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邪一兮只听見熊九與金花蕊的怒罵聲。
熊九怒不可遏,「花蕊,你竟然做出這等事情,有何顏面面對列祖列宗!面對你死去的娘親!」
「金熊九!你還好意思提我娘親麼?你在我三歲的時候就離開了家,說是什麼除妖!你知不知道娘親是怎麼帶大我的?你知不知道娘親被多少人欺負?現在你回來了!你還會回來干什麼!」
熊九愣了片刻,再開口時已是帶了哭腔,「花蕊,是我對不起你,你有氣就朝著我來撒,為什麼要殘害錦花城的人呢,你知道嗎?那些人拋棄妻子,就是因為你!」
金花蕊冷笑道︰「因為我,我可有強迫他們分毫,都是他們自願的,你在外面難道沒有見過他們?」
這句話噎得熊九說不出話來,「花蕊,你跟我回家,以後我們父女好好生活好不好?」
「不好!」金花蕊直接拒絕,「我已經喜歡上現在這種生活,我再也不想回去被人叫做丑女,不想被人整日欺負了!」
「有爹在,沒人敢罵你,沒人再敢欺負你!」熊九信誓旦旦地說著。
正在他們你一句我一句時,山洞盡頭傳來一聲幽幽的話語,「花蕊,你今日的血要何時拿來?」
這句話不禁讓木邪一兮一驚,金花蕊果然是在給某個人收集血液!
只听金花蕊一聲「來人」,便有人拖著一個人進來了,木邪一兮定楮一看,他不就是玄心打暈的那個瘦高男人。
只見她們把他放在了對面的石椅上,一個人端著個碗就割開了他的手腕,不到一會兒就裝滿了一碗,金花蕊上前端著血走進了黑暗里,瘦高男人隨即被拖了出去。
熊九在隔壁大喊著「花蕊」,黑暗里卻沒有人回應他。
玄心盯著黑暗輕聲道︰「看來我們想出去還只能從花蕊姑娘著手了。剛才你擊這結界有什麼感覺?」
「不像是妖力。」木邪一兮只得出了這個結論,再有就是設置結界法力很強,他們對付不了。
玄心走到牆壁邊,輕叩朝著熊九那一面的牆壁,「熊九,你可能听到我說話?」
那邊傳來熊九黯然的聲音,「能听到,什麼事?」
聲音很清晰,熊九似乎就在他們的隔壁,趁著這會兒金花蕊去了黑暗里,那些侍女又在外處理瘦高男人的空檔,有些事情他們必須要問清楚。一個人的弱點往往在于自己的心。
玄心壓低聲音道︰「熊九,請你告訴我們你跟妻女的事。我們並沒有惡意。」
熊九道︰「今日是我的孽障,無奈害了二位。花蕊母親其實並不是凡人,她是我除妖的時偶然救下的一只蝴蝶精,她很善良,也很美麗。那時候年輕氣盛,以為妖與人也可以結合。我不知道花蕊母親為了我放棄了她的道,才生下了花蕊,後來就一直身體很差,連凡人都不如。花蕊生來身帶妖毒,所以才會面容丑陋,有神醫看過她,說她活不過二十歲。我這些年一直在外尋找驅毒之法,後來終于讓我找到了,等我回到這里,就已成了這幅樣子……」
他說完便是一陣沉默,熊九這番本是對女兒的愛,沒想到日積月累,卻成了金花蕊心中的恨,她身後的人正是利用她這一點心理控制了她。
玄心突然開口道︰「熊九,現在只有花蕊能放我們出去了,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木邪一兮不解地看著玄心,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以金花蕊對熊九的恨,他又能做什麼呢?
沒想到熊九卻回了一句「我知道。」
木邪一兮拍拍玄心,問道︰「你要他干什麼啊?」
玄心淡淡一笑,在木邪一兮詫異的眼神中走到床邊躺了下來,「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這時,只見黑暗之中金花蕊端著碗出來了,她徑直走過了木邪一兮與玄心所在的牢房。
只听熊九焦急地喊道︰「花蕊,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金花蕊淡淡道︰「我很忙,沒空听你胡說八道。」
熊九道︰「我只要一炷香的時間。」
金花蕊冷笑,「好,那就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說完以後都不要跟我說話了。」
「花蕊,我不指望你能原諒我。當年我離開你們母女是有苦衷的。我是為了去找解除你身上妖毒的辦法啊。」
「妖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完全不必編出如此不著邊際的理由,因為我永遠都不會原諒那個拋棄妻女的人。我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
「花蕊……」熊九的語氣已近懇求,「好,既然你要將我千刀萬剮,那就……」
「噌!」木邪一兮只听是抽出刀的聲音,接著就是一聲悶哼,以及金花蕊震驚的聲音,「你要干什麼?!你以為用點苦肉計我就會原諒你,想都別想。」說完便听見她離開的腳步聲。
玄心忙湊到牆邊問道︰「熊九,你怎麼樣?」
「小傷,不礙事。」
木邪一兮不禁推了玄心一下,不忍道︰「你干嘛讓他自殘啊!」
玄心看著她的眼楮,嚴肅道︰「這不是我教他的,是他自己的方式罷了。他這是在還債,還他欠妻女的債。」說完便躺回到了床上,對依舊站在牆邊的木邪一兮招手道︰「坐會兒吧,我們出去或許還要很久,只能賭一賭花蕊姑娘的心了。」
木邪一兮坐到桌邊,一手輕輕撐著額頭,她的父親已經離開她一百六十八年了……
接下來今天,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被帶進來割腕放血,每來一個男人,熊九便當著金花蕊的面割自己一刀。一開始,金花蕊選擇了無視,漸漸的木邪一兮開始發現她放慢了步伐,再然後她開始有片刻的駐足……
來過十六個男人,已經十六天了,木邪一兮很擔心夕水天澗,這麼多天明鏡湖水應該已經完全干涸,不知道九尾婆婆要用什麼辦法引幻靈聖境之中的水。若是金花蕊再不上鉤,可怎麼辦?
熊九日日都在他自己的牢中呢喃著金花蕊小時候的趣事,終于講到金花蕊三歲的時候,故事斷裂了。金花蕊三歲那年,正是他離開她們母女的時候。
金花蕊站在牢房之外淡淡道︰「你講啊,怎麼不講了。」
熊九的聲音似乎有些虛弱,「花蕊,如果爹不在了,你要好好生活知道嗎……你要……」
說到這個「要」字突然沒了聲響,只听金花蕊驚慌的聲音,「熊九!你干嘛!我告訴你,裝死對我沒用的!」
這時,玄心淡淡道︰「他已經連續剮了自己半個多月了,就是流血也快流干了。況且這麼多天你連一口水都沒給他喝。」
金花蕊驚慌失措,只听她沖進了牢房,喊道︰「你起來,不許裝死!你若是想讓我原諒你就給我起來。」
金花蕊再次說話,已是帶了哭腔,「熊九……熊九……爹!」說道「爹」字已是泣不成聲。
木邪一兮的眼楮不禁也濕潤了,輕聲問玄心道︰「熊九不會是真的死了吧?」
玄心嘆了口氣,說了句不知道,便對著外面道︰「花蕊姑娘,我能救他。」
只見金花蕊立刻沖到了他們牢房之前,她的臉上已是掛滿了淚痕,「你說的是真的?」
玄心道︰「當然。不過過一會兒就說不定了。」
金花蕊此刻只是心系著熊九的安危,完全忘記了當初將他們關起來的初衷,只見她按了牆壁左邊的一塊凸起岩石,對二人道︰「快點。」
木邪一兮與玄心進了熊九的牢房卻沒有立刻開始施法,而是將他搬了出來,免得金花蕊變卦再放下結界,木邪一兮這時才發現熊九身上已經被血液浸透了,衣服上滿是血漬,有新的有舊的。
玄心將熊九放在地上,木邪一兮與金花蕊扶著他端坐著,玄心在他後面打坐,將一股白色的靈力輸入了他的後背,隨著玄心的靈力不斷增加,熊九漸漸有了意識,一睜開眼楮便看見金花蕊正擔憂地看著他。
玄心收了法力,淡淡說了一句「沒事了。」
熊九看著金花蕊淚流滿面,「花蕊,我的女兒。」
金花蕊同樣是淚眼婆娑,喊了一聲「爹」便與熊九相擁在一起。木邪一兮與玄心在旁邊看著,不由都是一聲嘆息。
片刻,熊九放開金花蕊道︰「女兒,跟爹回家好不好?我們換個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木邪一兮看見金花蕊一瞬間很開心,接著便黯然下來,看了一眼黑暗之中,「我不能跟你走。」
熊九詫異道︰「為什麼?」
金花蕊低頭哭道︰「我跟師傅約定了,她幫我恢復容貌,我幫她取人鮮血,若是我私自跑了,她就會殺了我。」
玄心插話道︰「你跟你爹走,你師父由我們來對付。」
「不!」金花蕊直接拒絕,「我師父很厲害,你們兩個明明連她的結界都破不了。」
熊九黯然地撫著金花蕊的頭發,「花蕊……」
木邪一兮道︰「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師父究竟是什麼人。」
金花蕊朝著黑暗之中看了一眼,道︰「是師傅找上我的,我只知道她是花樓上一個花魁,但是僅僅當了四天就讓我頂替了。後來她就住在黑暗里,再也沒有出來過。哦,里面還有一個長得十分好看的男人,比他還好看。」她指著玄心說著,聲音變小了下去。
木邪一兮與玄心二人皺著眉,這個人既然不是妖,又為什麼要躲在暗處,還要飲人血呢。
玄心道︰「你跟你爹走,天下之大她去哪里找你們,若她出來由我們頂著。」說著看了一眼木邪一兮,木邪一兮立刻會意,朝著金花蕊與熊九點了點頭。
熊九起身對二人道︰「多謝二位。之前答應二位的事情我必將兌現,這個你們拿去,它會帶你們找到你們要去的地方。」說著從懷里掏出了一顆透明的琥珀,珠子里封著著一個長著翅膀,蜻蜓狀的靈蟲。
待玄心接過,熊九便對著一旁的女兒道︰「花蕊,我們走。」
二人正要離去,只听黑暗之中傳來了一聲嗚咽,「花蕊,你要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