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樓難以置信的看了看我又看向陳文,他道︰「這……這讓老爺知道了會不開心的……」
「西樓,隨我回去。」陳文難得肅著臉道。
「阿綠,今日就到到這里吧,改日再見。」然,他又對我溫和地笑道,不待我說些什麼,與西樓一起騎了馬走去,帶起了一絲細微的塵土。
我看著桌上的那把碧玉半彩玲瓏扇,恍然想起昨日的種種,是他說要去游玩,而後帶著我去了那里,一起猜燈謎時問了我兩遍謎底,想想若是我當時隨便作答一個,應該也會獲得這把扇子吧。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只為了我的開心。
心中像是被蜜糖包裹在了一起一樣,十七年來從來沒有一個人費經心思的想著怎麼博得我的開心,現如今這個人出現了,他是我花圃的買家……
花女乃女乃說我去心綠窟的這兩日可是急壞了她,本以為取個燈盞很快便會回來,沒想到竟是去了那麼久,晚時來阿德叔的住處尋我時見了西樓,才知我與陳武出去了。
從我被送到鎮上到回來已經是三天過去了,沒想到我的身子竟是如此較弱不堪,一病竟睡了那麼久,從未講故事的那天算起到今日已是六日過去了,我怎忍心將花女乃女乃獨自一人留在這里六日之久,故事的進度也耽擱了六日。
在床榻上小做片刻休息,午時起來用過了飯,依舊坐在大槐樹下,沏兩杯熱茶靜靜搖听一個傳奇的人生。
那不是我的人生,只是故事中的人。
故事中,東夏國。
在這三天內,曼紗華臥在床榻上睡得香甜,拋開一切煩惱睡去,昏天黑地,夢中只有香甜的花瓣,干淨的白雪,青綠的森林,其他的一概不見。
朗月乾坤,蘇鵬坐臥在空庭院的房屋上,手里拿著一片葉子輕輕的吹起了搖籃曲,青色玄衣的身旁停靠著一兩只烏鴉,听著他的唱奏,他沒有曼紗華的那個能力使得所有烏鴉聞聲而來,只能留著身邊的一兩只烏鴉,來陪他從白天到黑夜。
忽地,一計白影襲來,步步蓮花飛劍,將蘇鵬逼的起身迎戰。
空庭院的紅牆綠瓦上,左端青衣披發,右端白衣冠玉,各持一方。
蘇鵬輕笑道︰「貴客為何出此重手?若不是我反應及時,今日怕是要做著貴客刀劍下的亡魂了。」
淵著單腳站在右端的房梁上,他面如凝霜,唇如寒冰,冷清高貴的看著蘇鵬,沉聲道︰「方才只是我不想殺你,怕髒了這把劍而已。」
蘇鵬眸子猛地一縮,單手暗暗的扶上腰間的軟劍,面上依舊一副玩世不恭之態,他嬉笑問道︰「著貴客這是何處此言,在下貌似沒有得罪過貴客吧。」
「你傷害了我最在意的人,拔劍吧,今日我只為她討一公道。」淵著說的清冷逼人,一雙如黑水晶般的眸子犀利的看向蘇鵬,一襲華貴的白衣長袍映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華麗與光暈。
他手執血光微冷的劍,寒氣逼人。
另一端玄色青衣,驀地拔出腰間的軟劍,頓時劍氣縱橫,一劍仿佛便割開了空氣的塵埃,割開了這世間他所眷戀的一切。
兩人不再多言,同時出手,兩劍相交,刀光劍影,飛躍空庭院屋頂的的高度,血光微冷的劍泛著微光,恍若將此時所有的月色都搗碎了,揉進這一劍里。
蘇鵬的軟劍左右揮去,仿佛望穿了一世的繁華,面對面無情的交鋒。
刺眼的寒芒一逝而破,長發披在肩上的發絲沾染著點點鮮血,一絲一縷的黑發被無情的斬斷,從高端洋洋灑灑的落了下來。
最後一劍含著銀月,一劍刺出挾萬鈞之勢;劍尖輕劃,斬斷萬千紅塵。
血花綻放在青衣男子的胸前,鮮紅的血液一點一點的渲染開來,青衣紅血,相互交織著。又是一劍,刺破了一世的孤星,輕輕劃過蘇鵬的臉頰,碧玉般的皮膚上瞬時滲出了暗紅色的鮮血來。
軟劍落地,青色玄衣被割破,散落在天空中成了雪花的碎片。
青色玄衣從空庭院的屋頂上跌落……
淵著收了劍轉身躍去絕好的輕功展現開來,輕盈上了另一所宮殿的屋頂。
他俯身而坐,看著不原處躺在地上的蘇鵬,幸而這是東夏宮最靠近大銅門的地方,一般是沒有什麼人來的,蘇鵬捂著胸口上的傷躺在地上良久也無人扶起。
淵著起身,細眯著眼楮,從屋頂縱身一躍,雙腳穩穩的落在了青磚上,不沾染蘇鵬的一絲血跡,他道︰「告訴我,為什麼?」
蘇鵬躺在地上,單手抹了一把嘴角滲出的血漬來,單眉輕挑狂笑道︰「什麼為什麼?哈哈哈……我的臉也被你劃傷了,身上也中了你的劍,好好的袍子被你也刺成了碎片,現在你可解恨了?」
「解恨?你當她是什麼?任你蒙騙任你欺負的嗎?」。淵著站在高處睥睨腳下的蘇鵬,驀地,他又拔出劍來,指向蘇鵬的喉嚨冰冷說道︰「說!」
「哈哈哈……哈哈哈……難得,素問天淵國的太子文質彬彬,不會什麼舞刀弄劍的,如今見了原來都是虛傳啊,哈哈哈哈……」蘇鵬躺在地上,所幸也不去捂著傷口,兀自仰天而笑。
淵著目光銳利的看著地上的蘇鵬,然,他將眼楮眯起,道︰「這世間果真就沒有蘇師父在意了人了嗎?」。說著他將曼紗華那日所丟的小金瓶拿在了手上,仔細端詳道。
「怎麼會在你這!」蘇鵬瞬間緊張了起來,掙扎之下欲要起身。
這枚小金瓶是淵著派去的人在蘇嬤嬤房中發現的,除此之外還發現了一些有關蘇鵬的物品,淵著大膽假設,不料他的反應竟是如此的激烈。
「你和蘇嬤嬤是什麼關系!」淵著一語凌厲,他一腳將蘇鵬原封不動的踩在腳下,眸子中竟泛起了幾縷猩紅色的血絲。
蘇鵬兀自垂下了手去,不再掙扎,他嗤笑道︰「我雖恨她,卻也見不得她受任何一丁點兒的傷害,如若我坦白交代,請你不要再傷害她,我所做的這一切都與她無關,而她也不知……你知道的,華公主也知道的,蘇嬤嬤是最守規矩的人了。」
淵著漸漸的放下了劍,淡淡道︰「好。」
「蘇氏蘇佩玉,是我的娘親。」蘇鵬閉了眼,仿若在回憶一件不堪的事情,他緩緩道︰「她一直是跟在落微皇後身邊的小宮女,後來落微皇後出嫁去了天淵國,她就被國王指派到了現在的王後身邊。」
那年新王後剛剛被冊立,蘇佩玉也剛跟在王後身邊不久,在王後與國王正式同房的翌日,蘇佩玉終日嘔吐不止,王後遣了太醫來給蘇佩玉看診,這一看便看出了問題來。
蘇佩玉懷孕了……
當時在皇宮無故懷子的宮女,宮里的嬪妃與王後第一猜測都會以為是私下懷了國王的龍種。當太醫將診斷結果告訴王後時,王後果然勃然大怒,全不理會蘇佩玉的解釋與說辭,只一個勁地要蘇佩玉月兌胎。
一碗紅花與一計白綾放在蘇佩玉的面前,任她選擇,如若不墮胎便是賜死,在兩難抉擇下,蘇佩玉選擇了後者,她要她月復中的胎兒活著,如若不然,那麼就一起死吧。
蘇佩玉將白綾懸掛在房梁上端,踩在木椅上,雙手扶在白綾之上,將頭伸了進去,一腳踹開了踩著的木椅。
木椅倒地動靜之大,恰巧國王與王後路過此處,房門被打開,這一幕被國王看到,將她救了下來,「孤王不希望後宮之中此類的事情再度發生。蘇佩玉,你要知道規矩是什麼,孤王今日且饒你不死,不要髒了王後的寢宮。搬去空庭院吧,靜心養胎,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
「奴婢謝王上王後的寬恕,奴婢叩謝!」蘇佩玉含著淚跪在地上三拜九叩的,看著國王與王後攜手而去,終離開了她的視線。
此後她便獨自一人搬去了空庭院,那里一個宮人也沒有,又在東夏宮的後方,偏僻獨居,十月懷胎,不知這期間她是有多幸苦,是有多孤寂。在深夜寂寞時跟懷中的胎兒說上幾句知心底的話,平日里是她一人挑水,一人洗衣,一人做飯。
直到來年的春季艷陽五月,沙棗樹開了花,一串一串的女敕黃色映在蘇佩玉的眼中,遠遠的她就聞到了沙棗花香,像是寒冬過後盛開的第一道彩虹,絢成了繽紛的流蘇直直垂在她的心中。
驀地,她捂著疼痛的肚子,往回挪去,難道今日就要臨盆嗎,可她還沒有準備好來迎接這個孩子的出世,她不知月復中的孩子是男是女,眼看著離屋門還有幾步就走到了,她雙腿不听了她的使喚,軟軟的跪在了里屋門還幾步的青石路上。
她扶著一旁的楊樹,奮力的呼救……
奈何這里離其他的地方都太遠了,沒有人能听到蘇佩玉捧著破了羊水的肚子大聲的呼救。
最後的呼救聲隨著時間的一點一滴流去,成了哀叫聲,晨幕時分,一聲嬰兒的哭喊聲劃破了空庭院中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