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策 144︰不得而終

作者 ︰ 呵綠

回頭,父皇已去,母後和皇弟還有皇姐他們是不會原諒自己的,自己想清楚要做的事,既然做了,自己就應該承擔!

被解綁的落微揉著自己的肩膀道︰「辰兒你是想清楚了嗎,現在回頭還不算晚,將你皇弟也放下來吧,母後與你皇弟可以既往不咎,這皇位自然也是你的,放手吧!」

「放手?一切都太晚了!」淵辰的眼被淚侵的模糊,他將弓弦上放了鋒利的箭,舉起對著落微的胸口,淡淡道︰「只有你死了我才能解月兌,才能放手。」

落微恍然的看著淵辰,她自知已經挽救不了他,她現在最擔心的是淵著,她揚起了頭看著他,微微一笑,而後對淵辰道︰「我的死若能換來你的心安,那麼母後願意,往後……母後但求你們不要兄弟相殘!」

「好!朕應許你!」淵辰應道。

被吊著的淵著情緒接近于奔潰的邊緣,他搖頭,失態的大喊道︰「不許你動她,皇兄她是我們的母後,為我們操勞了大半輩子,朝堂之上是母後將我們安然護著,你怎麼下得去手!皇兄迷途知返吧!皇兄!皇兄!」

本是舉著弓箭的淵辰神情一時恍惚,他像是想起了往日的種種,她教習他們讀書、寫字、教他們如何做一個正直的人,如何去為天下著想,如何替父皇分憂……在記憶中她仿佛真的是極少對自己的發火,極少對他們兄弟二人偏心,她真的把自己當做親生兒子一樣,養育了十六年……

李衛錚看淵辰還在猶豫不決,心道不成器的東西,但嘴上卻道︰「還在猶豫什麼,這些年舅父交給你的果斷絕情你全然忘了嗎,帝王最要不得的就是這樣,想想,你母妃是怎麼死的,你想想你的童年,其他人都有母親在身邊,都有父親在身邊,而你呢,母妃被你父皇和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女人害死,你的童年那叫寄人籬下,那叫偷生!這樣的你還拿什麼與淵著比較?根本比不過!偷生兒!」

「李衛錚!你閉嘴,皇兄不要听他的,他是在用激將法,皇兄!」淵著的汗從額頭滴落到了水池中,母後的生死就在皇兄的一念之間……

「啊!」淵辰仰頭大叫道,淚水從臉頰滑落衣襟,「我不是偷生兒,不是,我的母妃是被你們害死的,你們都該死!我沒有錯,我是對的!」

他舉起弓箭,眼神中多了一份堅定,這堅定在一二之間又瞬間崩塌……

他朝著落微的方向開弓射去……

淵辰手下一軟,箭擦著落微的發髻飛了出去,發髻散落,一箭射慌了淵著的心神,「住手!皇兄快住手!你不能這樣做!你會後悔的!」

「著兒……」落微笑盈盈的仰頭看著淵著道︰「著兒不要有恨,一切自有命數,這便是你母後的命數,日後好好的活著……不要與你皇兄相爭。」

「母後!母後!」奈何淵著被鐵鏈吊在屋頂,他動彈不得……

「朕就要讓你親眼看著她死去,就是要讓你體會體會那種無能無力的滋味!」淵辰咬牙切齒道。

落微一眼平靜的看著淵辰,淺笑道︰「唯這一點,本宮是不會讓你得逞的!」話罷,淵辰開弓又是一箭,落微身形小巧,她揚身一閃便躲開了鋒利的箭,沒有射中落微的淵辰有些懊惱,後續他又射/出了四五只箭,全然被落微巧妙躲開。

他嗤笑一聲,「朕偏不信這個邪。」他對準了落微的後背,開弓射去。

這最後一箭,落微已經閃躲到了淵著的身後,這是被吊著的淵著怎麼扭頭也看不到的方位,落微緩緩的轉過身,面帶著釋然的微笑,一箭擊中心髒,身子筆直的站了一二秒之後,向後倒去……

被吊起來的淵著不知身後如何,只听一聲水響,像是什麼東西擊落了一般,只有水花激烈昂揚的擊打聲,卻听不到他母後的聲氣……

「母後!母後你回答兒臣……」

淵辰未曾想這一箭便能射中落微,而且還是那麼的準確,一點都不偏差的直擊中心髒,他以為這次落微還會躲,「你為何不躲!」他憤怒的喊道。

然而落微只是面帶著微笑,安靜的躺在水中,眼眸中劃過一珠晶瑩的淚珠,終于落微應實了那句傳聞,得無巫女之位者不得而終。「皇上,黃泉路上孤苦無依,臣妾來陪你了。」落微含著淚,淡淡的笑著她道。

淵辰忙將手中的弓箭丟入到水池中,他喘著粗氣,單手扶在石牆上,喃喃自語道︰「終于死了,我報仇了,母妃孩兒替您報仇雪恨了……終于死了,舅父我們的……我們終于替母妃報仇了……」

李衛錚面露凝重,他揮手示意道︰「皇上累了,需要休息,扶他出去吧。」

「淵辰,放我下來!放我下來!」被吊在房頂的淵著怒吼道,他看不到身後的情景,不知落微的現狀是如何,他想著即便是母後去了,他也要陪她走完這最後一程。

臨出石門的淵辰轉過頭來看了淵著一眼,淡淡吩咐道︰「放他下來。」出了密室,行了兩三步,淵辰止步,轉身回頭看去,對著李衛錚道︰「里面的,除了淵著其他的格殺勿論!」

「知道了,現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登基了。」李衛錚頷首道。

淵辰擺了擺手,一臉疲憊之態,「不,最重要的是將他們二人好好安葬了,好讓天下百姓看看朕是如何敬孝道的。」

李衛錚繼續頷首,淵辰踉蹌往前走去,他不能回頭,也回不了頭,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讓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永久性的閉嘴,這樣他的皇位才可以坐的穩固。

密室的石門被重重的關上,一切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吊著淵著的鐵鏈也緩緩的從上往下降落了下來,那兩只手腕由于長時間的被吊起,承載著整個身子的重量,再加上鐵拷本就磨人,兩只手腕已經被鐵拷磨了的出了血,還留下了兩道深深的血痕。

他全然不覺得痛,被解開的他靜靜的站立在水中,水沒過了他的小月復,就這樣站立了良久,他才僵硬的轉過身去,落微整個人泡在水里,身上被箭穿透的地方早已凝固了血漬,她就那樣慘白著一張臉,嘴角還帶著死去時的微笑,閉上了眼,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母後……母後您醒醒啊!」淵著抱著水中的落微,任他怎樣叫喊落微依舊微笑依舊閉著雙眸。

他就這樣一直抱著落微,像小時候落微抱著他一樣,安安靜靜的,誰都不說話。

當密室的門又一次被打開的時候,侍衛將落微的尸體從他的手中奪走,此時此刻的他已經使不出半分力氣來反抗他們,最後一絲力氣也被他花光,侍衛將落微抬了出去,而他就靜靜的躺在這水池中央,落微死前躺過的地方。

又過了兩日,密室的門再次打開,迎接他的是淵芙染,她穿著一身鮮紅色的嫁袍,眼中含著淚,朱唇上是萬點嫣紅,她道︰「皇上……讓我來接你出去,父皇母後不日就要下葬了,他讓你來送他們最後一程……」

石門外的透來的一束光刺得淵著睜不開眼,他不知道他究竟在這呆了多少了日夜星辰,今日來放他出去,想必這一切淵辰都已安排好了吧,只剩這個前太子再來做做戲,這場鬧劇也就充分了,可以欺瞞得過天下人了。

真是可笑,淵著嘴邊泛起一絲冷笑,他從水中站起,一身濕漉漉的走在門口,行到淵芙染身邊,看著她的一身九鳳嫁袍,低沉的問道︰「父皇母後大喪,皇姐為何穿成這樣?」

淵芙染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嫁袍,抬頭左眼的一滴淚順著臉頰緩緩地劃過,淋濕了準備已久的妝容,她顫抖著雙唇開口道︰「父皇母後再也不能看著我出嫁了,今日穿這一身是給父皇和母後看的,皇弟……皇上說等父皇母後入葬後便送我去邪族完婚,小公子尚在邪族,婚事再也拖不得了,不然真是要給天淵國蒙羞了。」

淵著別過頭去,悄悄抬手將混沌在臉上的淚和水擦干,出了這道門,今時不同往日,他再也不是什麼太子,他要面對父皇母後的辭世,面對殺父弒母的皇兄,面對外面等著看好戲的朝臣們,他不可以軟弱!

「皇弟……」淵芙染將手搭在了淵著的左肩上,語重心長的道︰「千萬不可沖動做了什麼傻事,如今天下已定,民心歸順,他已是注定了的辰帝,你若還想著蜉蝣撼大樹,他便不會再給你生的機會了!」

「我明白。」淵著說罷上前大步走去,他幾日未曾梳洗,身上還濕漉漉的滴著水,這些他全然不顧,天冷雪地他便跪在靈堂前,這一跪就是七日,正午濃烈時,汗如雨一般的侵濕著他的白衣衫,半夜深夜寒時,冷風瑟瑟直直的灌入他的領口袖口之中,他亦是巋然不動。

直至天淵帝、落微皇後下葬之後,他這才病倒在了大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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