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曉晨漱完口,扶著牆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要離開。程致遠想扶她,她擺擺手,示意不用,程致遠只能默默跟在她身旁。
她的臉色紅里泛青,神志看似糊涂,卻又清醒著,去儲物室拿了自己的包,對值班經理說︰「我下班了。」可走出酒吧,被風一吹,下台階時,她整個人向前撲,程致遠忙抱住她。
顏曉晨眯著眼看了他一瞬,驚訝地問︰「程致遠,你怎麼在這里?」「我剛才就到了。」
顏曉晨咧著嘴笑,「哦!是你就好!我大概醉了,腦袋很糊涂,麻煩你送我回去。」說完,她頭一歪,就昏了過去。
李司機的車就在路邊等,程致遠小心地抱著顏曉晨放到後座,從另一邊上了車。他幫她系好安全帶,對李司機說︰「回家,開穩一點。」
車子緩緩啟動,程致遠凝視著顏曉晨,看到凌亂的頭發粘在她臉上,他下意識地伸出了手,卻在快踫到她時,遲疑了,直到她難受地動了動,他才幫她把頭發輕輕撥到耳後。
沈侯開著從狐朋狗友那里借的車趕來,還沒到酒吧,就看到了程致遠的車。兩輛車在同一條馬路上,朝著不同的方向開著。沈侯打開車窗,一邊不停地按喇叭,一邊大叫「停車」。
凌晨三點的街道,車流稀少,李司機早就留意到了沈侯的車,對程致遠說︰「程總,那輛蘭博基尼的跑車好像是在叫我們。」
程致遠看了眼窗外,猜到是誰,淡淡說︰「不用理會,繼續開!」
沈侯按了好一陣喇叭,可對方壓根兒不理會。
眼看著兩輛車就要交錯而過,沈侯也不按喇叭、也不叫了,雙手扶著方向盤,面沉如水。他踩著剎車,猛地一打方向盤,直接朝著程致遠的車撞了過去。
李司機急急打方向盤,想要避開,卻被沈侯黏住,怎麼躲都躲不開,砰一聲響,兩輛車撞到了一起,沈侯把程致遠的車卡在馬路邊,逼停了程致遠的車。
沈侯打開車門,像一頭發怒的公牛一般沖了過來,「小小!小小!」
他一把拉開車門,發現顏曉晨滿身酒氣、閉著眼楮,臉色難看地昏睡著,立即憤怒地質問程致遠,「發生了什麼事?小小怎麼了?」
程致遠下了車,走到沈侯面前,冷冷地說︰「我也正想問你這句話,曉晨怎麼了?」
沈侯明白程致遠問的是什麼,可他根本回答不了。他想把顏曉晨抱出車子,程致遠擋在了車門前,「既然曉晨搬出了你的屋子,我想她肯定不願再回去。」
沈侯恐懼不安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找到了顏曉晨,卻連想仔細看她一眼都不行,終于再克制不住,用力推開程致遠,「我想帶她去哪里,關你屁事!你給老子滾開!」
以前每次起沖突,程致遠都選擇了退讓,這一次程致遠卻絲毫沒客氣,一手扭住沈侯的胳膊,一手緊握成拳,狠狠地打在了沈侯的月復部。
沈侯疼得身子驟然一縮,他眼中怒火噴涌,剛想全力回手,听到程致遠說︰「這一拳是為了曉晨的學位!」
沈侯已經揮出去的拳頭停在了半空。
程致遠又是狠狠一拳,「這一拳是為了曉晨這些日子受的委屈!」
沈侯緊握著拳頭,仍舊沒有還手。
程致遠又狠狠打了沈侯一拳,「這一拳是為了曉晨今晚喝的酒!」
連著三重拳,沈侯痛得整個身子往下滑,站都站不穩,程致遠像是丟廢品一樣推開他,想要關上車門。沈侯卻緊緊抓住車門,強撐著站了起來,「我可以讓你打三拳,但我絕不會讓你帶走小小。」
程致遠想打開他的手,卻一眼就看見了他中指上的指環,立即下意識地去看顏曉晨的手,在她的中指上也戴著一枚款式相同的指環。程致遠猶如被毒咒魘住,霎時間整個身體都靜止了。
一瞬後,他問︰「你打算帶她去哪里?」
沈侯說︰「今晚先住酒店。如果她不願意住那個房子,我們可以換房子。」
程致遠盯了沈侯一會兒,慢慢退開了幾步。
沈侯探身進車里,把顏曉晨抱下車,帶著她上了自己的車。
程致遠站在馬路邊,目送著沈侯的車開遠了,才上了車。坐在剛才顏曉晨坐過的位置上,座位猶有她的體溫,車廂里也依舊有一股苦艾酒的獨特味道。
李司機恭敬地問︰「送您回去嗎?」。
程致遠閉著眼楮,沉浸在黑暗中,沒有吭聲。良久後,他疲憊地做了個手勢,李司機發動了車子。
顏曉晨醒來時,覺得頭痛欲裂,眼楮干澀得睜不開,神志卻已經清醒,能听到激烈的爭吵聲。
剛開始,她以為是出租房的某個室友在和男朋友吵架,听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好像是沈侯的聲音。她一骨碌就坐了起來,這里不是她的出租屋,明顯是酒店的房間。說話聲從衛生間里傳出來。顏曉晨捧著沉重的頭,走了過去,推開衛生間的門。
沈侯正激動地和父母爭論,沒有注意到衛生間的門開了。
「你們不要干涉我的事……好啊,我知道你們反對,你們當然可以反對,我也當然可以不听……媽媽,我也再告訴你一遍,我喜歡顏曉晨,就是喜歡她,不管你們同意不同意,我都會娶她做老婆……哈!真搞笑!你們要知道,我的老婆不一定要是你們的兒媳婦!法律可沒規定你們同意了,我才能結婚……」
顏曉晨走到他身旁,輕輕拉住他的手,沖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吵了。
手機那頭還傳來說話聲,沈侯說︰「你們接受就接受,不接受拉倒!」他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模了曉晨的額頭一下,「難受嗎?」。
顏曉晨敲了敲頭,「難受。」
沈侯扶著她到床上坐下,把一杯蜂蜜柚子水遞給她,「喝烈性洋酒就這樣,酒醒後比醉酒時更難受,下次別再這麼喝酒了。」
顏曉晨正覺得口干舌燥,一口氣喝完了一大杯水,「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們怎麼在酒店?」
沈侯歪頭看著她,「我昨天晚上到的上海,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你給了我一個驚嚇。」
「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打了!」
顏曉晨抓過床頭的包,拿出手機翻看,發現有上百個未接來電,除了沈侯,還有程致遠。
昨晚,她和沈侯打完晚安電話,以為進入「睡覺時間」,沈侯不會再和她聯系,為了方便工作,就把手機調成振動,放進包里,鎖在了儲物室。
顏曉晨尷尬地抓著頭發,「我想等你回上海後再告訴你的,沒想到你悄悄回來了……我沒听到電話,對不起。」
沈侯問︰「辭職、搬家,都是大事,我不是反對你這麼做,但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顏曉晨咬著嘴唇,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從昨天晚上起,沈侯就一直在想,曉晨為什麼這麼反常?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的父母知道了他和曉晨的事,並且和曉晨見過面,說了什麼。他早上打電話給劉叔叔,劉叔叔是個滑頭,什麼都沒問出來;他又給Judy打電話,Judy的回答證實了他的推測,他媽媽知道他和曉晨在談戀愛。他打電話給爸媽,質問媽媽究竟對曉晨說了什麼,三言兩語,母子兩人就吵了起來。
沈侯壓抑著情緒說︰「我知道我媽媽見過你,也知道她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你是想和我分手嗎?難道她的意見比我的意見更重要?我告訴你,我才不管她贊成不贊成,我不會和你分手!就算你想分手,我也不同意!堅決不同意!」
「你這脾氣啊!誰說要和你分手了?」
沈侯緊繃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他坐到顏曉晨身旁,握住她的手,帶著點委屈,可憐兮兮地說︰「你辭了職,搬了家,卻不和我說一聲,我當然會以為你想和我分手了。就算我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但她是她,我是我,你根本不用在意!」
顏曉晨嘆了口氣,「每個兒女在父母眼中都獨一無二,這不是客觀題,是主觀題,她認為我配不上你很正常,你去和你媽爭論她為什麼偏愛你,為什麼覺得全天下自己的兒子最優秀,能爭得清楚嗎?如果你因為我,和你爸媽爭吵,你爸媽不會責怪你,只會遷怒我。本來我和他們的關系已經沒有了良好的開始,難道你還想加劇矛盾嗎?」。
沈侯不得不承認曉晨的每句話都很正確,但有時候他寧可她像別的女孩一樣大吵大鬧,也不願她這麼清醒理智,清醒地讓步,理智地受委屈。而且他就是沒有辦法接受父母的反對,他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向豁達的父母會如此反對他和曉晨談戀愛,因為無法理解越發惱怒。
顏曉晨說︰「你以前問我什麼時候開始留意你、對你有好感,我告訴你是在剛開學新生報到時,你知道是什麼讓我留意到你,對你有好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