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王怎會允許一個受天下子民愛戴之人,比他權位還高的人久活在這個世上,她威脅到了他的權利,他必會想法子除去,甚至是不惜自己的性命。
歌吟坐在床榻上安慰著她,她是一句也听不進去,只好閉著眼假寐。
淵芙染獨自守在偌大的宮殿中,听著宮人們眾說紛紜,兀自坐在銅鏡台前煩心不已。
翌日,淵芙染帶著宮人和命膳房做的糕點前來看望曼紗華,正巧歌吟去殿前議事不在房中。
曼紗華一襲白色的素衣坐在桌案前素手執筆,艱難的寫著字,周邊的地上鋪滿了她寫壞的紙張,淵芙染看著一地的廢紙,再看她想寫的「東夏國」,她心中便明了了。
「華兒今日肯同芙染姐姐說說話嗎?」。
她停了手,微微點了點頭。
淵芙染喜出望外,她前去牽著曼紗華道︰「去姐姐的宮殿坐坐?」她帶著曼紗華去了紅漆的宮殿中,這所紅漆的宮殿在邪族極其的顯眼,其他的宮殿皆是乳白色呈拱形圓狀,可唯獨這件四方四正,紅的耀眼。
淵芙染遣走了所有的宮人,她將曼紗華拉到綿坐上,兩人面對面坐著,淵芙染同兒時那樣拍了拍她的頭溫柔問道︰「華兒願告訴姐姐都發生了什麼事嗎?」。
曼紗華沉默了良久,久到淵芙染以為她不會同自己說些什麼,這是她才道︰「著……哥哥,他娶了太尉的女兒雲詩瀾,雲詩瀾是我的好朋友,但他們誰都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我以為著哥哥會娶我……」
她頓了頓又接著慢慢道︰「念兒死了,跟在我身邊的小兔也死了,東夏國滅了,父王……父王母後,還有昔日的宮人東夏城的百姓都死了……有人說這些都是著哥哥做的,是他為了手中的權滅了我的國家。」
「可是……我不信。」她艱難的道︰「我以為他愛我,為了我不會傷害我的家人……可是我和權利比起來真是……」
「好了我的華兒。」淵芙染疼惜的將曼紗華摟在懷中,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同她一起落著淚,「那是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怎會沒有感情,姐姐相信皇弟絕非冷血無情之人,這中間一定出了什麼岔子,他怎麼舍得親手毀了你,他舍不得的。」
「淵著一向心軟,若不是心軟,天淵也不會釀成現在的局面了。」淵芙染眉間熬著愁苦,仿似又想起了那些不堪的事情。
「芙染姐姐,你說什麼?」曼紗華疑狐的抬起頭,眼中卻毫無生氣,只是空洞的盯著前方的某處虛點問道。
淵芙染低下頭咳嗽了兩聲,正整備轉移話題,曼紗華像是听出了這咳嗽的語氣,她緊接著又問道︰「芙染姐姐,告訴我。」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她想象著淵芙染微微抿了抿嘴兩邊的酒窩若影若現的,甚是好看。
「曾經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將淵辰扳倒,將淵辰所做的惡事都抖落出來,父皇會將淵辰與李衛錚打入天牢,會將他們處死,這些下場他都知道,可他沒有這樣做,他知曉一切都是淵辰做的之後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縱容淵辰一次又一次的在他心上捅刀子。」
「你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嗎?」。
她搖了搖頭。
淵芙染看著窗外的雪景,眼中卻燃燒著烈火,她道︰「是因為手足情,他一直放不下這個皇兄,總想著有一天他們能從前那樣坐在一起煮一壺茶,下一盤棋,一起賽馬騎射,可他不知道這一切都回不去了!淵辰是記仇多疑的人,他從未真正的原諒過母後,更是不喜歡淵著,只要淵著一天存在,淵辰不管多努力父皇都不會正眼看他。」
「淵辰的嫡母是李婉兒,可李婉兒和母後比起來,孰輕孰重你該知曉。」淵芙染拿起茶杯輕輕押了一口。
「李衛錚對淵辰自小就照顧有加,事事都上心,對待淵辰比他自己的兒子還要看重,你知道父皇母後是如何去的嗎?是淵辰……是他親手殺了父皇母後,而這始作俑者卻是李衛錚,李衛錚從小便教唆淵辰如何去恨,如何將淵著從太子之位推下來,在如何殺父弒母!」
淵芙染面目幾乎猙獰,她的手緊緊的扳著木桌的一角,說著說著,這淚便流了下來,「我何嘗又不是獨自一人背井離鄉來到這陌生的邪族,我幫不了他什麼,他也從不開口說,這內心的苦可想而知,所以這次請你也相信他,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別被他人所迷惑了。淵著他舍不得你這樣難過。」
她慢慢的點了點頭。
淵芙染瞧見她听進去了自己的話,心中甚是欣慰,她又道︰「從前淵著不得朝中大臣的扶持,那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同淵辰爭些什麼,皇位淵辰若是想要淵著給他便是,可是從父皇和母後的死之後這一切就變了,淵辰不準他去接你,不準你們成親,就連你淵辰也要同他搶,李衛錚又將天淵的朝堂攪的一鍋漿糊,天淵在淵辰的手下已經是岌岌可危了,那些昔日的大臣無一不是忠心耿耿的跟著父皇做事的,而淵辰將他們殺的殺,流放的流放,這是真的徹底的激怒了淵著。」
「他絕不會允許父皇的江山在我們這一代便沒有了後代,淵著要將它奪回來,只有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他才可以保護他想保護的人!」
曼紗華的心像是被無數根針狠狠的扎了進去,她知覺的心中一空,就連呼吸都變得難過了起來。
淵芙染起身扶起曼紗華道︰「華兒現在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將眼楮養好,等他日你親自到他面前問一問這是怎麼一回事,你知道的他從來不喜歡解釋什麼,所以一定要好好問一問他,別叫他一個人背負這麼多。」
「我知道了芙染姐姐。」她反拍拍淵芙染的手背。
在回去的路上,陽光正好,她只覺得兩眼一片清明,隱隱有一束光照她照射了過來。
夜半她做起了噩夢,頭上的虛汗噌噌的往外冒,胸口緊緊的壓著,猛地她坐起了身子,睜大眼楮叫喊著小兔,喊了兩三聲後,她才想起小兔已經不在了。
「奴婢在。」殿內掌起了燈,一個穿著清一色宮衣的姑娘跪拜在她的床榻前,曼紗華伸手觸及她的肩膀,痴痴問道︰「念兒,你可是念兒?」
「奴婢不是,奴婢叫爾珍。」宮女低著頭說道。
「抬起頭來。」她道。
小宮女不明所以,但依舊抬起了頭,她正看著她。小宮女一驚單手在她的臉前晃了晃手,曼紗華的眼珠便隨之轉動了一圈,「你這是干什麼?」她將小宮女的手別開,一臉嗔怪的看著面前這個陌生的宮人。
她問道︰「這是哪,為何在夢中我還能夢到不認得的地方。」
「回姑娘的話,這里是邪族的宮殿啊,您是小公子帶來的人,這是小公子的寢宮,您忘了嗎?」。
曼紗華恍然大悟,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她伸出雙手在自己的面前晃了晃,如蔥根般的指頭清晰的晃在眼楮前,「快,去掌燈,把這里所有的燈都點上。」
「是。」
少頃,整個宮殿變得亮堂了起來,床榻前的屏障,兩旁的花瓶桌椅,這房間的陳設在她眼中是如此的清晰奪目,她忙推開了大木門站在高台上往下看去,整個宮殿果真如歌吟所說的銀裝素裹,潔淨到連一只腳印都沒有,白茫茫的一片遮掩住了不少她不想看見的東西,或許這個世界上雪是最干淨的東西了吧。
「夜里涼,誰讓你穿成這樣就跑出來的?」歌吟匆匆忙忙的從偏殿趕來,替曼紗華披上了自己的厚貂裘長袍,他轉身看著不識眼色的宮人,怒斥道︰「拿披風來!」
她輕輕的拽了拽歌吟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發怒,她指著前方的呈現出暈黃的光亮問道︰「那一圈橙黃色是什麼?」
他詫異的轉過頭,將曼紗華的身子扳到自己的面前,「你能看到我嗎?」。
「可以啊。」
「我今日穿了什麼顏色的衣服?」
「紅色。」
他將曼紗華一把摟進了懷里,激動道︰「太好了,你終于能看見了,真的……還好你沒有放棄自己。」
曼紗華的眼楮好了起來,也願多說幾句話,歌吟大樂,便賞賜了淵芙染許多東西。
她能看見的第一天,歌吟便帶著她轉遍了邪族的大小宮苑,她走著彎彎曲曲的路,抱怨道這里的宮苑當真與天淵與東夏的不一樣,東夏宮的房子都是正南正北,四四方方的,就連道路也是東西南北走向明確,可邪族的卻是毫無章法,就連整座宮苑的建築也是風格不一。
最高的那座白色為頂金色為牆的房子便是方才他們出來的地方,歌吟的住處。
游玩了一天,曼紗華的心情也大好了起來,回來的時候淵芙染正坐在大殿中等著他們。
「慕名回來了。」淵芙染起身笑著相迎,她親自前去將歌吟身上的長袍解開命宮人拿了下去,歌吟的面色稍有一絲的不自然,隨即便恢復了常色,他問道︰「今日怎麼有閑情到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