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終于決堤,她回身抱住淵著泣不成聲,「我好想你,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是誰傷了你,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說,我……我……好難過……」
「好了,不哭了。」他溫柔的擁住她的身子,伸出手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身子微顫,仿佛這是醞釀了好久好久的心酸,從前的那些堅強都是將淚水吞下的假象而已。
淵著疼惜的皺著眉頭,擁著她顫抖的身子走進房內。
清王府院中的一顆楊樹杈上,歌吟雙腳輕輕踩在一根枯樹枝上,看著房門口的一切,驀地,他猛地用手護住心口,身/體中反噬上的一股氣息沖破了七關八口,他大吐著鮮血,暗紅色的長袖拂去嘴角的慘淡,他腳尖輕點,離開了清王府。
房間內暖爐徐徐生著暖氣,淵著將她冰涼的雙手護在手心,他看著她半響道︰「我不在的這些日子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我……」她動了動嘴唇卻不知該回答什麼,這一切仿佛是虛幻的那般,真實卻又不真實。
「我說過事情辦完後就把你接回來住,現在這就是你的家,到時我們再選個吉日便可成婚。」他看著她的眼,罷了又道︰「找機會把白鹿也接來。」說道這句話時,他的眼前像是浮現出了東夏宮的情景,將士們一遍又一遍的喊著白鹿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追尋著白鹿的影子。
他不由得眉頭微蹙,曼紗華心中飄著一層厚厚的雪,現在像是被一個碩大的暖爐全部捂暖,雪一點一點的消失,她漸漸又體會到了心在劇烈的跳動著。
陽落昏至,晚飯席間,淵著坐在圓桌的正位,一旁坐著曼紗華,另一旁卻坐著一個穿著淺綠色衣衫的女子,曼紗華坐在一旁喝著茶,悄悄的端詳著對面的綠衣女子,而綠衣女子也偷偷的打量著對面的曼紗華。
綠衣女子穿著她最喜愛衣衫的顏色,那女子眉梢細長,兩只葡萄似的眼珠忽閃忽閃的看著她,女子微微抿著嘴唇,兩旁便深陷酒窩,粉腮紅潤,年紀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只是豐盈窈窕,身子卻比她發育的好的很多,只看身姿不看面貌,旁人真會誤以為這是二十出頭的妙齡女子。
方才在淵著書房中沏茶按摩的正是此女子,曼紗華輕輕撇了撇嘴,將眼移到別處。
然綠衣女子仍舊盯著她不放,從發髻到面容再到穿衣方式,最後盯著她還未發育完全的胸/布,掩嘴偷偷的笑了起來。
菜色均已上齊,淵著放下手中的書卷,夾起兩塊肉分別放在了曼紗華與綠衣女子的碗里,他看著曼紗華的神色,放下了筷子道︰「這是意映,落崖時是她和她的父親救了我,所以才能保住性命至今。」
「這是……」淵著方要開口介紹曼紗華時,她伸手打斷,現在他們還未成婚,她不想听從淵著口中是如何介紹她的,「我叫曼紗華,是東夏國的華公主,昔日的救命之情,我替著哥哥再謝你一次。」
她端起桌案上的酒盞便一飲而盡,淵著看著喝光的酒杯用責怪的眼神看著她,溫聲吩咐道︰「把華兒的酒杯撤下去。」
「是,王爺。」
意映略微吃驚,人在昏迷時往往喊出的名字便是他生命中最重要或者最放不下的人,而今這個曼紗華原來就是他一心放不下的人。
她起身盈盈一拜柔聲道︰「意映見過曼姐姐,初次見面不識姐姐身份未能行禮,還望姐姐不要見怪。」
知曉了意映的身份,曼紗華吃的也是歡快,前陣子發生太多事,讓她茶不思飯不想,而今才知這茶飯的滋味是如何。
晚飯過後,淵著帶著曼紗華去逛園子,他牽著她的手在清王府中慢行著,往後他們還要在這里住上一陣子,曼紗華就必須得熟悉清王府的各大院落。
印著清月,踏著厚雪,他身披厚厚的貂裘,曼紗華也被他硬裹上了極厚的棉衣,寒風瑟瑟,她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冷,反而心里暖的不知所雲。
「意映父女倆救了著哥哥,著哥哥為何不賞他們一些錢財,讓他們富貴一生,為何要將意映接到府中來住?」曼紗華如實問道。
淵著臉上漾著溫淺的笑意,他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著,佯裝不知,故意問道︰「接到府中來住,不是可以更好報恩,這樣不好嗎?」。
「著哥哥所說的報恩,是要娶她的意思嗎?」。她頓住步子問道。
「我何時說過要娶她了?」淵著轉過身,將她身後的衣領向前拉攏,問她冷嗎。
她搖搖頭道︰「她可以肆無忌憚的打擾你看書,可以和你坐在一起看書,我不願意。」
淵著嘴角邊的笑意不減,她一看便知意映的存在是打擾到了他的看書,「正好你來了,她就沒有理由再到書房來了。」
「原來你是讓她故意纏著你的。」曼紗華嗔怪道,她佯裝生氣低身拾起地上的雪用手心揉成一個雪球,向他砸了過去,而後嬉笑著跑開。
雪球落在他的白衣上,雪花四濺,笑她還真是小孩心性,他不忍雪球砸在她的身上,但不想擾了她如此好的興致,他便雙手炙出內力,地面上的厚雪騰空而起,它們飛到空中散成雪花,飄落到她的身上。
「下雪了下雪!」曼紗華興奮的在庭院中翩然起舞,亮晶晶的雪花落在她溫熱的臉上,迅速的消融。
淵著站在一旁看著她能如此開心,心便也安定了下來。
曼紗華玩鬧的累了,便棲息在他的懷里,他伸手觸上她的長發,溫聲道︰「你不是想知道落崖之後的事嗎,我告訴你。」
斷河涯邊,百十名黑衣人將淵著的車馬逼到了懸崖的最後一寸地方,他一手執著利劍,放在車與馬的韁繩處,呼呼地冷風從他的耳邊刮過,當黑衣人開弓射箭時,傷痕累累的他將韁繩隔斷,連人帶著馬車翻下懸崖去。
他不知道撞到了多少突起的石塊,不知道從多少樹枝擦車而過,他用手死死的扳著馬車中的木欄扶手,當他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與馬車正置身在一棵粗大的槐樹上,之後便是意映與她的父親路過著,叫了村民將他救了下來。
意映的父親是個秀才,所以意映的文采詩書不比尋常兒女的弱,她的模仿能力極強,在小村子的時候,淵著養傷,意映便能模仿他的字跡寫信給清王府的人,就連喜樂一時也分辨不出來。
「在村子里沒有外界的打擾,我的傷勢嚴重幾欲不能下榻走路,等一切恢復的差不多時,秀才爹外出去砍柴,摔傷了腿,村民背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氣息奄奄,在床榻上躺了幾日便去了,走時,他將意映托付給了我。」
「意映的身世說來也可憐,秀才爹只是她的養父,至于她正真的家人,她說極可能在寧京城內,她哥哥說過等她長大就接她到寧京城去享福。」
「所以你接來她來府中?」曼紗華問道。
「她無依無靠。」
「放心吧,我哪能是那麼小氣的人,我會把她當妹妹來對待的。」她揚起笑意道。
曼紗華伸出手拽著他衣袍的一角,低聲問道︰「明日可不可以陪我去听戲?」
「好,現在你說什麼都好。」
次日,淵著身著常服月色白袍,他牽著戴著面紗的曼紗華光明正大的走在北街上,曼紗華擔憂的看著街上來往的人群,她的手心微微出汗,「這樣明目張膽,你就不怕把他惹來?」
「這些事都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法子。」他帶著她去了茶樓,自上次後,她便一直說著要來,而在此之前他總是沒這些閑情逸致去陪她,而今可以好好陪陪她了。
淵著與曼紗華要了一間雅座,周圍迅速圍滿了看客,這是自打清王遇險回府以來第一次外出,看客看著這位樣貌出眾的王爺,不禁嘖嘖嘆氣,「听說是把身上的關節都摔壞了?」
「搞不好過幾年弄個半身不遂出來,這樣的樣貌和才情真是可惜了,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姑娘想加入清王府呢。」
「瞧他身邊還帶著個姑娘呢。」
周邊的人議論紛紛,聲音不大,而淵著卻剛好听見,他帶著溫和的笑意靜靜坐著。
忽地有小斯傳話過來,貼著他的耳邊道︰「王爺不好了,意映姑娘落水了,您和曼姑娘要不要回去看看。」
淵著轉過頭去詢問曼紗華的意思,她點點頭,在戲未開之前兩人便匆匆離開,曼紗華隨著他趕到府中時,意映已經被侍衛從池塘中救起,她發絲濕答答的滴落著水珠,手里抱多少個暖爐都冷的不住磕牙,嬤嬤將厚厚的被辱裹在她的身上。
淵著與曼紗華風風火火的趕到清王府時,兩人懸著的心都落了下來。
意映哭著看向淵著,可憐道︰「對不起叫王爺和姐姐擔心了。」
他問著嬤嬤道︰「怎麼落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