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紗華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她抬起頭向清王府看去,只見王府門口停落著許許多多的轎子,黃金侍衛一撥又一撥的將清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喜樂一襲藏藍色寬袍站在人群中間異常的顯眼。
少頃,轎子里的官人與黃金侍衛喜樂等人跪拜在地上,高呼「吾皇萬歲」。一頂明黃的轎子從北街的另一頭抬了過來,轎輦停落,跟在轎子旁的小公公忙俯子蹲在轎子邊上。
穿著皇袍的人踩著小太監的脊背穩步的走了下來。
隨後淵辰與一干大臣候在門口,像是在等一個更重要的人來。
須臾,一輛極為普通的馬車從北街的另一頭緩緩駛來,曼紗華漸覺呼吸急促了起來,這種強烈的緊迫感讓她無法正常呼吸,她站起身子來,想看的更仔細一些。
只見馬車停落,從馬車內先行下來了一個綠衣淺淺的女子,在場的眾人都像是摒了住呼吸一般,靜靜等待更大的頭目。
綠衣女子伸出一只手去,她將馬車內的白衣男子慢慢扶了下來,皇上激動的和虛弱的白衣相擁,一旁的人激動的唱和著,就連喜樂也偷偷的抬起衣袖抹淚。
一圈又一圈的人簇擁著白衣緩緩的走入清王府內。
曼紗華熱淚盈眶,這是久別後的重逢,他終究是沒事的,那夜小紙條是他帶給她的,他還可以好好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可他不在的這幾月里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怎麼哭了?」歌吟伸出修長的食指去,他沾了一滴曼紗華玉顏上的清淚,他將沾著淚珠的食指點到唇邊,愁眉道︰「是咸的。你怎麼了?」
「我沒事。」她突地微笑著用手抹去了臉上的難堪,「著哥哥回來了,我這是在高興。」
「胡說,我分明看到了你皺著眉傷心,怎會是開心!」歌吟揚起妖治的眉梢,嗔怪道。
「總是被你瞧了出來,我只是難過,這次我卻不能親自接他回來,他身邊圍著一圈又一圈的人,而我只能站的遠遠的觀看,我不知該用什麼身份出現在他的面前……所以我好難過。」
歌吟伸出手捏著她的臉道︰「你傻嗎,為這個難過,想去見他就見咯,人生苦短,何不過得灑月兌一點,等著,他們離去後,我帶你去見他。」
曼紗華重重的點了點頭,「謝謝你。」
「客氣。」他擺手笑道。
幕夜,淵辰等一干大臣從清王府中離去,歌吟帶著曼紗華飛身上了房屋,喜樂輕嘆道︰「清王府已經很久沒有這般熱鬧過了。」大門緩緩被關上。
淵著所在的房中還留著一盞燈,曼紗華與歌吟站在樹梢,她突地咳嗽了起來,歌吟打趣道︰「怎麼,緊張啊?」
「沒有。」
歌吟帶著她飛身而下,停在了他的門口。
歌吟用眼神示意著她叩門,而她卻遲遲不肯伸出手,見到他的第一面她該說什麼,是該問問他這幾個月在哪是如何過來的,還是該質問他上官錦的事情,還是該問他是怎樣落崖的,怎樣得救的……
「怎麼還不進來?」房內的他沉聲道。
曼紗華全身一個機靈,她還沒想好該如何張口去問,他就發現了她的存在。
歌吟耐不住性子,先行推開了木門,「吱呀……」一聲,輕輕的敲著她的心門。
淵著坐在正中的桌椅上,他還是一身潔白的素衣常服,揚起微笑的面容顯的略微蒼白些,他抬起左手專注的沏著茶,溫柔道︰「來了。」
她想過千百種開口,想過無數種再相逢激動的場面,可卻被他若無其事的一句來了,硬生生的堵在喉嚨里,她輕輕的咬了咬嘴唇答道︰「來了。」
她張口又閉口,再次張口,直接將多余的廢話省略,她道︰「上官明日會以通敵叛國的罪名游街示眾,後日上官一族便會被當眾斬刑,你知道的,上官是無辜的,救救他,別讓他死。」
淵著緩緩抬起頭眼楮撇到了她身後的歌吟身上,驀地,他又低下頭,專心沏茶。
僅僅一眼,她便看到了他眼角處的傷,他臉上的蒼白,他眼中的紅血絲,他一定過得不好,僅在那一刻,她後悔方才說出的話了。
淵著沏著茶淡淡道︰「現在你怎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讓我以身犯險?」
曼紗華抬起頭吃驚的看著他的眉眼,然他只是專注著手下的茶,他和她之間從不會說這些,也從不會這般生疏,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著哥哥,你說什麼呢?」
淵著低頭不語,歌吟捏緊拳頭,面色漸漸變得猙獰,他牽起曼紗華的手揚聲道︰「他不幫你,我幫。我們走!」
歌吟強行將曼紗華拉出了清王府。
淵著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頭來,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眼中半喜半憂,他抬起手臂喝了一口沏好的溫茶。
歌吟拽著她頭也不回的走去,曼紗華甩開他的手問道︰「你當真可以幫我?」
歌吟輕輕笑著,用手撫了撫長發,「想不到你心心念念的著哥哥是這般無情之人,他現在回來了,不過好似受了重傷,這也難怪他不幫你。」
「我再說正事,別鬧了。」
「我可以發動家族勢力來救人,不過今日怕是不行了,明日他要游行也是不行的,家族的人不能明目張膽的做,所以只得明日晚上,到時你便拭目以待。」
次日,上官錦與弄潮一前一後被套在囚車里游街示眾,此番情節正于雲城宿那日游街相似,昔日百姓敬重的大將軍竟是通敵叛國之人,民憤高漲,唾罵、雞蛋、菜葉紛紛擲來。
一路從北街到南街,上官錦只是仰頭大笑,他不做解釋,清者自清。
即日晚上歌吟如約派人先將看守大牢的獄卒迷暈,而後不費一兵一卒的將上官錦弄潮和一部分上官族人救出。
上官錦被他們架起,百般問去,那人就是不答是誰派來的人,他反手將那人臉上的黑布掀開,只見那人高鼻深眼,輪廓分明,他一驚道︰「你們是邪族的人?」
那人不答。上官錦紅著臉呵斥道︰「放我下來,李家的人休想再陷害上官一族,上官一族絕不通敵叛國!」
那人依舊充耳不聞。
行至牢獄口,曼紗華與歌吟在此等候。上官錦隨即明白,他轉頭看去,身後的數十人上官族人他該怎麼安排他們。
出了牢獄之門,淵著一襲白衣候在牢獄街口。
歌吟帶來的人露出狠相,欲想出手傷這攔截之人,卻被曼紗華出手制止。
「你怎麼在這?」
「幫你們善後。」他淡淡道。
上官錦掙月兌開那些人的參扶,他兀自一瘸一拐的走到淵著身邊,雙手拱起拜謝道︰「今日之恩上官無以為報,但上官不能跟你們走。曼姑娘與這位紅衣公子,上官就此一拜暫且謝過,今日之恩來日再報,上官還有更為重要的事做,就此與二位別過。」
曼紗華與歌吟點頭離去,淵著看著遠處的身影,听著踩雪的吱呀吱呀的響聲,他皺了皺眉,他回過頭來道︰「讓你的族人上馬車,剩下的本王自有安排。」
一輛輛馬車停靠在不遠處的街道,上官一族的姑子婆子家丁相互攙扶著向淵著致謝,便上了馬車。
次日,晉熠然急急忙忙來報,上官一族的人被人從牢獄中救走,而看守牢獄的獄卒正是中了邪族特有的謎暈。
淵辰猛地將玉杯砸到地上,「上官錦的膽子果真是大,邪族又是邪族!」他來回踱步,下令去將上官一族的人追回來,然晉熠然來報,昨夜有五輛可疑的馬車從寧京城北門而出,然馬車出了寧京城之後便銷聲匿跡了。
一撥一撥的黃金侍衛被派出,一張又一張的告示貼滿了寧京城的大街小巷,七八天過去了,晉熠然再次來報,上官一族連同上官錦和那六萬將士從此銷聲匿跡了。
淵辰捏緊了雙拳,一邊跪著李方破,一邊跪著晉熠然,他燃著怒意的雙眼死死的盯著李方破,驀地他道︰「晉熠然辦事不利,有意包庇通敵逆賊,讓逆賊逃月兌,與逆賊同罪。」
「皇上……皇上饒命啊……」晉熠然恍然大悟,他淚眼婆娑的跪在地上求饒道。
淵辰閉緊雙目厲聲道︰「拖下去。」
「李將軍……李將軍救我……」
李方破跪在地上臉頭也不敢上抬半分,淵辰看著地上的人道︰「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望愛卿能給朕一個滿意的答復。」
「臣遵旨。」
上官錦被邪族救出一事,傳的滿城風雨,昔日的大將軍與邪族交好,竟將虎符以見面之禮贈給了邪族首領阿拉慕銘,六萬將士歸順邪族,即便是有淵芙染這個和親公主也無濟于事,民憤已然被激起,天淵國與邪族一戰蓄勢待發。
安寧十一月,是上官錦一生中過得最長的一個月,淵辰下令將牢獄中其他上官姓氏的族人一律處死,其余的扔在追捕之中。
清王府,層層機關外的後花園中,一襲白衣坐在古亭之中,一旁站著一個身著粗布衣衫的青年,他低著頭,雙手立于身前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身子養的怎麼樣了?」淵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