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城主,有一名自稱虎躍軍的人請求入城」
「可報了姓名?」
「他自稱虎躍軍統領,邱江浩」
冰冷的嘴角漸漸浮起,原本就沒有溫度的眸子這一瞬更加冷厲。
「讓他進來,直接入府」
「是」
一時間四人無話。
定南是根本就不認識邱江浩,而劉修竹和風情則是若有所思。
按道理來講,得知邱江浩一隊人順利歸來,葉寧應該是喜悅的,那日在盛華城,葉寧最擔心的便是留在城中人的安危。
明明是溫和的天氣,卻顯得十分壓抑,葉寧自始至終都沒再講過一句話,只是眸底那絲絲冰冷讓人膽寒。
終于,一襲深藍色衣袍的男子跪在地上,葉寧抬了眼,認認真真的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人。
<認識了九個月,朝夕相處了一百多日,如此熟悉的人,卻讓葉寧感到好笑。
她應該悲哀的,身邊的每個人都有另一張面具,只有她蒙在鼓里。
「啟稟大帥,盛華城內余留虎躍軍全部安全回歸,請大帥指示」
平靜的聲音,按部就班的話語,沒有一絲一毫破綻的表情,葉寧很想笑,可是她笑不出。
邱江浩跪在地上,感覺到悲傷冷厲的眼神,心中忐忑不安,便是第一眼看到葉寧時,他就知道葉寧變了,如今的他不敢猜測葉寧的心思,也猜不到。
冷厲的威壓一瞬間撤去,冰冷的聲音傳來,「定統領需要一個能教導夏家軍的人,你可能勝任?」
「屬下保證完成任務」
「那便下去吧」
簡簡單單的話語,一個隨意的命令,剛剛歸來的邱江浩便被指派到城外,一路上心情說不出的沉重。
葉寧若是不信,何必給他任務,若是信,又為何什麼都不問。
邱江浩早就準備好的話語一句都沒用上,此刻只能滿月復心事的跟著定南去了城外。
葉寧讓定南帶邱江浩回軍營,卻留下了劉修竹,自然是有話要說,風情也很是長眼色的離開了。
「修竹,在夏寧城還習慣嗎?」。
這種問話讓劉修竹受寵若驚,好像這是那次變故之後,葉寧第一次說起與公務之外的話。
盡管周身還是冰冷的氣息,但是葉寧的語氣有些回到從前般淡然,還有著絲絲溫暖。
「夏寧城很好,我很喜歡」劉修竹的聲音總是溫潤的。
「謝謝你」
「你,寧兒,你不要這麼說」劉修竹有些慌亂。
葉寧瞧著那個號稱玉面修羅的將軍就這麼羞紅了臉,一時間似乎回到剛見面的時候。
「修竹我可能要跟南陵動手了,你怎麼看?」
三國中,哪一方都逃不了這場戰役,有此一問,也是因為葉寧真的在乎這僅剩的溫暖。
劉修竹面色如玉,語氣一如既往的堅定,抱拳,行的是軍禮,「願為前鋒」
無論是誰,只要是葉寧的對立面,他無理由,幫助的總是葉寧。
「明日,你便離開吧,去南陵,幫我做一件大事」
「好」
「不問問是什麼?」
「不需要問」
兩人相視一笑,這一笑竟是十分溫馨,有些親人般的感覺。
「你有沒有什麼願望?」
願你一世無憂,劉修竹心中默默想到。
「天下太平,每個人都能安享盛世」
「果然是大丈夫,胸懷天下」葉寧難得的打趣一句,劉修竹這一次沒有紅臉,只是儒雅的笑了笑。
「修竹,你的願望可以實現,我幫你實現」葉寧伸出一只手,劉修竹臉色一紅,輕輕握上。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又送走一個,她身邊的人似乎越來越少了。
夏星魂用生命為代價,讓永無雪花的城池灑滿冰雪,之後夏寧城依舊是溫熱的,但是對于葉寧來說,整個世界都是一樣的冰冷。
夏星魂瀟灑的離開了,將所有的事情丟下,葉寧感覺心很累,最累的是還要完成夏星魂最後的遺願。
桃花林。
桃花樹。
桃花仙?
不,那只是一個喝醉了的相思人。
「忘了嗎?」。
「如何忘?」
「那你喝酒又有何用?」
「不喝,還能做什麼?」
「北棠邑,想不想知道她最後的願望」
提到那個她,已經爛醉的人,忽然坐起,一雙被酒浸染過的桃花眼更加奪目。
一只手握上葉寧的手,力道大的嚇人,葉寧本想甩開,但是那目光中的灼熱讓她默默承受,並在心中嘆了聲︰夏星魂,你還真是給我留下了個好任務。
「自她走後,你已經喝了三個月了,喝夠了嗎?」。
「他的願望?」
「梨花堡堡主,可不是一灘爛泥,一個醉鬼」
「他的願望?」
「你何時變回原來的北棠邑?」
「他的願望」
「這就是她的願望」
握著的手終于松開,北棠邑先是怔了怔,隨後目光中爆發出一股別樣的生機,如同又找到了繼續活下去的目標。
「當真?」
「當真」
「我知道了」
酒瓶一甩,原本晃晃悠悠的人這一刻戰立的比誰都直,明明滿身酒氣,目光卻是清爍無比的。
北棠邑對夏星魂的感情在夏星魂活著的時候沒有訴之于口,因為他不敢,不敢侮辱那個他心中聖潔無比的人,因為他覺得這種感情于世不容。
風流瀟灑的北棠邑只是陪著夏星魂,直到死後,還在陪著。
原本葉寧想告訴北棠邑夏星魂的身份,她是女子,他們是最正常的一對,但是夏星魂不許,直到最後一刻都不許,她以為北棠邑會找到一個更好的女子,漸漸忘了她,可惜,目前來看,不可能。
葉寧暗暗決定,若是她離開之前,北棠邑一直鐘情與夏星魂,她就留下一封信,告訴北棠邑所有的事情。
「夏星魂最後一句話,便是希望你活著,一直活下去,她的願望我自然會達成,我給了你三個月傷心的時間,如今,你該振作起來了」
「這個,是她留給你的」
冰涼的觸感,北棠邑小心的捧著那塊浮生玉,輕輕撫模,如同捧在手里的是心愛的人一般。
將玉小心的放到錦囊中,那個錦囊也是夏星魂的,他一直放在心口處,那樣他才能感覺到一絲安定。
浮生玉是何種寶物,為了它夏星魂付出了多少,北棠邑一直看在眼中,沒想到最後這塊簡直連城的寶貝,竟然留給了他,這樣是不是說明,夏星魂對他,也是在意的。
浮生玉的玉魂已經消失,如今的這塊玉只是一塊普通的古玉而已,夏星魂雖然沒來得及交代,但是葉寧一向懂她,交給北棠邑,應該是最好的去處。
「謝謝」
「因為她而已」這是實話,單論葉寧和北棠邑,他倆可是沒有任何交情,倒是有一些算計。
夏星魂是葉寧和北棠邑之間的紐帶,即便是為了她,二人也會好好相處。
葉寧明白夏星魂對北棠邑的心意,北棠邑也知道夏星魂對葉寧的重要性。
「明日我便回梨花堡,北漠的事情梨花堡會傾盡全力」瀟灑自信的話,桃花眼中閃著精光,那個擅于謀劃的北棠邑回來了。
比起三個月的酒精麻木,夏星魂的一句話還真是有用。
「北漠的戰事,你不必插手,我想知道的是聖女門的消息」葉寧又回到冰冷的語氣,她與聖女門的仇怨今生不可解。
葉寧與白,是死敵,兩者必死一個,方才能了結。
白練從那次消失之後,一直沒有消息,白也下落不明,葉寧總覺得其中必然有一件大事,這件事也許會出人意料。
聖女門絕不是看著那麼簡單,就像•••
暗盟!
聖女門,暗盟,深深吸了一口氣,每每想起這兩個門派,葉寧的恨就滕然而起。
她以天下為局,誓要讓這兩個門派煙消雲散。
葉寧永遠都忘不了夏星魂臨死之前的那句呢喃︰鬼帝是•••納蘭初!
那一刻葉寧是僵住的,沒有人能明白她的心情,世上唯二相信的人,唯二放在心中的人,一個生命逝去,一個在心中逝去。
她穿越異世,步步驚心,不信人,不信命,可是千防萬防,還是讓那個瀟灑不羈的人走進了心里。
厚重的防線在他次次守護中開始裂縫,那個叫做納蘭初的名字開始浸入心房,直到那日山頂,一句永世不悔,讓她的防線徹底崩塌,從那時起,葉寧便真正的將納蘭初放在心里。
他不悔,她也不悔。
他愛她,她也愛他。
為了納蘭初,葉寧竟然想放棄回去的機會,想想,這是可笑,可笑之極。
她最恨的,便是鬼帝。
她最愛的,便是納蘭初。
但是這兩人竟然就是一個人,那一刻葉寧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那一刻起,葉寧終于明白夏星魂拼死都要阻止婚禮的原因,說到底,夏星魂過早的離開,也是鬼帝一手造成的。
葉寧很想知道,納蘭初是從何時開始算計她,利用她。
原以為將她利用的最徹底的一次便是慕狐,現在想來,比起慕狐,納蘭初的手段更高明。
他說寸步不離,是呀,他一直寸步不離的監視著她。
葉寧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很想知道,當她十分得意,十分自豪的布下一個陷阱,謀劃一個計謀之時,他是什麼表情。
浮生如戲,她一直以為,她是哪個最清醒的看客,那一刻才知道,她才是最大的傻瓜,她才是最好用的那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