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帥,怎麼辦?」陳城的聲音又響起,不同于他人的輕松,反而更加焦慮緊張。
其他將士不知道楚遠的顧慮,只以為晏傾雪帶兵而來是對的,但他卻是明明白白,晏傾雪這麼做,很可能是在火上澆油,是在添亂。
听到聲音,楚遠腦海中頓時閃現出一個驚人的念頭,讓他一向沉穩的性子都急躁了起來。
「先殺出去,和她匯合,看她留了多少人在城中。只期望……我所想的,是錯的吧。」楚遠沉聲說罷,便快速向晏傾雪殺入的方向殺去。
而夏國士兵似乎是得到了衛子清的指令,在晏傾雪帶兵殺來的那一刻,就開始不動聲色的撤退,尤其是晏傾雪那邊的防衛,更是松懈異常,于是沒一會,晏傾雪就帶人和楚遠的人匯合了。
然,還沒等晏傾雪得意開口,一道煙花「轟」的綻放在了天空中,在這ˋ片硝煙彌漫的天幕上,格外奪目,讓所有人都看的真切。
「主帥,夏國撤兵了。」
「糟了。」
楚遠臉色瞬間冷的嚇人,讓晏傾雪剛揚起的得意笑容疆了住。
「主帥,那是夏國的信號。」
「報——主帥,不好了,夏國有兵從西城門進攻東門城,目測有三萬人馬。」
「什麼?!」眾將大驚,紛紛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怎麼會,夏國怎麼會進攻東門城,他們這是偷襲!!」晏傾雪駭然意識到了什麼,尖聲道,身子已經開始瑟瑟發抖,下意識的退了幾步。
楚遠眉頭緊皺,怪異的看著晏傾雪,他竟不知道,晏傾雪也會如此天真了。
「報——主帥,不好了……」
「說!」楚遠目光一冷,瞪向那報信的士兵。
「主,主帥,夏國有兵進攻北門城,目測有四萬人馬,西門城破!」
聞言,楚遠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在也顧不得什麼禮節規矩,一把抓過晏傾雪,冰冷問道︰「你留了多少人在城中!」
「啊!楚…楚遠,你大膽,你放開本公主,你……」
「說!」楚遠低吼,雙目圓睜。
晏傾雪一愣,被楚遠此刻的模樣嚇住了,一時竟說不出話,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剛剛還好好的,為什麼……東門城會失守。
因為她嗎?
不,不可能,不會是因為她的,絕對不可以是……
晏傾雪不敢想象,若呂皇已經醒來,她將面對什麼。
所以,一定不是因為她。
此刻,晏傾雪搖著頭自欺欺人,心里卻抑制不住的開始害怕。
楚遠見她嚇傻了一半,說不出一個字,頓時推開她,又抓過跟著晏傾雪而來的士兵,冷聲問︰「城中還剩多少人?」
「回,回主帥,公主留了五千左右的人馬,但城中婦孺並未轉移,宋將軍他們,也還在城中。」那小將士立刻快速說道,儼然也知道發生了什麼,目光不由看向蒼白寫臉色的晏傾雪。
楚遠放開那將士,沉默著,一時無聲,但任誰都看的出來,他此刻壓抑著多大的怒氣。
其實知道東門城破後,大部分的將士已經知道了楚遠留人于城中的目的,心中對自己懊惱,對晏傾雪更是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但礙于晏傾雪的身份,一些沖動的將士只能忍著怒氣,拿刀捅著一旁夏國士兵的尸體,故意發出大的聲音,鮮血順著流到了晏傾雪腳下。
晏傾雪一開始見到這尸橫遍野的景象時就白了臉色,一路都是被保護著和楚遠匯合的,這會兒心里不安,又感受到那一雙雙恨不得殺了她的目光,更是害怕,一低頭看到腳邊的鮮血,頓時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楚遠冷冷瞥了她一眼,沒有去扶,而其他將士更是不願意去扶她,任由她倒在一片尸體中。
「清點人數。」半響,楚遠才出聲,目光掃過紛紛低著頭的眾將士,說道。
「是。」旁邊的士兵連忙高應了一聲,跑到一邊開始點兵。
「報,主帥,東門城破,敵方主帥雲磊已經帶兵從西城門和北城門進入了東門城。」
「報——主帥,東城門開了。」
「東城門開了?」楚遠一愣,轉身看著東城門的方向,透過層層硝煙和火焰,他似乎看到了那大開著的東城門,透著無限的嘲諷。
楚遠一直知道晏傾雪不會安分,所以他特地讓人看著她,卻沒想到,這次東門城的失守,還是因為她。
想到司馬鐸離開時說的話,楚遠突然冷冽一笑,同時心里也萬分震驚,他此刻方才信了天下人對月家的傳言。
這次東門城之敗,那月家家主,怕是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這其中,有沒有她的手筆。
「主帥,我們還剩六萬七千人。」點兵之人回來道。
「不足七萬……」楚遠眯眼,再次冷冷看了晏傾雪一眼,不用猜,楚遠都能想象到,晏傾雪是怎麼活著到他面前的,完全就是用其他將士的鮮血鋪成的。
「主帥,我們如今怎麼辦?要不先去朝陽城?」陳城說道︰「朝陽城離東門城最近,只要入了朝陽城,在籌集兵馬,我們定能奪回東門城。」
「是啊,主帥,我們去朝陽城。」
「主帥,去朝陽城吧。」
四周的將士附和說道,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擔憂和焦慮,對戰敗的不安情緒籠罩在整個軍隊中,一時間人心惶惶,氣氛仿佛凝固了起來,僵硬至極。
楚遠不語,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表情,將他們灰敗,急躁甚至絕望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徒生了幾分悲涼。
這場上位者宛如游戲的賭博,犧牲得,卻是這些普通的百姓。
「陳城,派人快馬加鞭傳信朝陽城,讓他們將人退到池水城,所有百姓全部撤離。」
「主帥?!」眾將大驚。
「朝陽城離東門城最近,快馬加鞭只需要五六日的路程,而我們傷員不少,糧草不足,若上去朝陽城,絕對趕不上衛子清的速度,屬時不異于羊入虎口。朝陽城,只能舍棄。」楚遠沉聲說道,顯然心里也是萬分不願,可為了保住更多人,他只能這麼做。
聞言,眾將士皆沉默,不少男兒已經紅了眼眶,顯然,城中可能有他們的親人。
整個軍隊的氣氛一瞬間低落了下來。
「整隊,一刻鐘後出發前往池水城,違令者,以軍法處置。」楚遠見此目光一冷,凌厲道。
「是!!」
眾將立刻收拾了心情,高聲應道。
作為楚遠的兵,他們一直堅守著不到最後一刻絕不頹廢的理念,而如今,他們還有人,更沒有理由頹廢下去。
楚遠略微松了口氣,目光復雜的看著朝歌城的方向,半響,他又看向昏死過去的晏傾雪,抿了抿干澀的嘴。
堅定如他,這一刻,也不由為呂國的未來擔憂,他不怕死,可亡國,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
東門城失守,楚遠因晏傾雪兵敗之事,在三天後就傳回了朝歌城,同時,也傳遍了天下各國。
一時間,各國朝廷中變幻莫測,尤其是呂國周邊的小國,更加惶惶不安。
呂國若是亡了,接下來夏國收復他們這些附屬小國,還不是理所應當?
而當天,許易得知晏傾雪做了什麼後,當著眾臣面前吐了口血,一病不起,並未做出懲罰晏傾雪之事。
就在眾臣紛紛擔憂誰來主持大局時,一直昏睡的呂皇竟身穿龍袍突然出現,一瞬間便穩定住了動蕩的朝廷。
然而,她也並未對晏傾雪做出什麼懲罰,更沒有將晏嬌嬈放出來,只是不急不慢的處理著朝中之事。
楚閣老猶豫著問了一句晏嬌嬈的事,沒有得到呂皇的答復後,便不在開口,這也讓整個朝中的氣氛變得沉重了起來,近乎是人人自危,不少人已經開始盤算自己的家底了。
呂皇抬了抬眼皮,看著下首自己的文武百官,冷冷說了句︰「吾國還未亡矣,爾等未免準備的過早了。」
呂皇譏諷的話毫不留情,頃刻間就看穿了他們的想法,眾臣紅了老臉,低頭不語。
呂皇冷笑一聲,揮袖離去。
蘇公公小心陪著,出了議政殿道︰「陛下,皇夫殿下他……您可要去看看?」
「看什麼,總歸他現在死不了,朕去了他便能好?」呂皇聞言,冷冷笑了笑,退去偽裝出來的凌厲氣勢,此刻,她顯得多了分憔悴,身影單薄異常。
蘇公公嘆了口氣,小心又不動聲色的扶著她,快到鳳宮時,才硬著頭皮道︰「陛下,宮里那把劍不知為何不見了,還請陛下責罰。」
其實蘇公公早就知道那把劍不見了,但礙于呂皇的身體,他一直未曾說,而呂皇似乎是精神不好,也沒有注意一般。但瞧著今日,蘇公公覺的呂皇好了很多,這才顫顫巍巍的說道。
話落,他便要跪下。
呂皇伸手扶住了他,雖並未有多少幾道︰「朕知道,今後,你不必在對朕行禮了。」
「陛下?」蘇公公一驚,抬頭看向呂皇,目光卻撞入了她眼里的死寂,身子霎時一僵,眼圈駭然紅了,半響,才低頭小聲的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