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紗華清淡一笑道︰「夜是最長最寂寥的夜,每過一個夜他的希望就渺茫一些,睡不睡有什麼區別。」
上官錦低下頭去,伸手擺弄了幾下桌案上的菜色,曼紗華話鋒一轉又道︰「今日早飯罷我便遷出去了,你與老將軍也不必再為此事傷了和氣。」
「你胡說些什麼呢。」上官錦嗔怪道︰「既然都說好了,就不會再傷和氣,家父的意思也是讓你多住些時日,有家父在皇上不會怎樣的,你且安心住下等清王回來。」
曼紗華淡淡道︰「我心意已決……」
「少爺……少爺……」一聲急促的叫喊聲打斷了曼紗華的後話,一個婆子火急火燎的趕來,到了大堂她瞧見上官錦端坐在一側,她雙腿一軟,便跪倒在地上,顫抖不止。
「怎麼了,起來回話。」上官錦不耐煩的說道,他最厭煩底下的人大驚小怪。
「奴奴奴婢,老爺老爺,他嗚嗚」婆子還是顫抖的不成,說話結巴,跪坐在地上,開始嚶嚶的哭了起來。
「弄潮你去看一下,把這婆子拖下去,不成氣候!」上官錦冷哼一聲,今個同曼紗華一起用餐,李婆子這樣又叫她看了上官家的笑話去。
「爺」弄潮看完情況來報,他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仿似吃了漿糊一般難看。
「有什麼情況快說,別吞吞吐吐的。」上官錦一手端著綠豆粥,攪拌著。
「老爺他老爺他薨了!」弄潮說罷低下了頭。
「什麼?」上官錦手中的綠豆粥從手中滑落,濺起的綠豆汁染污了祥雲繁花的長靴。
一干人隨著將軍去了老爺的房中,那微弱的燭光還亮著,像一只垂死的老人的枯瘦,只見上官老將軍端坐在桌前,面孔七竅流血,桌前還放著一壺溫熱的茶。
「少爺,少爺爺!」
弄潮和一干人叫著,扶住了將要跌倒的上官錦。曼紗華單手扶著胸口,劇烈的喘/息著,前幾個時辰還好好的與她相談,現在怎麼會這樣。
「去,把伺候老爺起居的李婆子拖上來!」上官錦定了定神說道。
片刻,剛才癱倒的婆子被拖了上來。
「少爺」李婆子依舊發顫的說。
「把昨晚和今早的情況,原原本本的,講出來。」上官錦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回回稟少爺,昨天曼姑娘走後,奴奴,婢要侍候老爺休息,老,老爺說是要坐坐,睡睡不著,然後老爺讓讓奴婢退下,之後,就是方才。」婆子嚇得不輕,唯唯諾諾的說道。
「什麼叫方才!」上官錦一吼,全屋子的人都不禁抖了一下。
李婆子接著說道,「方方才,您叫奴婢喊老爺用餐,奴奴婢敲了老爺的門,見沒有動靜,便推門進去,就,就看到老爺這樣了,奴婢」婆子說著身子一仰暈了過去。
「沒用的廢物,抬下去。」上官錦命令道。
弄潮咽下眼中的淚,他上前端詳著著茶壺和茶杯,「爺,屬下命人把這拿去驗一下,看老爺是否因此物而中毒。」
上官錦擺擺手,身子斜斜的靠在門檻邊,他恍然若失道︰「下去準備老爺的後事。」
寧京城的雪便是下個不停,將將軍府上下妝點的一片肅然,一切都涌白綢妝點了起來,平日里貫穿絳紫色長袍的上官錦也換上了白衣。
曼紗華一襲白衣站在大堂前,小兔替她點了三炷香,她跪下向著靈堂三叩首,起身拿起香,方要往前獻上時,上官錦帶著一干隨從風風火火從外趕來,一把擒住了她要上香的手臂。
「你這是作何?」曼紗華抬眸問道。
「你這是作何?」上官錦紅著眼眶低聲反問道。
「給老將軍上柱香。」曼紗華平靜道。
上官錦看了一眼曼紗華,忙又別開眼去,她將這一舉動盡收眼底,突然間她覺得上官憔悴了不少,她不忍再看下去。
「你沒有資格給父親上香,請曼姑娘收拾好行囊離開上官府。」上官錦仰起頭聲音沙啞道。
「為什麼?」
「哈哈哈……」上官錦一陣長笑道,「為什麼,就憑你是個青/樓女子,你就沒有資格給我父親上香祭拜。」上官錦出口很沖,聲音大的嚇人,那些跪在地上的奴才瑟瑟發抖,弄潮更是低頭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小兔見到情勢不對,心中憤然不已,她站上前道︰「你憑什麼這麼說姐姐,上官老將軍的死和姐姐又沒關系,你發什麼火!」
曼紗華站直了身子她雙眼看著上官錦,上官的輕微抬眉、抿嘴,她都一一看在眼里,她將小兔拉到身後,道︰「今日紗華的敬意已到,還望大人節哀順變。」她一字一頓的說著。
上官錦抑制發紅的眼圈。這是曼紗華第一次見到上官錦無助,但她卻不能多言些什麼。「即便今日上官不趕我走,我也是會走的,來府上住了些時日是紗華打攪了。」
話罷,她轉身離去,小兔狠狠的瞪了上官錦與弄潮一眼,便快步跟了上去。
一旁的奴才看著這位客人趾高氣昂的離開,又看著自家的主子將身前的火盆一腳踢翻大吼大叫。
弄潮前去拉住上官錦道︰「爺,您這是何苦。」
「讓她去吧,我已經不能護她周全,這樣離開總比我親自送她入宮的好。」上官錦壓抑著內心的情緒淡淡的應道。
隨即上官錦恢復了常態,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府內有探子,務必要查出來。」
曼紗華與小兔回到小院,她默默地收拾著行囊,小兔姐姐給老將軍投的毒。」
「若他真認為是我投毒給老將軍的,那他也不會這麼著急的趕我走。」曼紗華苦笑道,此時此刻她身為上官錦的朋友理應陪在他的身邊,一起渡過悲傷與難關,可上官錦還是選擇了保全她。
上官錦果真為忠貞之士,為了清王的一句話,即使赴湯蹈火,他也在所不惜。
她攤開自己的掌心,上面縱橫交錯著掌紋,可她卻看不透今後的路在何方,上官老將軍究竟是誰權利的犧牲品……
「姐姐,你怎麼了?」小兔緊張的遞上了一方手帕,曼紗華接過手帕輕輕拭淚,她只是為這些無辜的人傷心。
曼紗華攜了小兔從上官府邸走出,大門口立著一襲妖紅色的身影,他緩慢的轉過身朝著她淡淡的微笑著。
「歌吟?」曼紗華信步台階「你怎麼在這,你身上的傷好了嗎?」。
歌吟佯裝生氣似的,皺起了柳眉,他撇撇嘴道︰「那日你狠心將我丟下,今個還好意思問我!」
她低下頭去,歌吟又道︰「好了,我不是來問責的,我是來接你走的。」
「接我走?去哪?」她一驚。
歌吟挽上她的手問道︰「你想去哪?」
「我想回離妝苑去。」她不動聲色的將手抽回,今個瞧見歌吟也毫不露出一點喜色出來。
「你不能回去,明知皇上會再次接你入宮,上官擎蒼已死,上官錦再也護不了你,他都將你趕出府邸了,你還敢回去?」歌吟立起狹長的眉,緊張問道。
「你怎麼知曉上官府的事,上官老將軍過世是昨個早晨的事,今日上官還未公開此事,歌吟你到底是做什麼的?」她頓住了步子,抬眸看著他,這個美的像妖的男子是個謎,他從不說他的過去,從不提他的家世,而今又安然無恙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的確讓人可疑。
「我……」他吞吐著,「自你被他帶走後,我便命人在暗中護你周全,所以知道變故後我便趕來了,我一直就在寧京城,在上官府邸附近。」
曼紗華不願遠走,淵著一日不回來,她便一日守在寧京城,她的身子也不便再奔波遠走。歌吟將曼紗華安排在了寧京城一處不錯的地段。
上官府邸,一切都換上了白綾,本還有一絲溫暖的上官府,現在已是死氣沉沉,冰涼的府邸,掩蓋不住上官擎蒼的死訊。
「爺。」弄潮一襲白衣肅然,從上官家後院一路小跑到前堂。
「有何端倪?」上官錦低聲問道。
「回爺的話,老爺並不是茶水中毒,而是另有奇毒。」弄潮也低低的說道。
「是誰投的毒。」上官錦捏捏眉心,疲憊不堪的樣子讓弄潮心疼。
「還有一事,老爺死的時間,離我們去老爺房中,不超過兩個時辰,所以凶手並未走遠,爺,你看要不要封鎖京都?」
弄潮說罷,上官錦閉著雙目,思謀片刻後,「不妥,此事事關重大,必是要驚動皇上的,把老爺的死訊宣布于世,並上奏朝廷,本將因傷心過度,恐不能面見于皇上,有污聖顏。」
「是。」
斷河崖邊,呼呼的風幾欲將曼紗華連衣帶人的卷下去,她一襲白色素衣跪在懸崖邊放聲大叫著,听說皇上已經命人撤了搜索,半月過去都不見人影,許是尸體被野狼叼走了,所以黃金侍衛才找不到清王。
斷河涯就在寧京城的邊上,不過十里路他的馬車就可以進寧京城了,可偏偏在這個地方遇到圍殺,連人帶車的滾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