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樂用衣袖撫了撫淚,「若不是主子,上官大人現在恐怕已經成了李家的刀下亡魂了!當日辰帝的命令是將上官府的人關入大牢,李家的人怕上官大人鐵骨錚錚不認罪,他們便想在當夜下手,到時候就說事情敗露上官大人畏罪自盡了。主子當時不願暴露自己,只好將上官大人先引了出來,這樣才救了上官大人一命啊!」
喜樂跪在在地上向前挪動著,跪在曼紗華的身前,拽著她的裙擺,言語間異常的激動,「那不是主子的什麼害人計謀,主子從未設想著害人,一切不過是主子早就參透,出的招數罷了,您難道連這個都不相信他了嗎?」。
喜樂嚎啕大哭,涕不成聲︰「他從未想過傷害您,為了您他有諸多的不得已,您卻從不好好體諒他……」
曼紗華凝著眉,閉著眼,心中又是一番窒息的痛,「著哥哥……你真傻,為什麼從來都不說……」
她跑了出去,喜樂起身,看著她欣慰的一笑,擦干了自己的眼淚。所謂的苦盡甘來就是如此吧。
一切都結束後,歌吟從一旁的營帳中走了出去,手中拿著的今日他摘得最後一只荷花,他低頭自嘲的笑了笑,這只花怕是再沒機會送出去了吧。
曼紗華在路上調整著自己的情緒,她用衣袖擦干臉上的眼淚,表情盡量是帶著一絲絲的微笑,此時正午的日頭正好,燦爛又迷人。
她很少像今日這樣笑了。
掀開營帳,轉身走到屏風後,淵著一臉煞白的躺在床榻上早已昏睡了過去。
曼紗華坐在床榻的邊上,低著頭平復了自己的心,可好不容易平復好的心,在她剛剛抬起頭看到他的瞬間心中又再次激起波浪。她抬起手扶上他的臉頰,淵著的面容她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可這七年多以來,她便再沒好好的看過,甚至找機會找借口躲避他。
今日終于可以好好的看一看他了。
他的眉頭中間有一道很深的印子,那是長時間皺眉所留下的痕跡,曼紗華覆上手去,想替他撫平,指尖擱在上面卻發現這已不是能用手撫平的痕跡了。
千百個日夜中,她不知道他是怎樣愁苦怎樣凝眉的。
他的眉還是生的那樣好看,眼窩深深,皮膚如玉一般的細膩好看,只是……她的手指擱在了一處地方,她的心猛地痛了起了,他的眼角不知何時生出了細微的皺紋,是啊……翻過這個念頭他就二十九歲了,當真是歲月不饒人。
昔日的如沐春風,年少氣盛,今日的氣宇軒昂,沉穩內斂,都是她喜歡的著哥哥。
她正欲放下手,卻在他下巴衣領那發現了什麼。
曼紗華單手微微別開他的衣領,里面隱著的是一塊通透水潤的北玉,北玉……曼紗華抬手扶上自己的脖頸,那顆北玉還在。她記得那日她拿著北玉去了當鋪中換了一片金葉子,後來北玉又不知不覺的回到了她的身邊,原來是他……
她垂淚,自責,北玉他一直都戴著,她說的話,他也都一直放在心上。
淚水漸漸模糊了她看淵著的容顏,只恨時光太匆匆,把最好的七年都用在了恨中。
他的面容依舊很蒼白。這幾日不分晝夜的勞累,讓曼紗華很是疲憊,不知不覺她便趴在淵著的身前睡著了。
她夢里又見漫山遍野的曼珠沙華,它們迎著微風開的正艷,陽光正好,淵著穿著一身干淨的月牙色衣衫,同她一起奔跑在花叢中,在最美的陽光下,最好的年紀中,他對她許下諾言。整個夢,她都是甜甜的笑著。
另一邊的淵著卻皺起深眉,額頭上冒出豆大般的汗珠,他看到漫山遍野枯死的曼珠沙華,看到國王王後的尸體,那里血流成河,他用盡了全身氣力叫著曼紗華,可曼紗華還是越跑越遠,直到他看不到的深淵盡頭。
他嚇醒了,出了一聲的虛汗。
夢醒時,他看到一個側臉像極了曼紗華的女子伏在他的身上睡著了。
淵著不舒服的動了動胳膊,去驚醒了她。
曼紗華瞧見淵著醒了,一時間的驚慌、驚喜,通通涌上心頭,她怯怯的叫道︰「著哥哥……」
「華兒……」淵著剛要支起身子,卻覺得頭暈目眩難受至極,但他還是強行撐了起來,他雙眸緊緊的看著她,猛地一把將她撈在自己的懷中,喃喃道︰「我這是又在做夢了,真好,夢中的你還願意這樣叫我。」
這句話讓曼紗華心疼的要死。「著哥哥,你不是在做夢,我是華兒,是那個從小就愛哭鼻子的曼紗華,從小就愛惹事,一直都是著哥哥幫我擔待,著哥哥是我。」她泣不成聲,有些語無倫次。
「什麼……」淵著有一絲的遲疑,他松開曼紗華,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可她哭的梨花帶雨,將他的心境全部都擾亂了,一時間他竟分不清這到底是夢還是真的。
曼紗華哽咽道︰「這些年辛苦著哥哥了……」
「華兒……整整有七年,七年的時間你未這樣叫過我了。」淵著看著她仍是覺得在夢中。
這個夢太好了,太真實,他希望永遠不要醒來,他再次將曼紗華撈在懷中,感覺真真實實。
「華兒……」他剛想問出口,卻又住了嘴,萬一是一場夢,他這樣一問,他的華兒就消失了。
「著哥哥,你才醒,吃點東西補一補身子,都是我不好,讓你……」
「華兒你不要說了。」既然是夢,他就要把握住這個機會,他下了床榻,將曼紗華手中的雞湯放在桌案上,他牽著她的手出了營帳。
一路奔跑,顧不得頭暈惡心,就這樣一路跑著。
終于跑了一處有曼珠沙華的地方,他看著那些要命的花,而後抬起頭看著曼紗華,舉起手來道︰「我淵著發誓,今生今世只娶曼紗華為妻,娶她做我的皇後,只此一人,共度一生。」
「著哥哥……為何……」曼紗華剛想要問,卻被淵著打斷道︰「快說答不答應我,快說……不然夢就醒了。」
她靜靜的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從小到大她都不會控制自己的淚水,而今也是一樣,她哭著,哽咽著應道︰「我願意,著哥哥。」
他開心的笑了。
「著哥哥,這不是夢。」曼紗華道。
淵著猛地睜大雙眼看著她,只覺得頭暈目眩,愈要站不穩,曼紗華忙扶住了他道︰「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太任性,叫你一個人背負這麼多,對不起著哥哥,今後不會了。」
當淵著再次站起身子的時候,他的眼神完全變了,變回那個殺伐決斷的,聰明睿智的太子淵著,他的語氣淡淡的道︰「我們回去說。」
「嗯。」曼紗華點了點頭。
進了軍營他便命令下去,喜樂按軍法處置,杖責三十,誰都不準求情。
曼紗華緊張的拽著他的月色白袍是想為喜樂求情,淵著看著她的舉動,不動神色的勾起嘴角輕輕一笑,他覆手將她的手握在手心中,覺得異常的安心。
「這是軍令,是喜樂違抗主子的意思,說了不該說的話,這板子他必須得受。」淵著道。
「可是……」
「好了。」淵著伸手攬過她的身子,覆手交了她一瓶金創藥,曼紗華前去吩咐將士下手輕些,喜樂卻很樂意挨板子,他朝著曼紗華道︰「曼姑娘。就為了您和主子,就算奴才被打死也值了。」
曼紗華道︰「你別胡說。他……」
「我知道。」喜樂嬉笑的接過話道︰「主子這樣做是對的,奴才不怨他。」
曼紗華點了點頭,回到淵著身邊,淵著淡淡道︰「他是這樣不知輕重,罰他三十大板算是便宜他了,他可就沒想想後果,若是你……」
「著哥哥,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父王這樣做是換我好好活著,為我掃除後顧之憂,若是起初,我定是會承受不住的,但過去了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事,我不再是那個個性張揚,不諳世事,被人保護著的華公主了,有些事我必須學會承受,這些教會我長大的事情,我會永遠記得,也會記得父王的犧牲。」
她頓了頓,看著淵著,那深邃的眼眸中倒影著她的影子,她道︰「最重要的是現在活著的人,還好知道真相的時候不算太晚。」
淵著點了點頭,將她攬在懷里沒有說話,靜靜的抱了抱她。微風吹過,落葉輕輕的飄落,秋天就要來了,趕在年前他一定要拿下天淵,要尋遍天下名醫醫治好她。
一片暈黃色的楓葉落在了曼紗華的腳踝,淵著松開她,撿起這片葉子,看著寧京城的方向。
等將士們好一些,攻下寧京城,所有的權利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有能力給得起她未來,將來一切都會好吧。
「著哥哥,我有一事不明。」曼紗華道︰「當日你與父王的約定中,有沒有提及有毒的曼珠沙華?現在天淵國遍地的毒花,可是和父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