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得怔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有期走過去,也不知同那禁軍統領說了什麼,禁軍統領竟朝他作了個揖,做了個引他進去的手勢。
他回頭來招呼我:「師姐。」
我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挪過去:「你……你……你可以進這里?」
那禁軍統領上下打量了我,許久才道:「您就是三殿下的那位側王妃?」
三殿下?側王妃?這都什麼跟什麼?
誰料有期竟道:「她確是我側妃陸氏,並不是朝廷外婦。」
誰是他側妃!我氣得剛要發作,手就給他狠狠扯了一下,也正對上了他的眼色,我方才明白,不這麼說我是進不了這宮城的。
我只得窩氣配合,由著他牽著我的手往里頭走去。他的手心在冒汗,想來他也是說謊話緊張。
有期並沒有拉我走恢宏的地境ˋ,而是循一些偏僻小路,像是在躲著什麼。這小路也很講究,奇花異草分布兩側,清溪緊隨,假山林立,也是成了個三面水一面山的風水寶地,不愧是皇宮。
我忍不住邊走邊問:「你是皇子?」
他愣了一愣,點頭:「我實姓李,祝是母妃的姓。」
我不禁心生景仰:「既然你是皇子,沒有太醫去治你母妃嗎?」。
他的腳步緩慢了些:「太醫去過,也開了藥,但母妃身體還是每況愈下。我求了那個人,讓我能自由入宮來照顧母妃。」
連太醫都治不好?憶及他的身份,我有些憤慨:「那你爹……皇上為什麼不尋醫救人,卻只有你自己來跑一趟?」
「他?」有期冷嗤一聲,「他被武後迷得鬼迷心竅,連朝政都給了她,他又如何還想得起母妃。」
之前我構思什麼來著,他果真是富豪家庭不受寵的庶出,只是這富豪得忒過了一點,也淒涼得忒過了一點。
難怪他想把他母妃接去增城峰。讓他母妃從此遠離塵世繁雜,平凡安樂度過一生,總好過這皇宮里的爾虞我詐、步步驚心。
我不敢再揭他的傷疤,默不作聲地跟他走。
走了不多時,面前不遠的假山有個不太尋常的人。
這一路沒遇到幾個人,遇到的也是女子,可這人卻真真切切是個年輕男子,身披紫色官服,頭戴官帽,雖顯得老成了些,可也看得出不過弱冠,還是個容貌俊秀的主。
他似乎听到有人來了,目光掃過來,驚喜:「三殿下?」
有期的苦臉也舒展開來:「長孫兄?」
有期向我介紹:「他是長孫丞相之子長孫如琴,我朋友。」
原來是他朋友,這長孫如琴看上去挺和善,也是個不錯的人。誠然,這名字是女氣了些。
我略略屈腿福身。哪怕我是仙人弟子,還是得入鄉隨俗,少不了禮數。
卻不想我這禮數成了背景,那長孫如琴笑著直朝有期走過來:「多日不見,想不到你還是這般——」一掌劈在他肩膀,「柔弱無骨。」
有期吃痛地悶哼一聲,無辜地撓頭發:「長孫兄,我已經很努力了。」
長孫如琴負手道:「努力?練武場我就沒見你去過。你那兩個哥哥可比你上進許多。」
有期略略努嘴:「舞刀弄槍的……」
「舞刀弄槍?像你這麼下去,日後若武後想迫害于你,你連跑都跑不掉。」
果然一物降一物,有期在我面前還辯解幾句,在這長孫如琴面前就乖得多。眼見長孫要數落于他,他竟突然恭恭敬敬地合了個揖:「求長孫大人饒了我吧,小的知錯了!」
那長孫如琴呆了一呆,牙縫里艱難地擠出倆字:「……無恥。」
我當自個是路人,在旁邊看花草看熱鬧。話說這長孫頗有些沒禮貌,我一個大活人給他行禮,他連理都不理會一下,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啊,而且還板著臉——
「上個月你生辰時,我送你的那塊西域藍田玉墜可還滿意?」
轟隆驚雷閃過,腦海中迅速浮現出那塊被碎尸的藍田玉墜憤然控訴于我的光景。長孫?就是他?我弄壞的就是他送給有期的玉?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這是多麼痛的覺悟。
我惶惶地假裝看風景,目光一直偷偷往有期身上瞟。
「呃……」他糾結一下,「那塊玉……是長孫兄你的心意,我甚是喜愛,擔心摔碎了,就放在府中沒帶出來。」
長孫如琴笑得大方:「一塊玉而已,也不是什麼貴重玩意。要是摔碎了,過幾天我奉命前往西域,再給你帶幾塊回來就是。」
有期又是行雲流水的一個作揖:「多謝長孫兄美意,那塊玉的確碎了。」
「自然,那塊玉……」
長孫如琴一呆,嘴角抽搐幾下,劍眉真真擰成了麻花。
我在一旁也是愣了一下,捂嘴偷笑。如此順勢而下,看來有期也是個人才,還是個相當不錯的人才。
長孫雙眸猛閉,牙縫里的字更是切齒:「……你委實無恥!」
有期巴巴地去撫他的胸口:「長孫兄切莫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我不慎摔了玉墜,請長孫兄見諒。」
長孫的臉憋氣得通紅,好一會才泄了下來:「罷了罷了,一塊玉而已,我去西域給你帶幾塊回來就是。」他朝四周看了看,「本想你或許在宮里照顧德妃娘娘,我才來這尋你。我是外臣,這里不能久留,你快些去看看德妃娘娘吧,我先回去了。」
「那改日再敘?」
「自然改日,不過……」長孫甚是嚴肅地警告,「玉碎不過小事,可日後若你再如此耍賴,我定饒不了你!」
有期笑了一臉:「是是是,長孫大人寬宏大量,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那長孫冰塊臉輕哼一聲,再度把我當成背景,從我身邊大搖大擺地走了。
我下意識看了看自個衣著,雖是絲質,可紋飾還是比較簡陋,估計九成九他都把我當成了有期的隨身丫頭。好歹我還是他師姐,地位竟落得如此寒酸……看來回去得換身好衣服。
「走吧。」
別過冰塊臉,我繼續同有期往前走。沒想到之前一路上發生了這麼多事,幸好,到頭了。
華月宮,華月即新月,代表新生,這宮室的名字不錯。只是宮里的宮宇都一個樣,沒點別的新意。
我同有期剛踏進宮門,便看到小宮女去稟報:「娘娘,殿下來了,殿下來了……」
我和有期被幾個宮女引著,轉了兩處亭廊,經過一方荷塘,才到達祝德妃的寢宮。
那是一位華衣女子,正斜倚在軟榻上,一個貼身宮女在旁邊輕輕打扇。德妃頭上沒有多少珠釵,臉上也沒有上妝,素顏因病態顯得更蒼白了些。只是,她是有期的母妃,卻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老態,竟像個二十來歲的女子。
人間的駐顏之術何時這麼厲害了?我細細看了一番,才發覺,她手上有兩片並不明顯的魚鱗。
這魚鱗我認得——她是鮫人!
我雖一眼就看出她是什麼來歷,可有期卻看不出,想來這件事是一直瞞著他的。皇室出了半妖,要是被查出來,他斷然是活不了了。所以,讓他不知道還要好得多。
德妃掩面咳了一聲,面露驚色:「你還回來做什麼?」
有期作了揖,來不及請安就直接上前握住她的手:「母妃,兒臣回來了。你看,我沒有出事,我還好好的,現在還沒有人害我……」
有期來昆侖山定用了不少時間,我本以為這是要先來一出母子相見的痛哭流涕,卻沒料到德妃直接抽離了手:「我不是叫你走、走得越遠越好?你為何還回來!」
「我怎能丟下母妃?!」有期悄然拭去淚水,將那丹藥從衣衽中拿出,「母妃,這是我在昆侖山求的仙藥,能夠治好您的病,求您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拿開,我不吃!我要你走!永遠都不要回來!你若回來、你若回來,你……」德妃激動起來,流下淚,卻成了晶瑩的鮫珠,她捧起有期的臉,「皇後會害你,她遲早會害死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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