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曉晨低聲說︰「你是借刀殺人。」其實,她當年就猜到有可能是吳倩倩,畢竟她關系要好的同學很少,最有可能知道她幫沈侯代考的人就是宿舍的舍友。如果是平時交惡的同學,想報復早就揭發了,沒必要等半年,匿名者半年後才揭發,只能說明之前沒有利益沖突,那個時間段卻有了利益沖突。吳倩倩完全符合這兩個條件,再加上她在出事後的一些古怪行為,顏曉晨能感覺出來,她也很痛苦糾結,吳倩倩並不是壞人,只是太渴望成功。當年,顏曉晨沒精力去求證,也沒時間去報復。報復吳倩倩並不能化解她面臨的危機,她犯的錯,必須自己去面對,所以當吳倩倩疏遠她後,她也毫不遲疑地斷了和吳倩倩的聯系。今天之前,她還以為吳倩倩過得很好,沒想到她也被失業困擾著。
顏曉晨說︰「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管是我,還是吳倩倩,都為我們的錯誤付出了.+du.代價,你說過‘everyone_deserves_a_second_chance’,請不要再為難吳倩倩了。」
「我雖然很生氣,畢竟一把年紀了,為難一個小姑娘勝之不武,唯一的為難就是讓她失去了MG的工作,之後她找工作一直不順利,和我無關。」程致遠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薔薇花叢中的沈侯,這個他眼中曾經的青澀少年已經完全蛻變成成熟的男人,他紳士周到地照顧著吳倩倩,從他的表情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快要七點了,晚上的酒宴就要開始,程致遠帶著顏曉晨朝餐廳走去。
賓客少了一大半,餐廳里十分空蕩,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撥賓客,餐廳里是四桌親戚,服務生上的是中式菜肴,餐廳外的露台上是四桌同學朋友,服務生上的是西餐,大家各吃各的,互不干擾,比中午的氣氛更輕松。
程致遠和顏曉晨去里面給長輩們打了個招呼,就到露台上和朋友一起用餐。
不用像中午一樣挨桌敬酒,大家都很隨意,猶如老朋友聚會,說說笑笑。有些難得一見的朋友湊在一塊兒,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聊著工作生活上的事,已經完全忘記是婚宴了,權當是私人聚會。
雖然因為沈侯,顏曉晨一直很緊張,但她努力克制著,讓自己表現如常,到現在為止,她也一直做得很好。
溫馨的氣氛中,吳倩倩突然醉醺醺地站了起來,舉起酒杯說︰「曉晨,我敬你一杯!」
眾人隱約知道她們是同宿舍的同學,都沒在意,笑眯眯地看著。顏曉晨端著杯子站了起來,「謝謝!」
她剛要喝,吳倩倩說︰「太沒誠意了,我是酒,你卻是白水。」
今天一天,不管是喝交杯酒,還是敬酒,顏曉晨的酒杯里都是白水,沒有人留意,也沒有人關心,可這會兒突然被吳倩倩叫破,就有點尷尬了。
魏彤忙說︰「曉晨不能喝酒,以水代酒,心意一樣!」
吳倩倩嗤笑,「我和曉晨住了四年,第一次知道她不能喝酒,我記得那次她和沈侯約會回來,你看到她身上的吻痕,以為她和沈侯zuo愛了,還拿酒出來要慶祝她告別處女生涯。」
劉欣暉已經對吳倩倩憋了一天的氣,再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吳倩倩,你還好意思說同宿舍住了四年?哪次考試,你沒復印過曉晨的筆記?大二時,你半夜發高燒,大雪天是曉晨和我用自行車把你推去的校醫院!曉晨哪里對不起你了,你上趕著來給她婚禮添堵?就算曉晨和沈侯談過戀愛又怎麼樣?現在什麼年代了,誰沒個前男友、前女友?比前男友,曉晨大學四年可只交了一個男朋友,你呢?光我知道的,就有三個!比惡心人,好啊!誰不知道誰底細……」
魏彤急得使勁把劉欣暉按到了座位上,這種場合可不適合明刀明槍、快意恩仇,而是要打太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程致遠端起一杯酒,對吳倩倩說︰「這杯酒我替曉晨喝了。」他一仰頭,把酒喝了。對沈侯微笑著說︰「沈侯,你女朋友喝醉了,照顧好她!」沈侯笑笑,懶洋洋地靠著椅背,喝著紅酒,一言不發,擺明了要袖手旁觀看笑話。
吳倩倩又羞窘又傷心,眼淚潸然而下,沒理會程致遠給她的梯子,對劉欣暉和魏彤嚷,「一個宿舍,你們卻幫她,不幫我!不就是因為她現在比我混得好嘛!我是交過好幾個男朋友,可顏曉晨做過什麼?你們敢說出來,她為什麼不敢喝酒嗎?她什麼時候和沈侯分的手嗎?她什麼時候和程致遠在一起……」
隔著衣香鬢影,顏曉晨盯著沈侯,吳倩倩做什麼,她都不在乎,但她想看清楚沈侯究竟想做什麼。沈侯也盯著她,端著酒杯,一邊啜著酒,一邊漫不經心地笑著。
隨著吳倩倩的話語,沈侯依舊喝著酒、無所謂地笑著,就好像他壓根兒和吳倩倩口中不斷提到的沈侯沒有絲毫關系,顏曉晨的臉色漸漸蒼白,眼中也漸漸有了一層淚光。因為她不應該獲得快樂、幸福,所以沈侯就要毀掉她的一切嗎?他根本不明白,她並不在乎快樂幸福,她在乎的只是對她做這一切的人是他。
顏曉晨覺得,如果她再多看一秒沈侯的冷酷微笑,就會立即崩潰。她低下了頭,在眼淚剛剛滑落時,迅速地用手印去。
沈侯以為他已經完全不在乎,可是沒有想到,當看到她垂下了頭,淚珠悄悄滴落的剎那,他竟然呼吸一窒。
吳倩倩說︰「顏曉晨春節就和程致遠鬼混在一起,四月初……」沈侯猛地擱下酒杯,站了起來,一下子捂住了吳倩倩的嘴,吳倩倩掙扎著還想說話,「…才和沈侯分手,懷孕……」但沈侯笑著對大家說︰「抱歉,我女朋友喝醉了,我帶她先走一步。」他的說話聲蓋住了吳倩倩含糊不清的話。
沈侯非常有風度地向眾人道歉後,不顧吳倩倩反對,強行帶著吳倩倩離開了。
顏曉晨抬起頭,怔怔看著他們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道在座的賓客根據吳倩倩的話猜到了多少,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剛才愉悅輕松的氣氛蕩然無存,人人都面無表情,尷尬沉默地坐著。
顏曉晨抱歉地看著程致遠,囁嚅著想說「對不起」,但對不起能挽回他的顏面嗎?
程致遠安撫地握住了她的手,笑著對所有人說︰「不好意思,讓你們看了一場肥皂劇。」
一片寂靜中,喬羽突然笑著鼓起掌來,引得所有人都看他,他笑嘻嘻地對程致遠說︰「行啊,老程!沒想到你能從那麼帥的小伙子手里橫刀奪愛!」
陸勵成手搭在桌上,食指和中指間夾著根沒點的煙,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桌子,「那小伙子可不光是臉帥,他是侯月珍和沈昭文的獨生子。」
幾張桌上的賓客不是政法部門的要員,就是商界精英,都是見多識廣的人精,立即有人問︰「難道是BZ集團的侯月珍?」
陸勵成笑笑,輕描淡寫地問︰「除了她,中國還有第二個值得我們記住的侯月珍嗎?」。
眾人都笑起來,對陸勵成舉重若輕的傲慢與有榮焉,有人笑著說︰「我敬新郎官一杯。」
一群人又說說笑笑地喝起酒來,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確如劉欣暉所說,現在這年代誰沒個前男友、前女友,尤其這幫人,有的人的前女友要用卡車拉,但被吳倩倩一鬧,事情就有點怪了。他們倒不覺得程致遠奪人所愛有什麼問題,情場如商場,各憑手段、勝者為王,但大張旗鼓地娶個沖著錢去的拜金老婆總是有點硌硬人。陸勵成三言兩語就把所有的尷尬化解了,不僅幫程致遠挽回了面子,還讓所有人高看了顏曉晨兩分,覺得她是真愛程致遠,連身家萬貫的太子爺都不要。
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程致遠對顏曉晨說︰「你先回房間休息吧,如果我回去晚了,不用等我,你先睡。」
顏曉晨說︰「你小心身體,別喝太多。」
等顏曉晨和魏彤、劉欣暉離開了,程致遠右手拎著一瓶酒,左手拿著一個酒杯,走到在露台角落里吸煙的陸勵成身邊,給自己倒了一滿杯酒,沖陸勵成舉了一下杯,一言未發地一飲而盡。
喬羽壓著聲音,惱火地說︰「程致遠,你到底在玩什麼?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怎麼回事?」幸虧陸勵成知道沈侯的身份,要不然婚禮真要變成笑話。
程致遠說︰「我不要求你記住她的名字,但下次請用程太太稱呼她。」
陸勵成徐徐吐出一口煙,對喬羽說,「作為朋友,只需知道程先生很在乎程太太就足夠了。」
喬羽的火氣淡了,拿了杯酒,喝起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