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和王後向曼紗華所站著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白色衣影飄飄,從鼓樓頂端將搖搖欲墜曼紗華擄走,然後抱著她施展輕功,一路向西飛去。
攢動著的人群開始更加的瘋狂起來,一邊涌動著,一邊往曼紗華離開的方向追去,奈何人群擁擠的太多,他們只能慢慢移動著腳步,卻不能大步奔跑,只能在後方憤怒的叫著︰「放下巫女!」
「她是天之驕子怎可讓你輕易觸踫!」若是方才曼紗華使出烏鴉攻擊民眾沒有激怒他們,那麼現在白衣擄走曼紗華是徹底的激怒了他們!
淵著看著懷中昏睡過去的曼紗華,輕聲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曼紗華被擄走了,烏鴉沒有了主人的指令,攻擊人的姿勢也漸漸作罷,撲扇著翅膀各自飛去……
凡是大雪覆蓋過的地方皆呈現出一片潔淨,淵著帶著她飛檐走壁,踏雪而行了一陣子,他看著身後已經無人來追了,便輕輕落地,帶起了一片雪花,卻不染縴塵。
東夏城的城郊處,冰羽河邊,前方是一條被冰封住的長河,兩旁種植楊柳樹,淵著將她放在枯樹的一旁,嗔怪道︰「你真的很沉,是我見過同齡女孩中最沉的一個了……」
「你都抱過她們了?」曼紗華呢喃一聲。這一聲讓平常波瀾不興的淵著著實一愣,仔細看去,她仍舊是昏睡狀態,難道是做夢了?怎麼端端的冒出了這麼一句。
「著哥哥……華兒每次落下要是都有你來接那該多好。」昏睡中的她帶著甜甜的笑,仿佛在做一件很美的事情,夢中的她張著小手,觸踫到了淵著的白袍,然後攀了上去,緊緊的抓住一角不放手。
「華兒,你是不是沒有淨手……」淵著淡淡的說著,看著被她抓過的地方不似那麼的雪白,隱隱有了污印,他眉頭輕輕的蹙著,將曼紗華的小手從白衣上拿去,卻見她的手抓得緊,無論如何也扳不開,淵著不想用力怕傷了她,就任由她這麼拽著,陪著她坐在一旁。
雪,越落越厚。曼紗華也不知何時松了手,淵著將身上的白色披風取下,輕輕披在她的身上。
此時東夏城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國王的肩膀被烏鴉啄傷,已經速回宮去醫治了,王後命令各宮的花甲衛士去尋找巫女的下落。
整個東夏國不止是花甲衛士出動,整個國民都一一涌上街頭尋找著巫女,百姓們帶著傷,穿梭在各個街巷之間,用著最無濟于事卻又最現實的方法,尋找著七歲的穿著黑衣的巫女。
王後站在庭院里微微嘆了一口氣,伸出手去撫模剛剛落下的雪花,奈何她的手是溫熱的,剛剛從暖手壺旁取出,一觸雪花,便化成了晶瑩的水滴。
她望著紛紛飄揚的大雪,心道,今年的冬天好像來的格外的早呢,那年她生曼紗華的時候,也是這個季節,也是飄著雪的,算算曼紗華八歲的生辰也快到了,到時候是否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呢,尤未可知……
「王後娘娘,您就不擔心公主嗎?」。念兒著急的在門外轉了一圈又一圈,只見王後只是淡然吩咐花甲衛士去尋,卻再沒采取任何措施,她心里不由得一急,前去尋淵著,淵著也是不在屋內,東夏城都人盡皆知白日時,巫女發了怒,懲罰了前來參加祭拜的民眾,就連國王也不例外。
而後一個白衣男子將巫女從鐘鼓樓上擄走……
魯莽之下,打斷了王後的望雪沉思。
「她是巫女,往後記得要改口。」王後輕描淡寫的說罷,提了暖手爐回了房,不再理會院內站著的念兒。
王後不是不急,而是現在巫女消失真的是一個萬全的法子,百姓的視線從巫女利用烏鴉傷人,瞬間轉移到了巫女被白影擄去,這一時間炸開了粥也是好的,就任憑他們去鬧去尋,然後去醫治傷口,等一切平息以後巫女在出現,大家都可相安無事。
讓曼紗華安靜的過幾天清閑日子……
火紅色的雲朵從西方燃燒起來,一浪接著一浪如洶涌的波濤,浸染了多半個天空,淵著站在河端的冰上看著遠方的落日,不知道想些什麼。
曼紗華一身如墨般黑色的長袍,坐落在白雪之間,顯得不是那麼的突兀,倒像是一副水墨畫,只是這墨汁還沒有渲染開來,攥成了一坨,漆黑的墨汁,一點在畫中央……她抱著他柔軟的披風,看向不遠處的他,輕聲呢喃道︰「著哥哥……」
「你醒了?」他語出平靜詢問道,沒有轉身,仿佛早就料到她這時會醒。
曼紗華用手揉著雙眼,應道︰「嗯,感覺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里櫻花落了,槐花也落了,最後連大槐樹都死了,華兒很傷心,然後不停的哭不停的哭,烏鴉听到了華兒的哭聲,就飛來與華兒一同悲戚……最後所有人都與華兒一人悲戚……」
淵著依舊立于冰上,月色白袍不染縴塵,與周邊的落雪融為一景,顯得那樣安詳別致,他望著遠處火燒的雲朵,低低呢喃了一句,「現在應該是最清閑的時候……」
「什麼?著哥哥,華兒和你說話你听到沒?」曼紗華嘟著嘴,將披風取下,站起身子來,拍拍落在衣領上的雪花,往冰上走去,本隔的不遠,三兩步曼紗華便站在了冰上。
「別過……」淵著感到冰裂聲,忙制止道。不料冰塊破裂只是頃刻之間的事情……
「啊……著哥哥!」曼紗華在河的這頭,淵著在河的那頭,任憑他再快也救不了跌落冰水中的曼紗華。
冰塊碎裂一直延伸到了淵著的腳底,曼紗華這邊已是破裂成了水洞,東夏國的冬季才剛來,任何結冰物體多是薄薄的一層,沒有厚度,除了落葉與雪它是承載不了什麼重物的。
冰水瞬間淹沒了曼紗華的身軀,她一個激靈,冰水從她的衣袖傾灌到她的毛孔時,她才反應過來,如此薄的冰是承載不了一個人的重量的,別說是人就連一只小兔子,站在上面,也會破碎成水的。
她不明白淵著為何站在上面那樣久都沒事,而自己才站上去冰就裂了。
淵著單腳輕點,便懸立于空中,雙手向上撐去,抓到了一旁的楊樹桿,然後飛身旋轉單腳勾在樹干上,另一只腿屈膝在胸前,他對準了曼紗華落下的位置,屈在胸前的腳用力一蹬,淵著向前飛去,一雙玉手伸到冰水中拉起了落下的曼紗華,然後向岸邊飛去。
「著哥哥……好冷……咯咯咯……」曼紗華整個人已經濕透了,不住的磕著牙,身上顫抖著,她想伸手去抱淵著,後來想想萬一將濕氣帶給了淵著,將他也弄的感冒,那自己就真的是罪無可恕了,忙的又縮回了手。
雖是落了冬季,郊外的枯草和枯樹枝還有的是,淵著找了幾塊沒有被雪浸過的干草,堆成一方,生了火。
他走到枯樹下,撿起被曼紗華丟棄一方的披風,抖落了上面的雪花,道︰「去那個楊樹後面,把你的衣服換下來,然後將這個披風先裹在身上。」
「哦。」她一向最听淵著的話,便乖乖的拿著他的披風去了樹後換衣服。
片刻之後,曼紗華叫道︰「著哥哥,我好啦。」
「把濕衣服拿過來。」淵著淡淡的應道,他看著竄起的火苗嘴邊浮起一絲笑意。
「不行,著哥哥,我一動身上的披風就會掉下來,走不過去……」
黃昏間,落雪肆無忌憚的下了起來,寒風瑟瑟,曼紗華躲在樹干後面依舊磕著牙,不住的發抖,半晌淵著沒有回她的話,她懊惱著,一手扶著身上的披風,另一只手扳著樹干,往後看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嬌艷的火焰,而後是空無一人的落雪,人呢?
「著哥哥……著哥哥……」她有些慌亂的叫著,她不知道淵著不在身邊自己會怎麼樣,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只有她一個人,而她並不認識回家的路,就連她是怎麼從祭祀台上來到這里的都不記得了,她該怎麼辦……
「著哥哥……」這一聲叫的不似方才那樣激動欣喜,而是蒼白無力,隱隱透著失望與沮喪,現在的她忘記了寒冷,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小孩都有這樣的情結吧,當自己依賴的人消失在茫茫人海,心里多的是恐懼與沮喪,猜測他們是不是不要自己了,是不是以後都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天色漸晚,星空悄悄的爬上曼紗華的頭頂。
她將頭深深的埋在膝間,兩只手臂緊緊的環抱著自己的身軀,來取汲更多的溫暖。這次的沮喪並沒有讓她拼命的哭泣,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內心情緒。
就在這片刻之間曼紗華從滿是希望的眼神,漸漸轉成了絕望……
「悉悉索索」的細微聲音在曼紗華正前方響起,她不想抬頭去看,若是什麼凶猛的怪物就來一口吃掉她吧,反正她的著哥哥已經不要她了,她的心就這樣在谷底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