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初知道現在的葉寧並不想看到自己,也不想听到他解釋什麼,但他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不管葉寧是不是嫌棄,他不願讓她自己沉浸在悲傷中,也看不得她一個人默默承受壓抑。
「寧兒,我來了」納蘭初走過去,輕聲說了這句話,也不知是答葉寧之前喊得那句,還是說他現在在這,亦或是單純的想說這麼一句話。
葉寧知道今日伏殺不是納蘭初的意思,因為這手法太過拙劣也太過費勁,納蘭初要想殺她她也沒命逃過去,可是她不該輕信他人,他不該御下不嚴,他們的錯誤不該由這些無辜的人承受。
他們是強盜,但他們並不殘忍,甚至並不壞,他們剛剛還築起一道人牆想要阻攔殺手,現在就躺在地上,再也沒有呼吸,這些面孔剛剛還那麼鮮活,那個說‘不劫她們就得餓著」那個說「還有孩子在等著吃飯」的兩人現在都躺在`.``地上,葉寧無比心酸,也十分害怕,她是在和平的年代長大,在電視書上看過死人看過殺斗的場面,但是真正參與,真正看到鮮血,看到尸體,她已經沒了打斗時的勇氣,沒了應對戰況的冷靜,現在她害怕,真的怕。
葉寧听到納蘭初的話抬起頭緊緊攥著拳頭,臉上已經看不出表情,「納蘭公子該好好管管屬下了」
看到葉寧的表情,听到葉寧的稱呼,納蘭初一頓,沒有往日唇槍舌劍,也沒有往日的戲謔瀟灑,而是臉色真誠,無比堅定的看著葉寧道︰「不會有下一次」
葉寧冷哼一聲,不會有下一次又如何,現在死去的人能活過來嗎,或許在他眼里這些人根本不值一提,可是在她眼里這都是活生生的人,這都是真實的生命,不管是強盜的還是殺手的,都是人命,在剛剛那麼激烈的情況下,葉寧依舊下不去手,所以將箭插到了殺手的胳膊腿上,既能阻止又不致命,現在的她根本無法殺人,對于人命的尊重是她基本的準則,這個漠視生命的時代真的不適合自己。
林間已經沒有了打斗的場面,瞬間又恢復了寧靜,可是林中已沒有了草木之香,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血腥,還有失去同伴的壓抑。
這一場打斗,殺手無一生還,而那些無辜的人也有五人因此喪命,他們將那五人尸體擺在一處,低頭不語,每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淚水,那名被喚作‘老大’的男子因為用力臉上有些變形,他的眼中也有淚花,卻死命忍住,不讓它掉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帶他們•••回家」男子喑啞的聲音響起,眾人皆是抬頭,應了一聲後,背起地上的人。
蟬衣還沒處理完傷者,听到此言,抬頭看向葉寧,葉寧回她一個難看的表情,道了句「一起」
那老大听見後,看向葉寧,拱手道「今日多謝姑娘相救,日後若有用到我雷毅的地方盡管開口,雷家寨上下莫敢不從」
葉寧本就心酸,听到此言更是難過,是她連累了他們,雷毅誠懇感激的眼神一下子觸動到葉寧,不知怎麼眼眶開始發紅,葉寧吸吸鼻子,略有哽咽的道︰「雷寨主,我們能一起上山嗎,這些•••這些傷員還需要醫治」
葉寧的聲音有些小心,不似要幫人而像是在請求別人讓她做點事,只有這樣葉寧的心里才會好受點。
雷毅沒想到葉寧會提出這種要求,他看看還在忍著傷痛的兄弟,更加感激的看向葉寧,點點頭表示同意。
葉寧跟在雷毅等人的後面靜靜的走著,大概一個時辰,一片房屋出現在葉寧的視野,那房子沒有任何裝飾,全部是由木頭建成,十分簡陋。
三三兩兩的老人婦女孩子在院中,老人在低頭編著些什麼,婦女還在割草劈材,稍微大一點的孩子在幫著大人干活,小的孩子也一點不鬧,自己玩耍,一個眼尖的孩子看到眾人,先是歡呼起來,然後一大群孩子朝著她們跑了過來。
「爹爹回來了」
「爹爹今天有好吃的嗎」
「爹爹說今天給妞妞拿糖果回來,爹爹呢」
孩子們似乎沒看出大人的臉色,歡歡喜喜的圍繞在自己父親身旁,一個綠衣小女孩看了看,沒找到自己的爹爹,睜著大眼楮好奇的問著前面的舅舅道,「舅舅我爹爹呢」
雷毅看著小女孩,臉上有些抽搐,群在一旁干活的老人婦女也看到男人們的回來,同時也看出了大家臉色,一名婦女先是跑了過來,拉著妞妞,嘴唇有些哆嗦,臉上擠出難看的笑容,「毅兒,劉軍呢?」
「我家王二呢」
「小虎哪去了?」
這婦女一問之下,許多看不到自己家人的老人婦女也都開始著急,紛紛問著雷毅,雷毅看向一雙雙期待的眼楮,嘴角扯了扯,卻說不出話,葉寧在後面看了這情景,一時心中難過至極。
「他們在這」
一到陌生的女聲響起,眾人皆是愣了一下,然後看向女子方向,一婦女忽然像瘋了一樣撥開眾人,當看到地上躺著的人後,女子捂著嘴,蹲在地上,哇哇大哭,這時其他人也都發現了這些人,老人婦女孩子一起跑過去,伏在死去的人身上。
「兒呀,你醒醒呀」
「爹爹你怎麼不起來呀,爹爹」
「爹爹你怎麼流血了,妞妞給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小女孩抓起自家爹爹的手,一個勁的吹著氣,山寨里哭聲漫天。
趴在劉軍身上的婦女哭了好久,忽然抬起頭來,滿眼通紅的質問雷毅,「你說,你說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不是去找吃的嗎,怎麼會這樣」
另幾個婦女老人也一起撲到雷毅身上,抓著扯著,質問雷毅。
雷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他們發泄,首先質問的女子見雷毅沒有反應,怒極一把掌扇在了雷毅臉上,這一巴掌用了她所有的力氣,聲音洪亮,只見雷毅被扇的一邊臉立即紅腫起來,這還不算完,女子扯著雷毅的頭發,大聲喊著「你說呀,你說呀」
「雷毅他們以你為首,什麼都听你的,你就是這麼對他們的」
「雷毅死的怎麼不是你,你怎麼不去死,啊啊啊」
「不怪老大,你們不能怪老大」看到眾人都把矛頭指向雷毅,一名略年輕的小子沖了出來,大聲喊著。
「不怪他怪誰,你說呀?」
「是他說去找糧食的,找糧食能把人命都找沒了,你還我丈夫,你還我」
女子哭著哭著,扯在雷毅衣領的手漸漸松開,一點點滑倒在地上。
「你們不能這樣的,老大也不想這樣,我們也沒想到會遇上殺手」那名年輕男子紅著眼楮,邊哭邊高聲喊著。
「殺手,你們怎麼會遇上殺手,我們又沒做什麼,怎麼會有殺手?」倒在地上的女子立即質問,大有不依不饒的架勢,雷毅依舊閉口不言,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我」
在雷毅的沉默眾人的哭喊中一道不算大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眾人這才仔細看向葉寧,這不就是一開始出聲的那個陌生女子嗎。
葉寧面對著眾人質問的眼神,默默從人群中走出,淡淡道「那些殺手是為了殺我而來的」
這句話,葉寧在陳述事實。
這句話,還在傷心的人好像找到了元凶。
大家放開雷毅朝葉寧跑來,大有殺了葉寧方能解恨的架勢。
蟬衣站在葉寧身邊,手中抓著**,納蘭初在一邊拿著石子,總歸不能讓她們踫到葉寧,他不想打擾葉寧做事,可也不會看著這群人傷害葉寧,納蘭初不殺無辜之人,不是因為心善,而是沒必要,他們的生死對他來說毫無關系,他不喜做無用之事,但倘若這些人不知死活,那他也不在乎殺了他們,如此了事,簡單直接。
那些女子滿臉憤恨,一邊跑向葉寧,一邊罵著︰「你去死呀」
「你憑什麼還活著」
「我要殺了你」
大家攜著悲痛,攜著仇恨一起朝葉寧謾罵跑去,還不等到葉寧身邊,一聲悲吼響徹山寨。
「夠了」
眾人像是被鎮住一樣停在原地,雷毅抬起一直低著的頭,眼楮中滿是血絲,額頭青筋爆出,一直握緊的拳頭松開又握緊,一聲悲吼過後,聲音顫抖,嘴里只是吐出三個字「不怪她」
這一聲惹惱了眾人,「不怪她怪誰,不是她他們能死嗎?」。
尖利的聲音仿佛能刺透耳膜,猙獰的表情好像能殺了凶手,雷毅看著這些人,聲音中帶著悲痛,目光卻很堅定,「沒有她,我們一個都回不來」
女子冷笑「她救了你們又怎麼樣,本來就是她惹的,救你們是她應該的」
「不是她應該的,是我們的錯,是我們要去打劫她」雷毅說完,臉色發青,一起回來的男子們也都低下頭,不敢看眾人。
「毅兒你說什麼,你說打劫」一名老者顫顫巍巍的走向雷毅,目光中全是不可置信,她一手拄著拐杖,以手指著雷毅,「你竟然去做強盜,你去打劫,咳咳咳」老人氣急,咳了幾下後,一口氣卡住,上不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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