕饒。可正是因為她欣賞他,而他又是唐寅過命的兄弟,她方才不怒不怨,只道︰「你說陛下不仁不義,可陛下饒了他的性命,只是你斷章取義,只看片面!」

「士子十年寒窗苦讀,只為一朝科考。得以魚躍龍門,可陛下革除伯虎的士子身份。叫他再也沒了參加科考的機會,這與斷他手足又有何區別!」

張均聞言怔住,也左右思慮了一番,的確,對于一個讀書人而言,士子身份就是身家性命,一旦被革除,便如同斷人手足,就像祝允明所說。

她長吁了一口氣,而後緩緩站起身,走至祝允明跟前,垂眸淡淡語道︰「你起來吧。」

祝允明听聞她語氣平和,察覺此事稍有轉機,便應聲站起來,卻見張均微微側過身子,轉向一邊踱步,言道︰「本宮不是唐寅,也不是士子,自然體會不到那種苦痛,可本宮倒也能理解,只是此事,本宮是真的無能為力。」

聞言祝允明愣住,怔怔道︰「倘若連娘娘也無能為力,那此事果真便沒有轉機了麼!」

張均回身望著他,輕輕皺眉,語重心長道︰「你是讀書人,應當知道這天下,有兩樣東西是決不能觸犯的,皇權和聖威。」

見祝允明蹙眉不語,張均又道︰「陛下已命人張貼皇榜,將此事昭告天下,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此事,倘若本宮要求陛下翻案,那本宮便是觸犯皇權,倘若此案的結果並不如初,那本宮便觸犯了聖威,你明白本宮的意思麼?」

祝允明自然明白張均的意思,他也知道,此事原本便是絲毫沒有轉機,他怔了許久方才黯然點頭,張均道︰「你明白就好。」

張均說罷便轉身欲要出去,祝允明見勢急忙喚一聲「娘娘」,張均停步,祝允明道︰「草民不求娘娘為伯虎翻案,只求娘娘,容許伯虎逍遙,他是個隨性之人,定然不甘願發配藩江。」

祝允明言畢,張均並未接話,也不曾表明是否願意幫忙,只是舉步離開。

若是將唐寅發配藩江充當一個小吏,委實屈才了些,張均也是這樣想的,所以,祝允明的請求,她答應了。

此回會試舞弊一案,大抵算是告一段落了,如今天下太平,倒也算是盛世。

去年某日,朱祐樘為哄著張均開心,許諾她在興濟為張均敕建一座行宮,那時他也並非只是說說,如今行宮已建成,建行宮的人立即將此事稟報給朱祐樘,朱祐樘知道了,那張均自然也知道了。

張均方才尚在坤寧宮小憩,忽然听聞張瑜過來與南絮知會,說是興濟的崇真宮建成了,她便是立馬睜眼了,她一向睡得淺,即便睡著,有什麼動靜也能入她耳中,聞知崇真宮已建成,張均二話不說當即起身,這便跑到了乾清宮去。

彼時朱祐樘尚在批閱奏本,他方才吩咐張瑜去坤寧宮知會此事,便已料想張均定然即刻過來,這會兒她果真來了,還挺迅速。

張均進殿望見朱祐樘埋頭,便走至大殿正中央,有模有樣的福身行禮,語道︰「臣妾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

朱祐樘聞聲抬起頭,見她如此,也忍不住噗笑一笑,直言道︰「想什麼你就說吧,這個樣子,我還真不大適應。」

張均听言也不拐彎抹角,直起身便朝他走去,站在他身側,望著他淺淺一笑,言道︰「陛下,臣妾听聞崇真宮已建成,特意過來叩謝陛下的。」

朱祐樘故意道︰「請個安便當作是叩謝了?」

「不然呢?」張均道︰「陛下真舍得叫臣妾跪下來給你磕頭?」

「當然舍得,」朱祐樘仍打趣。張均卻是道︰「陛下舍得,臣妾還不樂意呢。」

朱祐樘也不再多言,只道︰「你想去興濟住一陣子?」

既然朱祐樘一語中的。那張均便也不再多費口舌,言道︰「臣妾是想,崇真宮已建成,空著總歸是不好的,臣妾此去,其實也不單只是為了玩耍,還有的。就是想瞧瞧,他們到底有沒有偷工減料,又或是貪贓什麼的。」

張均說罷。朱祐樘卻是道︰「兒果真只是想去興濟,你不會還想著去別的什麼地方了吧?」

話音方落,張均緊接著辯解,言道︰「除了興濟。臣妾還能去哪兒。」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想下江南?此回我若是準你回興濟。你可不能亂跑。」

張均听聞朱祐樘如此說,倒是有些心虛了,她道︰「臣妾倒是想下江南來著,可臣妾哪里有那福氣。」

朱祐樘拿她沒轍,便應道︰「你要回興濟,我準了。」

張均聞言欣喜,連連頷首,朱祐樘又道︰「可你不能亂跑。」

「一定不亂跑。」張均應了一聲,這便轉身朝殿外走去。朱祐樘自然不信她僅回興濟,只是又不好說她什麼,便道︰「早點兒回來!」

張均應道︰「知道!」

朱祐樘千叮嚀萬囑咐,只準她去興濟,而不能去旁的地方,可張均哪里听他的話,興濟是什麼樣的地方,張均在那里生長了十幾年,早已玩膩了,趁著這大好的機會,倘若不去江南走一遭,那便真的是可惜了。

南絮知道張均想去江南,是以回坤寧宮的路上便詢問道︰「娘娘,奴婢可需準備什麼?」

張均隨口道︰「無需準備什麼,本宮听聞江南暖和,咱們只需帶幾件兒衣裳便足夠了。」

「是。」

待回了坤寧宮,張均便暗暗琢磨了去往江南一路的行程,而南絮收拾行李,張均說,明日一早便出發,爭取天黑之前離開北直隸,她也知道行程有些趕,便說,倘若出不了北直隸,那便趕到天津衛住下。

翌日一早,張均果真有這毅力起身,且起得格外早,幾乎是與朱祐樘同時。

張均原先說要在今日天黑之前離開北直隸境內,想這北直隸範圍極大,要說出北直隸,那自然是不大可能,可這一路上若是不出什麼意外,要趕到天津衛,倒是勢在必得。

天津衛倒也是個好地方,張均一行三人昨日天黑之前趕到此處尋了個客棧住下,原想著天亮便離開,可天亮之後卻是在這里玩了一日,到第三日方才坐船離開,下面該去的,應當是滄州,可張均想去的是濟寧府,到滄州府碼頭處,她們便沒有下船,在船上睡了一晚,翌日便跟隨船去了德州碼頭下來。

張均雖想去濟寧府,可她到底是想去江南的,這江北之地雖也有諸多風景名勝,她卻不曾在此多逗留,她們這一行三人,自京城的碼頭上船,沿著京杭大運河南下,一路途經天津衛、德州府、濟寧府、台莊、清江鎮、揚州府,皆在這六處停留一兩日,而後便繼續行程。

是以她們自初春之際啟程,一行約一個月,方才到了蘇州。

蘇州,這是張均最想的去的一個地方,也是她自小便極想去的一個地方!

張均一行人坐的船沿著水路到蘇州府碼頭之時,已是傍晚,三人下船後並未停留,因天色將晚,她們便急急忙忙的去城中尋客棧了。

可這春日里,江南之地游客頗多,尤其是蘇州這樣的地方,城中幾家客棧皆已爆滿,哪里還有空著的客房!

走了一路,張均早已疲憊,眼看著天色將要黑了,三人這回尋到的,已是城中最後一家客棧。

張均領著南絮與樊良二人鼓足了勇氣進去,望見樓下吃飯的客人皆已坐滿,張均見此情勢,心中不免怔怔。

望見有客進店,那老板娘連忙迎過來,用這略帶地方口音的語氣笑道︰「喲,三位這是要住店吧?」

張均聞言便知這里定然有空房,于是也笑臉應對,言道︰「可還有空房?」

老板娘從頭到腳將三人打量了一番,依舊笑道︰「有,樓上還有兩間天字號房,我這就去給你們三位準備。」

張均分明察覺這老板娘誤將張均與樊良當作夫妻,而南絮為隨行的姑姑,便經不住訓斥道︰「有沒有眼力見兒,三個人何故準備兩間房!」

老板娘聞言愣住,一時間不知如何言語,南絮暗暗拉扯張均的衣袖,輕喚道︰「夫人。」

樊良自也听出了這意思,于是對著張均微微躬身,沉聲道︰「夫人,卑職冒犯!」

听聞樊良「卑職」二字月兌口而出,老板娘方知張均定然是官宦人家的貴夫人,是以急忙訕笑道︰「瞧我這記性,樓上正好還有三間天字號房,我竟給忘了。」

南絮吩咐道︰「快去準備。」

「誒,」老板娘應了一聲,這便轉身給一側的小廝使了個眼色,那小廝這便近前,老板娘貼附在他耳邊不知耳語了些什麼,見著小廝走了,她方才領著張均三人去了樓上。

大概是因下船之後尋客棧過久,張均自然疲累不堪,進房由南絮伺候著匆匆洗漱一番之後,倒頭便睡下了。

張均這一夜睡得安安穩穩,加之有著南絮與樊良二人一東一西隨時護著,她自是更無需擔心什麼。

可翌日早晨睡得還迷迷糊糊,張均翻身朝外,側著身子忽然察覺身邊似乎有一股溫熱的氣息,那氣息極是熟悉,可她一時間就是想不起來這到底是怎麼來的。她探手模過去,竟是模到了一個人,她睡夢中由此一驚,當即收回手,更是驚得睜眼坐起身,卻見身側熟睡之人,竟是朱祐樘!

因張均驚叫一聲,朱祐樘亦是驚醒,他恍惚醒來,望見張均垂首凝著自己,似乎大驚失色,便也有些迷糊,抬手揉揉眼,問道︰「兒怎麼了?」

張均聞言卻仍是驚魂未定,她苦笑一聲,問道︰「陛下……什麼時候過來的?」

朱祐樘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似乎無所謂道︰「昨晚啊。」

張均仍是不解,問道︰「那陛下,是怎麼進來的?」

朱祐樘依舊淡然,只道︰「就這麼走進來的啊。」

這會兒南絮與樊良聞聲也已破門而入,卻見朱祐樘在此,自然是一愣,朱祐樘卻偏過頭望向他們,淡淡語道︰「沒事了,你們退下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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