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曉晨一面心煩意亂于以後該怎麼辦,一面又有點擔憂沈侯,畢竟當時他一動就全身冒冷汗,也不知道究竟傷到了哪里,但她絕不願主動去問他。
正煩躁,悅耳的手機提示音響了,顏曉晨以為是程致遠,打開手機,卻發現是沈侯。
「已經做完全身檢查,連腦部都做了CT,不用擔心,只是肌肉拉傷,物理治療後,已經能正常走路了,短時間內不能運動、不能做體力活,過一個月應該就能完全好。」
顏曉晨盯著屏幕,冷笑了一聲,「誰擔心你?我只是害怕要付你醫藥費!」剛把手機扔下,提示音又響了。
「我知道你不會回復我,也許,你早就把我拉進黑名單屏蔽了我的消息,根本看不到我說的這些話,即使你不會回復,甚至壓根兒看不到,也無所謂,因為我太想和你說話了,我就權當你都听到了我想說的話W@。」
顏曉晨對微信只是最簡單的使用,她的人際關系又一直很簡單,從來沒有要拉黑誰的需求,壓根兒不知道微信有黑名單功能,而且當時是沈侯棄她如敝屣,是他主動斷了一切和她的聯系,顏曉晨根本再收不到他的消息,拉不拉黑名單沒區別,只是他們都沒想到,兩個月後,竟然是沈侯主動給她發消息。
在沈侯的提醒下,顏曉晨在微信里按來按去,正研究著如何使用黑名單功能,想把沈侯拉黑,又收到了一條消息︰「科幻小說里寫網絡是另一個空間,也許在另一個空間,我只是愛著你的猴子,你只是愛著我的小小,我們可以像我們曾經以為的那樣簡單地在一起。」
顏曉晨鼻頭一酸,忍著眼淚,放下了手機。
晚上,程致遠給她打電話,顏曉晨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是程致遠出差這麼多天,第一次听到曉晨詢問他的歸期,他禁不住笑了,「你想見我?」
「我……」顏曉晨不知道即使告訴了程致遠這件事,程致遠又能做什麼。
程致遠沒有為難顏曉晨,立即說︰「我馬上就到家了,這會兒剛出機場,在李司機的車上。」
「啊?你吃晚飯了嗎?要給你做點吃的嗎?」。
「在機場吃過了,你跟媽媽說一聲。過會兒見。」
「好,過會兒見。」
顏曉晨想要放下手機,卻又盯著手機發起了呆,三星的手機,不知不覺,已經用了一年多了,邊邊角角都有磨損。
自從和沈侯分手後,很多次,她都下定決心要扔掉它,但是,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原因︰買新手機要花錢,只是一個破手機而已;這幾天太忙了,等買了新手機就扔;等下個月發工資……她一次次做決定扔掉,又一次次因為各種原因暫時保留,竟然一直用到了現在。
顏曉晨听到媽媽和程致遠的說話聲,忙拉開門,走到樓梯口,看到程致遠和媽媽說完話,正好抬頭往樓上看,看到她站在樓梯上,一下子笑意加深。
程致遠提著行李上了樓。兩人走進臥室,他一邊打開行李箱,一邊問︰「這幾天身體如何?」
「挺好的。」
「你下班後都做了什麼?」
「晚飯後會在樓下走走,和媽媽一起去了幾次公園……」顏曉晨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敘述自己的蠢笨。
程致遠轉身,將一個禮物遞給她。
「給我的?」顏曉晨一手拿著禮物,一手指著自己的臉,吃驚地問。
程致遠笑著點了下頭。
顏曉晨拆開包裝紙,是三星的最新款手機,比她用的更輕薄時尚,她愣了下說︰「怎麼去北京買了個手機回來?上海又不是買不到?」
程致遠不在意地說︰「酒店附近有一家手機專賣店,用久了iPhone,突然想換個不一樣的,我自己買了一個,給你也順便買了一個。」說完,他轉身又去收拾行李。
顏曉晨拿著手機呆呆站了一會兒,說︰「謝謝!你要泡澡嗎?我幫你去放熱水。」
「好!」
顏曉晨隨手把手機放到儲物櫃上,去浴室放水。
程致遠听到嘩嘩的水聲,抬起頭,通過浴室半開的門,看到曉晨側身坐在浴缸邊,正探手試水溫,她頭低垂著,被發夾挽起的頭發有點松,絲絲縷縷垂在耳畔臉側。他微笑地凝視了一會兒,拿起髒衣服,準備丟到洗衣房的洗衣籃里,起身時一掃眼,看到了儲物櫃上曉晨的新手機,不遠處是他進門時隨手放在儲物櫃上的錢包和手機。他禁不住笑意加深,下意識地伸手整理了一下,把錢包移到一旁,把自己的手機和曉晨的手機並排放在一起,像兩個並排而坐的戀人。他笑了笑,抱著髒衣服轉身離去,都已經走出了臥室,卻又立即回身,迅速把台面恢復成原來的樣子,甚至還刻意把自己的手機放得更遠一點。他看了眼衛生間,看曉晨仍在里面,才放心地離開。
星期一,清晨,顏曉晨和程致遠一起出門去上班,顏曉晨有點心神不寧,上車時往四周看,程致遠問︰「怎麼了?」
顏曉晨笑了笑,「沒什麼。」上了車。
程致遠心中有事,沒留意到顏曉晨短暫的異樣,他看了眼顏曉晨放在車座上的包,拉鏈緊緊地拉著,看不到里面。
到公司後,像往常一樣,兩人還是故意分開、各走各的,雖然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們的關系,但某些必要的姿態還是要做的,傳遞的是他們的態度。
有工作要忙,顏曉晨暫時放下了心事,畢竟上有老、下有小了,再重要的事都比不過養家糊口,必須努力工作。
開完例會,程致遠跟著李徵走進他辦公室,說著項目上的事,視線卻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面的格子間。顏曉晨正盯著電腦工作,桌面上只有文件。
說完事,程致遠走出辦公室,已經快要離開辦公區,突然听到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他立即回頭,看是另外一個同事匆匆掏出手機,接了電話,顏曉晨目不斜視地坐在辦公桌前,認真工作。
程致遠自嘲地笑笑,轉身大步走向電梯。
正常忙碌的一天,晚上下班時,兩人約好時間,各自走,在車上會合。
程致遠問︰「累嗎?」。
「不累。」顏曉晨說著不累,精神卻顯然沒有早上好,人有點呆呆的樣子。
程致遠說︰「你閉上眼楮休息一會兒,省得看著堵車心煩。」
顏曉晨笑了笑,真閉上眼楮,靠著椅背假寐。
手機鈴聲響了,顏曉晨拿起包,拉開拉鏈,掏出手機,「喂?」
程致遠直勾勾地看著她手里的舊三星手機,顏曉晨以為他好奇是誰打來的,小聲說︰「魏彤。」
程致遠笑了笑,忙移開了視線。
「你個狗耳朵……嗯……他在我旁邊,好的……」她對程致遠笑著說︰「魏彤讓我問你好。」
顏曉晨嘰嘰咕咕聊了將近二十分鐘,才掛了電話,看到程致遠閉著眼楮假寐,似乎很少看他這樣,程致遠是個典型的工作狂,不到深夜,不會有休息,她小聲問︰「你累了?」
程致遠睜開眼楮,淡淡說︰「有一點。魏彤和你說什麼?」
顏曉晨笑起來,「魏彤寫了一篇論文,請我幫忙做了一些數據收集和分析,馬上就要發表了。她還說要做寶寶的干媽。」
回到家時,王阿姨已經燒好晚飯,正準備離開。她把一個快遞郵件拿給顏曉晨,「下午快遞員送來的,我幫你代收了。」
信封上沒有發件地址,也沒有發件人,可是一看到那利落漂亮的字跡,顏曉晨就明白是誰發的了。她心驚肉跳,看了眼媽媽,媽媽正一邊端菜,一邊和程致遠說話,壓根兒沒留意她。她忙把東西拿了過去,借著要換衣服,匆匆上了樓,把信件塞進櫃子里。
吃完飯,幫著媽媽收拾了碗筷,又在客廳看了會兒電視,才像往常一樣上了樓。
顏曉晨鑽進自己的臥室,拿出信件,不知道是該打開,還是該扔進垃圾桶。
猶豫了很久,她還是撕開信封,屏息靜氣地抽出東西,正要細看,敲門聲傳來。
顏曉晨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把所有東西塞進抽屜,「進來。」
程致遠推開門,笑著說︰「突然想起,新手機使用前,最好連續充二十四小時電,你充了嗎?」。
「哦……好的,我知道了。」
「要出去走一會兒嗎?」。
「不用了,今天有點累,我想早點休息,白天我在公司有運動。」
她的表情明顯沒有繼續交談的意願,程致遠說︰「那……你忙,我去沖澡。」
等程致遠關上門,顏曉晨吁了口氣,拉開抽屜,拿出信件。
一個白色的小信封里裝著兩張照片,第一張照片是一個孫悟空的木雕,孫悟空的金箍棒上掛了一張從筆記本上撕下的紙,上面寫著三個歪歪扭扭、很丑的字︰我愛你。照片的背面,寫著三個行雲流水、力透照片的字︰我愛你。
顏曉晨定定看了一瞬,抽出了第二張照片,十分美麗的畫面,她穿著潔白的婚紗,沈侯穿著黑色的西裝,兩人並肩站在紫藤花下,沖著鏡頭微笑,藍天如洗、香花似海、五月的陽光在他們肩頭閃耀。
顏曉晨記得這張照片,後來她翻看攝影師給的婚禮照片時,還特意找過,但是沒有找到,她以為是因為照得不好,被攝影師刪掉了,沒想到竟然被沈侯拿去了。
顏曉晨翻過照片,映入眼簾的是幾行工工整整、無乖無戾、不燥不潤的小字。毫無疑問,寫這些字的人是在一種清醒理智、堅定平靜的心態中——
我會等著,等著冰雪消融,等著春暖花開,等著黎明降臨,等著幸福的那一天到來。如果沒有那一天,也沒有關系,至少我可以愛你一生,這是誰都無法阻止的。
「胡說八道!」顏曉晨狠狠地把照片和信封一股腦都扔進了垃圾桶。
但是,過了一會兒,她又忍不住回頭看向垃圾桶。
萬一扔垃圾時,被王阿姨和媽媽看見了呢?顏曉晨從垃圾桶里把照片撿了出來,雙手各捏一端,想要撕碎,可看著照片里並肩而立于紫藤花下的兩個人,竟然狠不下心下手。她發了一會兒呆,把照片裝回了白色的信封。
顏曉晨打量了一圈屋子,走到書架旁,把信封夾在一本最不起眼的英文書里,插放在了書架上的一堆書中間。王阿姨和媽媽都不懂英文,即使打掃衛生,也不可能翻查這些英文書。
顏曉晨走回床邊,坐下時,看到了床頭櫃上的舊手機,她咬了咬唇,把新手機和充電器都拿出來,插到插座上,給新手機充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