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覺得夜來得這麼快。仿佛不過轉瞬,黑幕降下,陰翳無辰,悶悶的直壓心房。
一路的確有官兵搜查,我們盡量避著走,免得再造殺孽,可已經到晚上,卻依舊沒有尋到洛元半個人影。
最著急的是歸雁。
試想,一個青梅竹馬,本以為他死了,他又再次出現,可出現後馬上又會死,然後你累死累活才把他救回來,可沒過一會他還可能會死,如此一來還能保持淡定的,心理素質得比臉皮還硬。
城里沒有,賭注最終放到郊外。
郊外長期無人打理,灌木叢生,廢廟傾頹,烏鴉啞鳴,加上這月黑風高夜,遠處山中高猿長嘯,其聲嗚嗚然,正是個殺人放火的好地。
我提出了一個找人兼損人的辦法。若洛元在此地,那一把火燒過去,他必定會跳出來。這個辦法遭到歸雁和有期=.==堅決反對,歸雁認為會傷到洛元,有期認為會破壞生態。
洛元是個能走的死人,再燒也沒法再死一次,頂多被我損成一具能走的焦尸;而雖說的確會破壞生態,可這生態已經夠好,野生動物都能去咬人了,燒一片空地出來還有利于城鎮化建設。
不能放火,便只能鑽進灌木叢中尋人。
我對在這里尋到他很有信心,因此地陰森,最適合鬧鬼,也最適合死人來往。可我听說,之前有期向歸雁解釋他瞎了能辨東西用了半日,看來解釋這件事我要好好措辭才行。
我邊走邊對身邊二人說:「那個,你們知不知道,有個人雖然已經死了,但他還存在在我們身邊,雖然他還存在,可他確實是死了。這個人我們都認識,今天還接觸到的,是我們現在的追求……」
歸雁表示她不懂我在說什麼。
有期默然片刻:「……孔子?」
我干笑:「哦對對對,就是孔子。」
孔子孔子,孔你妹的子。
我們繼續尋了片刻,眼見著前方越來越詭異陰怖,有期忽然停下,掩鼻打了個噴嚏,白斗篷飄了一飄,好似幽魂。
我也停下:「怎麼了?」
他又打了幾個小噴嚏,才緩過來:「這里似乎有迷香……」
「迷香?」
歸雁也蹙起眉頭:「的確有奇怪的香味。」
看來是我這個草木靈體對氣味不熟悉了。我並指為訣,畫出一圈青色木靈,靈力散開,迅速調查這香氣的來源。
不是迷香,是鬼氣,還是我找了許久的「鬼氣」。
我強壓下心驚,回頭道:「你們先回去,我去前面看看。」
興許是因為我表情難得嚴肅,有期異常擔心:「師姐,出了什麼問題?」
我搖頭道:「是魔樹,不是什麼……特別難的事,我要施個術法。」
歸雁不走,理由很簡單:「也不知阿元怎樣了,要是我不親自接他回去,我實在不放心……」
有期不走,理由更簡單:「我可為師姐護法。」
我蹙蹙眉頭,不置一言。歸雁也就罷了,她自保足矣。可有期……
他心急了:「師姐,我也會法術,何況師父也讓我來。」
我想起他出來溜達是為了從實踐中發展法術,從而得到前進和上升。
然而我依舊半步未挪,直直把有期瞪著。
他發覺不對:「為何還是不走?」
我將他從腳跟到腦袋瓜都打量了一遍,啞然失笑:「你說,你要保護我?」
他挺無辜地撓撓腦袋:「……嗯。」
我伸手用點勁推了推他,就這麼一推,都能把他推得退後幾步,可憐那些被踩倒的花花草草。
按話本小說里的寫法,挺身而出保衛柔弱女子的公子都是武藝高強、出手一頂十的高手,莫說推,就是拿刀砍都砍不動。
我白了他一眼,誠然他看不見:「祝大公子,你這麼弱的身子,打算怎麼保護我?」
他捋了捋袖:「大概就是……彈琴吧。」
他的琴術的確厲害,可我看著他的小身板就不覺得他靠譜,畢竟海水雖然不可斗量,但人還是要貌相一下的。我擺擺手道:「這樣吧,你跟在我後面,幫我守住後方,免得我被蛇啊蟲啊咬了,就算是保護我了。」
他喜得接了這個任務:「是,師姐!」
其實我哪要他保護,只盼他好好躲在我身後,不要礙手礙腳就行。哪有師弟反過來回護師姐的道理。
我撥開灌木繼續前行,歸雁與我並排,有期倒是听話,確是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地跟在我身後,細細注意腳下的情況。
鬼氣越來越重,半空忽然傳來一聲冗長的鷹鳴,黑暗中有什麼東西俯沖而下,落到我前方不及三丈的灌木叢。
我這才發覺那有個人。
飛下的鷹正落在那人肩膀,竟開口成話:「阿元,我給你跑腿了,快給我俸祿,一百兩!」
那人道:「嗯。」
雖視野昏暗看不清那人相貌,但我已听出他就是洛元。話說回來,洛元有一百兩銀子麼?……不對,鳥怎會說話?
過了一會,那鳥歡喜地撲著翅膀、餃著什麼東西飛走了。
我正思量該怎麼跟洛元開這個開場白,卻發現洛元的身影逐漸躬,似乎很是虛弱,驚得我身邊的歸雁三步並做兩步追過去,將他攙住:「阿元,你怎麼……」問候沒完,一下子變成了尖叫,「啊!」
我飛快趕過去。
無怪忽歸雁會尖叫,連我都不敢多踫。
洛元蹲座在地,渾身鮮血淋灕,臉上血線縱橫,活月兌月兌就是剛從十八層地獄里出來,皮膚沒一塊好肉,他竟還渾然不覺。
他不是活人,這身體自然沒有痛覺,可能把他傷成這樣的,除了那個力量未知的魔樹,我想不出第二個。
歸雁瑟瑟地在一旁顫抖,哪里還敢扶他。
他甚至沒有看她一眼,而是直接看向我:「魔樹在前面。」
我哪還管什麼魔樹,更顧不上他為何知道魔樹,揚手間草木靈力激蕩而出,一一落在他身上,可毫無用處。
「這些對我無效。」他言辭僵硬,「魔樹打亂了生死簿,很重要,要除去。」
我輕輕抽了口氣,盡量不去直視他:「魔樹有多遠?」
「三十丈。」
「好,」我冷靜下來,「歸雁,有期,你們先帶他回去,有些事情我回頭跟你們解釋。」
歸雁的目的就是洛元,如今雖性質有點怪異,但到底是找到了,她鼓起勇氣去扶住他。
可有期不依:「師姐……」
我喝道:「叫你回去就回去,哪那麼多話?」
他繼續辯解:「萬一有危險……」
我直接打斷:「信師父得永生,你放心吧,啊,乖師弟。」
為顯示為人師姐的責任和氣概,我抬手想去模他腦袋頂的頭發,奈何他高出我半頭,是以這是個相當高難度的動作。
他撅著嘴,半張臉的不情願,簡直就像個孩子。
「再不回去,我就把你扔在這喂狼。」
他悚了一悚,總算點頭答應。
我扔下這一打有點礙事的人,朝著洛元指的方向前行。興許是夜里太靜,走出不遠,背後的交談被我听得一清二楚。
是有期關切的聲音:「洛公子,你還好麼,有沒有哪里受傷?」
洛元答:「還好,上臂骨斷了。」
有期擔憂的聲音:「那能不能走?要不要我們一起扶你?」
回答干脆利落:「腿沒斷。」
我抬臉以半個直角望天,清楚看到一只烏鴉悠哉悠哉徐徐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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