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她笑容里的嘲諷,司馬鐸猛然懂了,卻也升起了一絲絲悲涼和心疼。面前這個女子,也是一個女子啊,若是生在尋常人家,已是嫁與他人,相守一生的。可是,她的肩上,肩負了玄月小築三千弟子的存亡,肩負了百年月家的榮華興衰。
不得不心狠,不得不冷酷。
「月家主跟我這個外人說了這麼多,該說說目的了吧。其實只要你給我錢,什麼我都可以替你做的。」司馬鐸小臉上綻開了一抹笑容,明明只想說前一句,卻由不由說了後一句出來。
月淺棲也是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也笑了起來︰「你當真?」
「當真。」司馬鐸說罷,想了想,又道︰「其實,除了我剛才說的原因,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原因,就是…我童稚門被很多江湖重派排擠,五岳派里更有人想奪我們的功法。」
「每個門派都有固定的功法,一旦修煉了一門,在想修煉其他的,很容易走火入魔,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也未可。」月淺棲蹙眉,打量了司馬鐸一眼,頓時恍然道︰「你是說那些老東西們?」
「是啊,快死的人,總是對塵世戀戀不舍的。」司馬鐸小臉上滿是無奈,攤手道︰「他們以為修煉了我童稚門的功法,就可以返老還童,長生不老。呵,但其實,我們雖然看起來不會老,永遠都是這幅模樣,可我們卻是會死的。」
「誰都違不了天命。」
「對,天命不可違,但人心貪婪。月淺棲,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但你必須要保我童稚門弟子無憂。」
司馬鐸笑眯眯的看著月淺棲,大大的眼瞳里滿是認真。
月淺棲笑而不語,一直看著他,沒有說話的打算。
兩人就這麼互相大眼瞪小眼,一大一小,頗為好笑。雷老進來時,就看到這樣的畫面,不禁也笑了笑,爬上了皺紋的臉上難得慈祥。
「家主,我已經讓子舒過去後山了。」
月淺棲點點頭,目光從司馬鐸身上收回,抿了一口茶道︰「晚點讓海雲天到紫竹林中見我。」
雷老一愣,點了點頭,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喂,你干嘛不理我?」一見月淺棲閉目,又準備不說話,司馬鐸趕緊大聲問道。
月淺棲睜眼,瞳眸澄澈,像將所有事都看透了一樣。
「不老實。」說著,手中戒尺就落在了司馬鐸頭上,不輕不重。
「你!」司馬鐸瞪眼,見她又要打自己,趕忙站了起來,離的遠遠的,咬牙道︰「好吧,我承認,我就不甘心。亂世出英雄,我不想守著童稚門一輩子,所以,接了那個懸賞,目的,只是為了見你。」
月淺棲一笑,淡淡道︰「見我有何用?我又不是諸侯,我也不想爭天下。」
「是嗎?那你要那些兵馬做什麼?」司馬鐸撇撇嘴。
月淺棲不語,站起身,走近司馬鐸。
司馬鐸下意識往後退,被月淺棲伸來的手了按住,他這才發現,自己只到月淺棲腰間。
「司馬鐸,跟著我,是會死的。」月淺棲蹲下,看著他。
「死就死吧,早死晚死都得死。」司馬鐸無所謂,知道月淺棲這是應了下。
轉了轉眼珠子,司馬鐸瞳里劃過一絲精光,看著面前的月淺棲,想都沒想就撲了上去,在她耳邊大聲嚷嚷道︰「月姐姐,小鐸餓了,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輕玨虐待我,小鐸要吃飯,月姐姐,月姐姐,月姐姐!」
「閉嘴!」月淺棲瞥了他一眼,眼里同樣飛快閃過絲驚慌,便很淡然的抱起他,起身向門外走去。
司馬鐸無辜的眨眨眼,嘟起小嘴,開始一一列數這幾天輕玨對他做得一系列‘慘無人道’的事。
月淺棲一句也沒回,听他說前天輕玨把他吊在樹上,一個時辰沒給東西吃,又或昨天把他抓的鴿子烤了,也一口沒給他吃,再不然就是今天又沒給他吃早餐,總之就是一個意思,沒給他吃!
于是,一路上,玄月小築的弟子們就見到自家家主抱著個極度囂張的小女圭女圭,面無表情的向望君樓的池塘方向走去。
就在司馬鐸還喋喋不休的指控著輕玨的時候,月淺棲停下腳步,看著前面的池塘,毫不心軟的將懷里的小孩丟了進去。
只听「撲通」一聲,巨大的水花濺了起來,隨即,就是司馬鐸的叫囂。
「月淺棲,你,你竟然把我扔池塘,你虐待幼童,你們就仗著我小,仗著我沒爹沒娘,你們就欺負我,嗚嗚,我命怎麼就這麼苦啊,走到那里都要被欺負,你們這群天殺的,嗚嗚…」
看著說著說著竟大聲哭起來的某小孩,月淺棲淡淡道︰「演夠了沒?在喊你今天就在這池塘里待一天!」
「你!」司馬鐸鼓著腮幫子,一手緊緊抱著一旁的木樁,一手指著月淺棲,眼楮瞪得大大的,濕漉漉的,特別像落水的貓。
月淺棲不由想到了自己養的那只白貓。
「自己爬上來,去找雷老拿衣服。」月淺棲挑挑眉,說罷,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喂喂,你別走,月淺棲,我不會水啊,月姐姐,月家主,月美人。」見她走了,司馬鐸頓時急了,喊道。他這次是真的想哭,他是真的不會水,這池子里的水為了養蓮花,雖然是溫的,但這大冬天的,風一吹,卻是更冷。
走了百步,月淺棲還能听到司馬鐸的喊叫聲,清脆稚女敕,忍了忍,終是向一旁出現的虞娘道︰「他是傻子嗎?」。不會用輕功?
虞娘哭笑不得,習武之人的听覺本就好,司馬鐸的喊叫她听得一清二楚,無奈道︰「小姐,你大概把他嚇著了。」
「…嚇?他幾歲來著?」月淺棲扯扯嘴角。
「听說是十七歲左右。」
月淺棲無語,向後看了看,遠遠的,還能看到蓮花堆里那個蹲在木樁上的小身影,竟帶著點可憐兮兮的味道。
「輕玨懲罰他的時候也不見得比我輕吧?」
「輕玨罰他,最嚴重也就是吊在樹上。」其間還被司馬鐸指使的如同佣人。
後面這句,虞娘咽了回去,畢竟實在有點丟臉。
「沒用的東西。」月淺棲輕嘆一聲,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偏頭向虞娘道︰「你去把他拎出來,甚的弄死了那些蓮花,怪可惜的。」
「是,小姐。」虞娘笑了起來,歡快的應了聲,就像後面的蓮花池奔去。
月淺棲撇撇嘴,看了眼虞娘輕快的步伐,搖搖頭。
司馬鐸那副皮囊果真好,連虞娘都有點將他做孩童看待了。
月淺棲如此以為,卻不知道,虞娘這樣高興,只是因為她這難得顯露出的心軟。
自從月淺棲接管月家後,她所展現出的,就是冷漠和狠辣,曾經的靈秀善良,似乎都是不存在的幻想,南柯一夢。
紫竹林還是一如既往,一株株的紫竹交錯並立,竹葉繁茂,隨著西北風搖曳身姿,沙沙作響,透出讓人悲涼的孤寂寒涼。
「家主。」
海雲天一身淡藍色雲錦海紋長袍,眉清目秀,見到月淺棲,抬手作輯,一輯到底。
見他一貫不變的動作,月淺棲笑了笑,道︰「我要清人了。」
海雲天一愣,隨即點點頭,臉上全是嚴肅︰「公子恰好不在,是清麗的好時機。只是,借口家主可想好了?稍有不慎,就會讓其他弟子寒心,這個節骨眼上,若是寒了眾弟子的心,對玄月小築,也是致命一擊。」
「這個你不必擔心,名單給我就是,玄月小築的弟子,我看的不比你輕。」月淺棲淡淡一笑。
海雲天不語,從懷中拿出一個密封好的信,雙手恭敬的遞給月淺棲。
月淺棲接過掃了一眼,道︰「你讓你的人將他們不動聲色的控制起來,絕對不能走漏一點風聲,打草驚蛇。」
「海雲天明白,請家主放心。」
「嗯。」月淺棲點點頭,便準備離開。
「家主。」
海雲天突然出聲,月淺棲轉頭看著他,微微疑惑,沒出聲。
「你,不怕我背叛您嗎?我在玄機閣這麼多年,公子對我也很好。您,就不擔心我給您的名單是假的嗎?」。海雲天問道。
月淺棲微愣,笑道︰若你背叛了我,剛才,你就有很多機會殺我。比如在信封上涂毒,或是在方才那一瞬間出手殺了我,但你還跟我說了這麼多,若再出手,就是找死,你不傻。且,我能讓你進紫竹林,就代表,我信你。」
「我…」
海雲天一時無言,沒說什麼,向月淺棲行了一禮,一輯到底。
「謝家主如此信我,名單上的人,都是我親自核查過的,絕對錯不了。」
月淺棲點點頭,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消失在重重紫竹林間。
海雲天看著那株株紫竹,目光深了深,他忠于月淺棲,其實並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只因心性,而是因為她自己或許都不記得的事。
那年寒冬,是月淺棲第一次去北方,也是他家破人亡的那一年。
漫天的大雪冰冷無比,他抱著妹妹僵了的尸體縮在路邊,以為快死了的時候,是她隨口的一句話,讓月臣君將他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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