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破人亡,小兔如何還回得去?或許在這里跟著姑娘就是小兔最好棲息的地方了。」小丫頭低頭說著,面容淒淒,難以平復似的又嘆了一口氣。
曼紗華心里隱隱擔心著,希望不是自己所想,她又問道︰「為什麼會家破人亡,是天災,還是人意?」
「是皇上。」小丫頭激動的說著,眼里閃著晶瑩的淚花,仿佛再回憶一件極其不堪的往事。
「小兔家里窮苦,只有一點薄田,新皇登基,揚言要把寧京城打造成一個極樂世界,便將這里的窮人奪了地,通通的趕了出去,賜到了周邊的小鎮子去居住。」
「雖說是每個被趕出的百姓手里放了錢財,想讓我們去到外面打拼,去過更好的生活,也不必在這里有這麼大的壓力生存,但那些不過都是官府編造出來冠冕堂皇的話,發放的物資我們家是一個子兒都沒有看到,不知道是被官府吞了,還是新皇根本就沒有打算發。」
「我爹爹和一些鄰里的大伯大娘都商量好了,這要是不發放等價的財產的話,他們是不會離開自己的故土,就算是死也要守在這里,守在這二畝薄田上。」
「哪知第二天,國舅的大公子李方破帶領著騎兵,一把火燒了我們的莊稼,新皇說要把這里都矗上樓,添上水,打造成繁華街景,不容許有麥田。」
「從前的糧食都是寧京城自給自足,現在的糧食都是從外面運進寧京城的。」
小丫頭垂下頭,低聲道︰「我娘為了保護我爹,被李方破用皮鞭抽打至死,我爹也是沒了法子才將我送到了離妝苑,而他現在在哪里流浪我都不知,只要不被李方破抓到就好。」
「李方破?」曼紗華凝眉,她初來天淵國,對這里的一切都不了解,從前在東夏國時有一個薛丞相為虎作倀,現在天淵國最得意的大臣是不是就是他李家?
「是,是李方破,他在咱們寧京城是出了名的殘/暴主兒,貫會手段折磨人了,在南北東西四街口每日都有犯人在此上演悲劇,這許多處罰人折磨人的法子都是李方破的出的主意。」
小丫頭說罷,起身,向後撤了一步,對著曼紗華雙腿跪拜在地上道︰「小兔會好好服侍您的,姑娘就是小兔的再生父母,小兔的感激無以為報,唯有這此生跟隨著姑娘!」
「怎麼好好的,又跪到地上去了。」曼紗華急忙起身,繞過桌案,前去將小丫頭扶起,並問道︰「你的全名是?」
「小兔哪里有什麼全名,爹娘都不識字,起的名字也不像各位姐姐那樣,好听又有含義,只听娘說,她生我的那天,家里養的兔子突然跑了進來,所以爹爹隨手一指說就叫兔兒吧,所以姑娘往後就叫我小兔就好。」
曼紗華心里暖意漸濃,小兔看著她的眼神,似是昔日念兒看著她的眼神,那樣親切,感激的目光,讓曼紗華久違了。
「小兔今年多大了?」她雙手握著小兔的手,這是她來到天淵國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她想要好好保護的人,就像昔日保護念兒一樣,小兔從今以後就是她的人了,在這里除了她,任何人都不準再欺負小兔了。
在潛移默化中,曼紗華似是要把對念兒所欠下的愧疚,來對小兔補上。
小兔見到曼紗華對自己如此的上心,她不好意思的紅著臉,低著頭道︰「小兔今年十二歲了。」
曼紗華的眼如春水流波,轉念一想,自己一直都缺個姐妹,從小在東夏宮中,也沒個這樣的妹妹陪著自己,自己都不知當姐姐的滋味,今日真真是一個大好的機會,「我今年安寧月就十六歲了,小兔比我小四歲,莫不如你就叫我姐姐吧,不要再姑娘長姑娘短了,听著生疏的很。」
「真的嗎?」。小兔興奮的看著曼紗華的眼眸,一臉喜色的問道。
「是真的,往後有我在,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我向你保證,想去哪,想吃什麼,我等著哥哥來了,讓他帶我們去。」
小兔感動的無以言表,只是一個勁兒的叫著姐姐,反復的叫著。
夜幕愈加的深邃了下去,小兔服侍了曼紗華上了床榻之後,自己也退了出來,住在了她的隔間。
曼紗華睜著眼,看著頭頂上的輕紗,一層一層像是包裹糖皮的薄荷紙一樣,透的能看到窗外的影像,模糊的又只能看個大概。
這是來天淵國的第二個日夜,不知在遠方的父王母後身體是否無恙,在路上時就听聞是南王派兵前來擊退了薛丞相這個叛賊,現在朝堂之中是否清明了,白鹿是不是會躺在大槐樹下曬著太陽,那深宮中的烏鴉經久時間不听召喚,是否會想念離去的巫女。
也不知下一任巫女是誰,是誰又要站在高台上接受天下百姓的愛戴。
一切一切的輾轉反側,都是因為思念的根源,原來離家是如此的牽掛。
「著哥哥,今夜你不在,我一個人怎麼能夠安寢。」曼紗華睜著眼楮,心里的那一絲孤寂,被放大再放大,乃至包裹著整個跳動的心髒。
她翻過了身去,將頭埋在自己的臂彎,閉上眼,準備做好夢,然後沉沉睡去。
「華兒……怎麼睡得這樣晚。」一聲輕柔的呼喚從床榻邊傳來,她沒有起身只當是做夢,驀地,感覺有人躺在了自己的身邊,一只寬大而溫暖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肩膀,她整個人跌入了一個溫暖的帶著森林氣息的懷抱。
閉上眼,心安,沉沉睡去。
次日,窗外傳來一陣嘈雜聲,曼紗華翻身將手搭在一旁,空空涼涼的,她猛地睜眼去看,不知昨夜是一場夢還是他真的來了。
她閉眼輕輕嗅去,一股淡淡的森林氣息呼入肺部,是的,昨夜他乘著所有人都睡了,才悄悄的來。
曼紗華抿嘴輕笑。
「我姐姐還沒起呢,語嫣姐姐在這里等會吧。」小兔一手將妝語嫣攔在了門口。
妝語嫣鳳眼微微向上揚去,一單手扶額道︰「轎子已經停在門口了,難不成要大家都等著她一人?」
「姐姐昨天休息的晚,等著睡下就到了半夜,語嫣姐姐讓姐姐多休息一會,不然這麼早起來眼楮會腫的。」小兔再次勸說道。
妝語嫣輕笑道︰「好一個姐姐,你這個死丫頭,左一個姐姐右一個姐姐的,叫的好是親熱,來看來換了主子沒幾天,就把舊主子忘了啊,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今個讓你知道什麼是離妝苑的規矩!一個下等的丫頭何以用這種口氣和這里的主子說話!」
妝語嫣說罷,伸出手去在小兔的胳膊上擰了一下,心里更是氣的不輕,她身後還跟著兩個丫頭,怎麼能叫她們看了笑話去。
「語嫣姐姐,好痛!」小兔哭著叫到。
「吱呀……」此時,曼紗華打開了木門,她冷眼看著正在欺負小兔的妝語嫣,道︰「什麼事?」
妝語嫣住了手,上下打量著曼紗華,她還穿著松垮的長袍,發髻松散著,一看就是才從床榻上起來,而自己在這里廢了這麼半天的口舌,她卻才起,這氣就是不打一處來,妝語嫣沒好氣道︰「王府的人派了轎子來,接你我去清王府,這都日上三竿了,怎麼還要推月兌幾句,再睡會?」
曼紗華不予理會,輕笑道︰「小兔隨我進來,淨顏梳洗。」
掉著眼淚的小兔用衣袖抹了抹臉上的淚珠,躬身向妝語嫣行禮後,轉身隨著曼紗華走了進去,並把木門關上。
妝語嫣獨獨站在這里,看著面前緊閉的房門,又斜眼去看身後跟著的兩個丫頭,在低頭偷偷的笑著,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紅袖一拂道︰「我們去馬車上等這個金主!」
東夏樓上,閨房內,曼紗華信手選了一件淺綠色長裙,裙擺上繡著幾抹淺白色的睡蓮,清雅月兌俗。
小兔替她梳著三千青絲,一把檀木梳,從頭頂順到發尾,烏潤秀麗,仿若天然渾成的綢緞,沒有一絲接縫處,「姐姐,你的墨發真是又揉又順,小兔可羨慕了。」
曼紗華淺淺一笑道︰「好了,你也去換件衣服,等下隨我一起去王府。」
小兔低頭躊躇著,支支吾吾道︰「小兔沒有什麼衣服了,就身上的這個還是語嫣姐姐送小兔的。」
曼紗華知曉她的難處,卻又暗自怪著自己方才考慮不周,她依舊淺笑,眉目依舊婉轉道︰「你去我的櫃子里挑選一件吧,你個子長得高,又不胖,我的衣服你應該都可以穿。」
「可是……姐姐……」小兔咬咬嘴唇,卻遲遲不去挑選新衣。
「好了,沒有什麼可是的,快去吧,不然又要叫她久等了。」曼紗華寬心一句。
曼紗華與小兔下了東夏樓,樓外的小斯領著曼紗華去了去了離妝苑的後面,轉轉折折,幾步路便走到。
後門處停著一頂絳紫色的馬車,小斯將車簾掀開道︰「曼曼姑娘請。」
掀簾而入,小兔等一干隨行的丫鬟只能跟在馬車後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