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晨急急忙忙跑進御書房,連門都忘了敲。
書案前,司馬景正在全神貫注地批閱著奏章。蕭晨地突然闖入,顯然打斷了他的死路,他惱怒地抬起頭瞪了蕭晨一眼,很不滿地低喝道︰
「蕭晨,你越來越沒規矩了!」
蕭晨卻好似沒有听到司馬景的話,在司馬景嚴肅的目光中,快走兩步走到司馬景的身邊,湊近司馬景的耳邊,便急急說道︰
「錦天!陛下,錦天在宮里!」
對于「錦天」這個名字,司馬景簡直如同發了痴狂一般。他幾乎每天都跑出宮去,幾乎每晚都會悄悄溜進金蘭軒,坐在臨窗的包廂,期望能夠見一見那個少年,跟他說兩句話。
他想不通自己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可是,只要听到「錦天」這兩個字,連帶著他的神經線都會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
*所以,當蕭晨提到「錦天在宮里」這件事情的時候,司馬景幾乎是下意識地便跳了起來,喊道︰
「他在哪里?!」
人就已經跑到了書房門口,等待著蕭晨告訴他地點,然後迅速跑到那個讓他幾乎朝思暮想的人身邊。
蕭晨卻突然沉了沉聲音,又踱到司馬景的身邊。在司馬景焦急的視線中,有些為難地開口道︰
「我不敢保證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不過,他們的臉那麼像,應該假不了。」
司馬景听出了些其他的意思,人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怎麼回事?」
「臣今日本來是奉旨去探望皇後娘娘的,可如今的景陽宮里,除了娘娘的陪嫁丫鬟和祥太妃當初送去的小花子外,再無別人。所以,臣就自己進去了」
司馬景皺起了眉頭。這麼說,他是在景陽宮見到的錦天?可錦天怎麼會在景陽宮?難道,這錦天跟慕容家還有什麼扯不斷的聯系不成?
這麼想著,司馬景的臉色微微沉下了幾分。
自慕容霸天班師回朝後,依舊與往常一般,不上朝,不談朝政。可如今朝廷上下的官員,卻都好像是看出了什麼門道似的,紛紛往慕容府送禮。雖然都被慕容霸天一一拒絕了,可這畢竟已經是一個對帝王造成威脅的訊號了。
更重要的,這幾日朝臣們幾乎異口同聲,朝上說了不夠,還要不停地遞折子,話都是換湯不換藥,成天就是說要求赦免慕容瑾,還找些連他們自己听了恐怕都會覺得可笑的理由。
「這不進去還好,一進去著實嚇了臣一跳。」
蕭晨繼續說著,卻也不去看司馬景的臉色。司馬景對錦天的痴迷和執著幾乎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他就是不添油加醋,也能達到他們想要的效果,甚至還要好上十幾倍。
「意兒和小花子都異口同聲叫那個女子皇後娘娘,可那女子的臉上卻分明沒有那塊嚇人的疤!而且,那張臉,跟錦天簡直就是一模一樣。若不是那是名女子,臣就真的以為是錦天了!」
蕭晨越說越玄乎,越說越是惹得司馬景心里一陣蕩漾。
「難不成宮里還有兩個皇後娘娘不成?若不是,恐怕,朕竟被人騙了這麼久!」慕容瑾的臉根本從來都沒有什麼丑陋的疤,一切都不過是她喬裝的罷了!
心中有了這樣的認知,一股無名的怒火便噌噌地直往上冒。一種被欺騙了的感覺讓司馬景幾乎沒有辦法思考。
他兀自起身,也不管身後蕭晨不停地喊他,便朝著並不遠的景陽宮走去。
景陽宮里,慕容瑾笑嘻嘻地同滿兒和花仟閻三人玩著捉迷藏。此刻,她的臉上,那塊丑陋的疤痕確實已經不見了。
她的眼楮被一塊白色的布蒙著,滿兒和花仟閻不時拍一拍她,然後喊著︰
「皇後娘娘,奴才在這兒呢!」
「小姐,滿兒在這兒呢!」
慕容瑾早已是香汗淋灕,正午的陽光照射著她的容顏,滴滴汗珠在陽光下折射著流光溢彩,讓人不敢直視。
「你們兩個等著,看本小姐不抓住你們!」
慕容瑾插著腰,狠狠地朝空氣中指了指。而這一刻,卻突然听不見了滿兒和花仟閻的聲音。她並沒有在意,反而依舊自顧自地轉著。
手猛地抱住一個雄闊的身子,她嘻嘻笑著,將蒙著眼楮的布拉了下來,嘴中還很是得意地宣布著︰
「哈哈!小花子,本小姐抓住你了!看你還往哪兒跑」
原本的氣勢洶洶,到最後一個字時,卻偃了旗息了鼓,整個人就那樣呆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張已經氣到滿臉通紅的容顏,沒有任何的動作。
看著眼前這張真的同錦天幾乎一模一樣的容顏,司馬景滿心的怒火無處發泄。他沒想到,他找了那麼久的人,卻變成了一個女人,而且居然一直都在他的身邊!
慕容瑾愣了半晌,才終于有了些反應。一雙澄澈的眸子無辜地眨了眨,轉頭看了看跪在地上不敢作聲的滿兒和小花子,突然大叫一聲,推開司馬景就往寢宮跑,邊跑還不忘指責跪在地上的兩人︰
「滿兒,小花子,你們倆太不夠義氣了!」
直到這一刻,司馬景才意識到,慕容瑾叫的滿兒,居然同錦天身邊的那個小廝長得一模一樣,而且同樣都叫滿兒。
一種夾雜著憤怒的興奮,從心底升起,讓他自己都分不清楚這一刻,他到底是開心,還是生氣。
他騙了自己,而且是從一開始便是謊言。一個接一個的謊言,甚至為了讓自己不注意到她,居然還忍受著讓所有鄙視的苦悶,以一張丑陋的容顏示人。
司馬景看著慕容瑾幾乎快要消失在視線中的身影,快走兩步,猛地站在了慕容瑾還未來得及關閉的門內,看著慕容瑾滿臉的焦急,然後又突然轉身跑到床上,用被子將臉捂起來的樣子,他又不由得笑了。
原來,那個總是講大道理,而且將所有的事情都講得那麼輕松的錦天,也會有如此嬌憨可愛的一面啊!
「錦天?嗯?」
司馬景一步步走到床邊,伸手掀去慕容瑾頭上的被子,語氣中帶著怒火,卻也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柔。
慕容瑾無奈坐起身,面對著司馬景笑了笑,又趕緊從司馬景手里強過了被子,整個人都縮在了床角︰
「呵呵皇上」
一股無名的怒火,好像早已蓄勢待發一般,這一刻全部噴薄了出來,朝著慕容瑾,朝著這座顯得格外單薄的寢殿︰
「慕容瑾!你可知道你這樣做是欺君?!」
開口,便是一頂讓任何人都無法掙月兌的帽子。而這頂帽子,慕容瑾卻早已經自己帶到了自己的頭上。緊張之余,她卻突然冷靜了下來,冷眼看了看司馬景,猛地將被子仍在了一邊,直視著司馬景,沒有一絲畏懼︰
「欺君又如何?你當真以為你是君主,就可以左右別人的一切嗎?!司馬景,你還真不愧是司馬家的兒子,一點兒也沒有遺傳到姨母的善良仁和!」
司馬景一愣。本來應該是自己發火的,明明是自己被欺騙了,為什麼突然感覺好像是自己錯了,而她並沒有犯什麼錯呢?難道她騙了自己,自己還不能說她了不成?!
「我的性情如何與司馬家有什麼關系?與你的姨母又有什麼關系?!現在明明錯得是你,欺君的人是你,你倒好意思來指責起我來了?!」
真是奇怪!就算說自己的性情是遺傳司馬家,畢竟自己是司馬一脈的後人,還有所依據。居然提起她的姨母!她的姨母跟自己能有什麼關系?!
等等!
司馬景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猛地睜大了眸子。而慕容瑾接下來的話,卻是確確實實印證了他此刻的猜想︰
「怎會同姨母沒有關系?!你難道不是林婉卿的兒子?你不是林家的後人?難道如今司馬家的權勢比林家大,林家末落,你就不是林婉卿的兒子了嗎?」。
這一聲聲的詰問,問得司馬景一陣臉紅。
母親嫁給父親後,似乎同宮外的一切便沒有了聯系。自從林如海去世之後,更是沒有一門親戚似的,獨自一人在宮中孤零零的。以至于,連他都已經忘記了,母親還有一個姐姐,而那個姐姐嫁給了靖武將軍慕容霸天。
「這」
司馬景啞口無言。慕容瑾卻似乎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
「怎麼?無話可說了?如此冷血,不認親情之人,果真不愧是帝王。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句話還真是說得一點兒都不假。司馬景,你這個帝王,看來也是做得十分順手了。」
慕容瑾一陣冷笑,又重新坐回到了窗戶,將頭猛地一轉,看向窗外,眸底卻總有一團亂麻糾纏在一起,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取舍,甚至不願意做出選擇進行取舍。
「錦」一個字剛出口,司馬景又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轉頭看了看慕容瑾,繼續說道︰
「你真是會轉換矛頭,轉換話題啊!哼!不過,就算你再如何的聰明,如今也已經身份泄露,怎麼,你不打算給朕一個交代嗎?」。
這件事情可不能那麼輕易地就揭過去,她休想那麼輕松就逃過!
司馬景目光灼灼地盯著慕容瑾的後背,盯得慕容瑾全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