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天布被收回時,念戈他們已經回到了那個齒輪前。只是她的思緒依舊停留在僧人跳崖的瞬間。這才是他的選擇是嗎?她有些不確定。
他沒有選擇留下心魔,也沒有選擇歸佛,卻是跟隨著一起墜落,他似乎是決定了讓這一切從頭來過。想到這,念戈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光芒,她下意識的握住齒輪,扳動了一格。可緊接著卻是這片天地開始搖晃起來,每個人都被這突來的晃蕩弄得都踉蹌不安,好在蘇衍的寵物蜘蛛及時用蛛絲將他們穩定住。
「這次怕真的是外面出事了。」蘇衍望著頂上變幻的天象,鏡中的四方大地也一同在顫抖著。「我們不能耽誤時間了。」
角樓里,桓瑤替蘇木護法,蘇木在往生鏡前守法,一層防護一層。可那穆殷禾終究還是派人找到了這里。更多的鬼妖出現于此,蘇木無暇顧及這些,往生鏡一旦啟動就不能停止,他不能把她們鎖在里面。
桓瑤設的結界也開始晃動了,「他們在里面出了什麼事?為何遲遲不見出來?」她擔心的問道,順帶加強了這里結界。
蘇木無法回答,里面是一片混濁,他也想進去一探究竟,可無奈沒有人能守法。
蘇衍與念戈一同推開了巨大的山門,一入門的景象便是從迷魍林的上空開始延續下來。上萬年來,這迷魍林的景象似乎都不曾變過,念戈看著這熟悉的地界,這種重歸故土的感覺讓她心中泛起些許欣慰。
迷魍林內嬰孩的哭聲在空蕩里傳得明顯,隱約還有一些對話聲也從底下的梧桐林里傳來。
河神一如既往的閑淡,他與抱著嬰兒的六道使者站在白河旁。只是使者卻是換了大人般的模樣。
「使者抱嬰兒來此,所為何事?」河神問道。
「佛陀前世留了余地,今世自然也會延續。」他說道,「輪回道里我將這嬰孩的魂魄與迷魍林的一只妖作了交換。不知那只妖何時出現,便過來看看。」
河神習慣性的撫模著胡須,點著頭,「你想看那只妖今後的造化?」他問。
「能看到那最好不過。」使者說道。
「不知使者是否知道,這迷魍林的轉世時間比起外界卻是遲了一百多年。」
「這個自然知道,所以還望河神留意。」
河神繼續點頭,也沒在說些什麼。前世情牽今世,不是自己的,管也管不了,斷也斷不了,只看那只妖要如何了。「那這個嬰兒」
「我會帶走。出家人不便收養女子。我已經將她托付給雪妖神了。」他說道。「只是這換魂的兩人最好也別相遇。」
闕樓與那知蜘蛛自然不知道其間的故事,然而蘇衍與念戈在听到這番以後,同時一怔。
托付給雪妖神
那這麼說,那個嬰兒不就是素蘿嗎?念戈一笑,原來那只魂本該是她的,僅僅是因為輪回前,被六道使者調了包而已。這也難怪,從一開始素蘿與她從來都是相對的。可明明是她該受的的苦,卻偏偏被她受了。
念戈自嘲。「這世間所有的生靈,看起來都像是一顆棋子一般。願來以為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定律,到頭來才發現自己的命運早已掌控在別人的手中。」她看向蘇衍。「你說,人這一輩子未知的事情到底有多少。」
「也許人就是未知的吧?」蘇衍木訥的回道。他至始至終不明白素蘿為何一心裝著二哥,現在看原來一切都是有聯系的,他也像是被狠狠地擺弄了一把。
「人就是未知的」念戈自語的重復著,是啊,人都是未知的,誰能知道自己其實不是自己呢?
落日的霞光拉長了身影,在季節的交替下穿過光影年華。只是在這一世,他們沒在見到穆殷禾的任何消息。念戈也明白,只能是等她自己出世以後,她才會出來吧。
然而光影的跳躍將他們牽引到熟悉的木屋前,若不是這往生鏡,她也許永遠也不知道蘇若傾對她有多疼愛。
她從來不知道,他手中的戒身尺曾壓制過她的氣焰,只是為了不讓人知道她是藍魔。她從來不知道,在多少個熟睡的夜晚,蘇若傾會在她額頭輕輕地烙下一個吻;會為她修理纏人的發絲;會為她點上艾葉,燻敢煩人的蚊蟲;會為她傳入真氣到她體內,讓她溫暖;會在她藍魔真身被發現時,去空桑求妄言;會在她被連心咒纏身時,又去求曲崖。他明知她是劫,卻依舊要留她性命
「他為什麼從來都不說。」看著幻境中的景象,念戈就如他手中的孩子一樣,被他呵護著,可自己偏偏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好從來都沒有任何目的。」蘇衍回道,「至于他的愛」他不懂要如何繼續下去。二哥在他眼中,斯文儒雅得讓人不自覺的想要靠近。
「他不懂愛。」念戈接過他的話。他若懂,也就不會從前世延續到今世了。
風亂了門前的細柳,她看著蘇若傾忙碌的身影。你是想要重頭來過的對嗎?所以你選擇了輪回。然後在一開始就等著我的出現,把我留在身邊,是這樣嗎?她問道。沒有人能回答她心中的問題,而這一切也就如她所想。
念戈看著他為她綰起了發絲,所有的思緒在這一幕以後被勾了起來。仿佛那抹溫柔還留在她的發間,沒有離去。這一刻,她開始想念他了。她想起了他的輕柔,想起了他微蹙的眉頭,想起了他的不忍與心疼……
「真要打亂這世間的秩序嗎?」。念戈不自覺的問道。若動了這往生鏡里的軌跡,那她還會與他相遇嗎?沒有相遇,那自己又淪落到何處?「我們出去吧。」她說道。
「什麼?」她的話讓蘇衍有些不可思議的看過來,透明的淚珠無聲的滑落在她的臉頰。「你怎麼了?」蘇衍問道。
「我不想改變這世間的秩序。」她說道,「我不知道會在何時何地才能殺得了穆殷禾,就如你說,我若動了這里面的東西,未來都將會發生改變。可我怕沒了穆殷禾,從此以後,我便再也遇不到他了。」
「念戈」蘇衍有些語頓。「那你可知外面的景象嗎?」。他反問,很清楚他們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在穆殷禾得到魂魄之前毀掉她。他有些不想所有人進來只是陪她玩了一遭以後,又若無其事的離開。
「我知道。「念戈回道,這一切的變劫與她月兌不了干系。「若因我而起,我便負責到底。」她說道,寧願自己一步一步的去歷經,也不願重新回到過去趁機改變。
往生鏡外,鬼妖已經沖破了桓瑤的結界,角樓里被遮蓋的黑壓壓的一片,好在薄義與焱軻及時前來相助,才將這危機稍微的緩解。
桓瑤看著不周山的方向,那里的靈力一直在被吸取,絲毫沒有停過。她有些著急,不明白為何到現在都還沒有除掉穆殷禾?
「我也進去看看。」她說著,正準備跳往鏡內。只見鏡中呈現白色旋渦狀,不一會兒,念戈他們便從里面跳了出來。
蘇木見他們安然的出來,于是收回了手。鏡中沒有任何動靜,外界的一切也沒有扭轉,穆殷禾啟動的法印依舊吸噬著不周山的靈力,他也大概也明白了,他們什麼都沒有動。
「我們走。」念戈不解釋,只是對闕樓說道,在多的解釋也只有「對不起」這三個字。她往了空桑寺的方向飛去,只有除掉了穆殷禾,才能算對得起他們。
空桑寺的光芒如桓瑤所說,暗淡了下來。寺內的七層塔頂之上,穆殷禾將法印舉過頭頂,四方的靈力源源不斷的向她涌過來。
「我最討厭你們這些佛理。」她冷艷的雙眼掃過底下的人。妄言和那些高僧地仙們受傷不輕,他們無法搭上她的話。
念戈與闕樓落在底下,什麼時候她也如一個正義之士一般,對抗著陰邪之人。
穆殷禾向他們看來,新鮮的樣子總是會讓人眼前一驚。「你又是誰?」她問道。
「那你猜我是誰?」念戈反問。
聲音一出,穆殷禾便揚起了笑容。「我原以為你會在往生鏡里殺了我。看樣子你還挺正大光明的。」
「是嗎?那是因為你的過去讓人同情,我不忍下手罷了。」
穆殷禾的臉色一緊,「你看到了什麼?」
念戈直視著她的雙眼,她從來就沒有把她們當做是一個人。「這一切不是你的錯。」她說道,從往生鏡里看來,這一切的緣起,到底是因為她而引起的,也許她不該去到前世,更不應該將她推下山崖。
穆殷禾沒想過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的手不由得有一些顫抖。所有的人都把錯怪在她的身上,說她不該勾引僧人,不該與僧人成親。可誰都不曾想過,是僧人親口的承諾,親口說娶她,親口說要守她一輩子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穆殷禾反問,她不相信她會說這樣的話,所有人都覺得是她錯了,她不可能說她沒有錯。
正當她執著于此的時候,闕樓趁機跳上塔頂。不周山的靈力才是關鍵,若她不停止法印,引出的眾神之力怕是難以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