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嘴角下拉,滿臉寫著不悅,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迸出口道︰「他們是孤王的孩兒,本該為了東夏國的江山穩固付出一分努力來!倘若有一天有人威脅到我東夏的領土,孤王必當犧以自己來保全它的完整。」
「哈哈哈……」蘇佩玉仰起頭,淒然的笑著,她緩慢道︰「別把你鐘愛的權利說的那麼好听,你就是一個懦弱的人,對自己身邊的人肆意傷害,卻不敢將其亂臣賊子鏟除,明著還縱容他們在東夏撒野,你個懦弱鬼,親手將最愛的女子遠送他國,你個懦弱鬼,怕天下百姓反你,狠心將自己的親生兒子當眾焚燒,你……啊!啊!」
國王轉身將床榻上掛著的紫玉寶劍拔出,毫不猶豫的從蘇佩玉的心髒一穿而過。
蘇佩玉瞪大了眼楮不相信的看著國王,國王快速的抽出寶劍,上面不沾染蘇佩玉的一點兒血絲,國王看著泛著冷光的寶劍,對準她的心髒猛地又刺了下去。
冷哼道︰「蘇鵬是為了救你才來送的死,否則在祭祀台上焚燒的就是你不是他了,烏毒……烏毒,是你給他的吧,落微會的東西從來都是獨一無二的,你在她身邊待了那麼久,除了會穿成她的衣裳,梳成她的發髻,模仿她說話的聲音,在出嫁之夜誘孤王前來與你合歡,還會的應該有很多吧。」
「不是孤王狠心,而是他本就不該來在這個世上,容許他來,並活這麼久已經是孤王的仁慈了,而今使盡手段來讓百姓不信任巫女,使得天下起亂,你以為孤王會姑息他到何時?沒有用的人,在這里!這里!」國王單手戳著他的心髒道︰「在孤王的心里,如同死人一般!」
「本是答應了他留你一命,卻不想,你這麼不識抬舉,深夜前來送死!蘇嬤嬤……」
「王上!」蘇佩玉打斷了國王的話語,她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胸口,痛苦的看著他,盡量讓自己少留點血,讓自己多說兩句話,她淒然道︰「您叫奴婢蘇嬤嬤,您是忘了奴婢的姓名了嗎?」。
國王听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是啊,他的確不記得面前的這位女子,為他生過一個兒子的女人叫什麼了,時間過去了那麼久,他自知她懷了孩子以後,便再也沒有喚過她的姓名了,也再沒搭理過,面前這位費盡心機想要給自己留點什麼的人。
蘇佩玉見到國王的神色,兀自輕笑著,「奴婢叫佩玉,佩戴的佩,美玉的玉,象征著如意吉祥。那日海棠花下,您問奴婢叫什麼,奴婢就就是這樣告訴您的,您笑著說落微身邊的人自然都是好的,就連名字也是這樣的好听。」
話畢,她從口中嘔出了一口鮮血,她驚恐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僅管用手拼命的捂著,卻還是將水紅的紗衣染得更加鮮紅。
國王持著劍,踉蹌的後退幾步,忽地想起往日的事情,那時候他還年輕,落微還未出嫁。他也還未立後,每每提及,落微只是笑而不答,再追問下去,她只淡淡道,希望東夏國經他的手,而更加的盛世繁榮。
只字不提她是否願意。
窗外的夜空中,掛著明亮的半邊月,幾顆星星忽明忽暗的在空中閃爍著,偶爾有一兩只烏鴉撲扇著翅膀飛過,發出淒厲的鳴叫聲。
蘇佩玉依舊捂著自己受傷的心口,看著國王眼中的不安與慌張,她張著嘴,沾染鮮血的牙齒仿佛隨著她的動作一般在痛苦的笑著。
她道︰「我這一生都在執著規矩、對、錯,也時時教導別人規矩不能壞,對錯要分明,可我自己才是最壞了規矩的人,愛上不該愛的人,引誘他,懷上私生子,可……無論怎樣,別人的指指點點,背後的辱罵,我都堅持了下來,最不能忍受的是,幸苦為他懷了孩子,辛苦愛了他大半輩子,在他看來都是不值一提的。」
「您知道佩玉是什麼時候愛上您的嗎……是您穿著國王的服飾,在海棠花下,蹲子給落微皇後的鞋子擦去泥土的時候,您是那麼有心又溫柔的男子,可落微走後,佩玉再未見到過這樣的您……」
蘇佩玉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在最後她眼中終于落下了一滴摻著血的淚,她將手緩緩的放下,不再用力的捂著胸口,仰起頭,眼前虛幻的時候仿佛看到了蘇鵬,對她說著「娘親,後半生為自己好好生活……」
她動了動手指,在空中劃了兩下,想去觸踫國王,卻隔得很遠,她咿咿呀呀的說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話語。
國王猜測她一定是瘋了。
突然長廊里驟然響起一聲踫撞。
國王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許是怕被別人看到,他舉起長劍,想也不想,又是一劍刺穿了蘇佩玉的心髒,完整的心髒已是千瘡百孔,她含著笑閉了眼。
而後國王看著蘇佩玉安靜的躺在漢唐白玉的地上,不再動彈,不再說話,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將紫玉寶劍扔在了地上,警惕的向門口看去。
曼紗華的眼淚在大顆大顆的掉著,淵著用手捂著她的嘴,她想哭卻再也不能發聲,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父王最愛的不是自己的母後,而是著哥哥的母後落微皇後,自己叫了七年的皇姑。
自己一向最尊敬的蘇嬤嬤,一向最守規矩的人,早前卻犯下了宮中的大忌,蘇嬤嬤從前是落微皇姑的貼身婢女,為何她在自己面前只口不提落微皇姑一個字。
蘇鵬,她的親哥哥,被父王下令活活燒死,在自己眼前。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一向干淨的溫馨的家,如今暗藏波濤,涂滿血腥。
曼紗華在淵著的懷中掙扎著,她想沖到國王的面前問問他,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這些人與自己所熟識的不一樣。
她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滴一滴的砸在淵著的手臂上,整個人沒了力氣站立,索性想蹲身下去。
在動作時,胳膊肘踫到了身後的柱子上的鐵環,發出清脆的響聲。
國王本就驚覺,忙回身提起了劍,向門口走來,沉聲問道︰「是誰!」
淵著眼中暗光一閃,拉著曼紗華轉身折到了中間的園廳去,環視一周,只看到了一個較大的銅缸,響起他兒時,落微避火時的大冰缸,便想縱身一試,可走近了才發現,這是冬日,缸哪里會盛什麼水或者冰塊,里面賠了花,放了土,人更本就進不去。
難道焦急時,自己也竟如此的犯蠢起來了麼。
身後的長廊中,國王沉著有力的步伐正緩慢的逼近,淵著練過武功听的清楚,情急之下,他拉著曼紗華躲在了大缸的後面。
如若國王仔細查找起來,真是不難找到。
偷听牆角時沒想後果,沒想退路,只當他是自己的皇舅父,一個簡單的父親簡單的君王,不想卻听到了他的秘密,總之無論如何,直覺告訴他,一定不能讓國王發現躲在門後偷听的是他們,後果他不知,卻也不想知。
身旁的曼紗華還在瑟瑟發抖著,不知是害怕還是哭泣,淵著對著她單手食指放在唇中,堅決的搖搖頭,而後單手環抱著她躲在銅缸後面,將她摟的緊,生怕國王從他的手中將她奪走了。
國王將劍劃在地下,發出滋滋的響聲,沉穩而有力的腳步正在一步步的逼近他們。
走來的路正是這個大銅缸。
淵著仿佛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聲,他只怕他離開以後,她的日子是如何如何。
「喵……」一聲貓的厲叫,劃破了此時空氣中凝噎的安靜。
一直黑色的貓從窗台上跳到大缸上,然後躍了下來,向國王伸著長長的貓爪,溫順的走來。
國王止了步,嗤笑一聲,「原來是你這個畜生!」話畢,一劍將黑貓的頭顱斬了下來,血漸到了他的皇袍上。
然後干笑兩聲,沒有再看園廳是否有何異樣,他穩步沿著長廊走了出去。
曼紗華在淵著懷中,不知前面發生了什麼狀況,只是一味的流著淚。淵著瞥了一眼地上的慘狀,他回過身,從腰間抽出了白色衣帶,將曼紗華的眼楮遮上,環抱著她的腰身,輕聲,躍上了房梁,隱藏在垂落的簾子後面。
曼紗華不依,在淵著沒有注意時她將自己眼上蒙著的東西,拽了下來,低頭便見到了頭顱與身體分了家的黑貓,眼淚猝不及防的又落了下來。淵著驚覺不對勁,回頭來看,自己又是疏忽了,便將衣帶重新蒙在了曼紗華的眼前,用震懾人心的聲音道︰「听話。」
須臾,七八個花甲衛士從長廊走過,留了一個衛士清理地上的黑貓,和血跡,剩下的幾個去了寢殿內,將蘇佩玉的尸體拉了出來,然後一一清理了血跡過去。
一切又恢復了原狀,仿佛方才什麼事情都未發生過一樣。
半響不見國王進來,想來是去了別處。
淵著帶著她從靜心殿出來,才解開了她眼前的絲帶。
牽著她的手慢慢的往巫女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