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天寒地凍。
京城終于迎來了真正的寒冷,北風呼嘯,天空朦朧,霧氣蒙蒙。雖然不見雪,但異常干燥冷冽。
韓素馨過緊衣裳,讓流雲等人將暖爐加熱,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說話。
她有些心不在焉,看著旺旺的爐火,想著沈星進宮之後就會回來,今天她的那事兒完了,是不是能夠圓房了。想到這里,小臉就紅撲撲的。
深宮內院,黃色寬袍,龍紋錦繡,當今大宋皇帝陰沉著臉。
看著邁步走出去的沈星,他的眉頭挑了挑。從簾後走出來一人,頭戴術冠,唇紅齒白,斜眼細細瞄了皇帝的神色,若有所思的說道︰「聖上,如今不得不下狠手了。」
皇帝年僅四十,算是壯年。誰料到自己做了一個局,卻無法控制了。大宋,將會毀在他的手中。原來別人說自己英明聖武,那<都是放屁。他的心很憔悴,很無助。
「可是,若連他都信不過,朕還能信誰?」皇帝遲疑的問道。
「聖上,王方已經北下,三殿下意圖已經路人皆知。遼人自顧不暇,如今若不對沈星下手,恐怕他也會學三殿下啊。」
皇帝的眼皮急速的跳著,思量許久,擺手︰「就憑他方才說的話,根本無法定罪,而且我相信他不會背叛朕。」
「聖上,人心難測啊。」那人頓時哭起來。
「別再說了,我……信他!」皇帝遲疑之後,還是堅定了信心。
「不過……」皇帝忽然又看向他,低聲說道︰「我要知道他的所作所為。」
那人頓時欣喜若狂,剛剛埋下的種子終于發芽了。皇帝這是要監視沈星啊,哈哈哈,沈星,只要你犯一點點的過錯,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小心哥哥!」韓素馨撲進沈星的懷里。與沈星在一起,她才覺得自己像個女人,像個無憂無慮的女人。
模著韓素馨的頭,沈星微笑。卻沒人發現,他的眼楮里露出寒芒。
拉著韓素馨到客廳里,與眾人說了話。他便回到書房,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動。聖上的問話,似乎對自己起了心思。他忽然有種心痛,伴君如伴虎,為他這麼多年,他竟然不信任我了。
他能感覺到屋子里還藏了人,那個人,似乎就是針對他來的。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可是,兔子還沒死,鳥還活蹦亂跳,就開始屠狗收功了麼?他緩緩的閉上眼楮。
門開了,窈窕的身影款款走進來,將粥放在桌子上。韓素馨看著疲憊的沈星,走到他的身後,默默的為他捏肩。沈星微微睜開眼楮,反手放在肩膀上,握住她細女敕的手掌。韓素馨開心的笑了。
「素馨……」
「嗯。」
「如果有一天,我們去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隱居,你會願意麼?」沈星淡淡的問道。
韓素馨心一震,忽然有種感覺,沈星在交代後事。這種荒謬的想法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你到哪,我就到哪,不論是天涯,還是海角。」韓素馨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沈星笑了,點點頭說道︰「好。」
黑漆漆的夜,幾個人穿著粗重的棉襖,貼著牆肅立。
「就是這個院子。」
帽子掩住一雙秀眉,檀口微張,雙眼泛著紅光。他不是喜歡這個女人麼?我就殺了這個女人,讓他後悔,然後再殺死他!大遼國完了,但我還沒有死,父仇、國仇就由我來報!
「動手!」
三十多人殺氣騰騰的向院子撲去。
「嗖嗖!」忽然,數十支飛箭憑空出現,將前方七八人射翻。後面的人極快的躲避,但卻毫無退意。他們繼續沖,快到院子十幾步的地方,從牆上跳下來十幾個黑衣人,迅速的與這些人廝殺起來。
來犯者體型明顯比黑衣人要狀很多,而且毫不畏死。雙方拼殺,黑衣人很快就呈現劣勢。牆角站著的那道身影列出冷笑。
黑衣人節節敗退,來犯者已經到了門前,幾人持刀,將門砍成數段。
「發生了什麼事?」韓夫人和韓世松披著衣裳跑了出來。夜深人靜的時候,外面乒乓的聲音太過刺耳。
沈星盤坐在床上,韓素馨臉色潮紅的不知所措。今日就圓房麼?我……我應該怎麼做?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緊張的有些發抖。
就在這時,听到了外面的聲音,沈星猛地坐直,臉色陰沉。韓素馨也臉色一變︰「小星哥哥,發生了什麼事?」
「你躲在床下,沒有我呼喚,不要出來。」沈星拿起枕邊的劍,赤腳走了出去。韓素馨緊張的不知所措,她知道,有暴徒來了。
她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盯上了韓家,為什麼敢在天子腳下如此膽大包天。
「小心!」韓素馨喊了一聲。
沈星回頭沖她點了點頭,做了一個安慰的神色。韓素馨立即爬到床下,冰冷的地面讓她頓感寒意。
「進屋去,將門窗關好。」外面傳來沈星的呼喊聲。
韓夫人和韓郎官,以及出來查看的韓沖等人,嚇了一跳,眾人很快就看到一群不似大宋的人沖了進來。韓世松立即拉著韓夫人往屋里跑。韓沖卻咧嘴大笑,很興奮的拿起牆邊的一根燒火棍就沖了上去。
「沖兒!」韓夫人大吃一驚,卻被韓世松拉住。
「由他去,沈星在,不會出問題。」韓世松說道。
「遼人?」沈星眼神猛然一收,他怎能不認識這些打了許多年交道的敵人?本來他還以為是他,看來自己想錯了。
「全部拿下,一個都不許放走!」沈星喝道,率步沖了上去。
黑衣人見沈星出現,各個勇猛起來,與遼人廝殺的如火如荼。但那些遼人真正難纏,一個個不把命當命,就是挨上一刀,依然不肯後退一步。
「這是什麼人,不像正常的遼人。」沈星目露異色,在他的意識里,遼人再凶狠,也不會如此視死如歸。
耶律石?沈星搖搖頭,不像耶律石的人。他相信,耶律石不會干出這種蠢事來。既然他來大宋求和,就不會無緣無故的刺殺自己。
那麼……只有一個答案,是遼國皇帝的死士!
他頓時醒悟,手中的劍毫不猶豫的將一人的頭砍下,如夜幕中的靈仙,所到之處,那些遼人都無法對抗,或死或殘。
浴血,當所有遼人都倒在血泊的時候,地上能站住的只有五人。沈星、韓沖和三個黑衣人。
韓沖雙眼充血,他從來沒殺過人,今日讓他明白了什麼是血,什麼是戰場。方才的興奮感一掃而盡,帶來的是澎湃的熱血。
「他們是什麼人?」韓沖還是有些緊張,畢竟第一次殺人。
「先去洗干淨。你們通知一些人,將這些人的尸體收好,明日我要進宮。」沈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提著劍轉身就走。
韓沖暗暗點頭︰這個妹夫真沒說的,殺了這麼多人,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外面牆角陰暗處,那張臉陰沉無比。當院子里沒聲音的時候,她變得猙獰起來。居然有這麼多守衛,那個女人到底什麼身份?
難道是耶律石派給她的護衛?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她雙手捏緊拳頭,雙眼要噴出火來。
計劃失敗,她不得不立即離開。
「小星哥哥,是什麼人?」沈星渾身是血的走進屋子,將門關上。
見他一身血跡,韓素馨不再問,趕緊找了趕緊衣裳。出門叫流雲燒水。韓世松和韓夫人也顧不上禮數,雙雙推門進來。
「沈星,听沖兒說,那些是遼人?」韓世松問道。
沈星點點頭,將衣裳月兌了。韓夫人轉過身去,等沈星換完了,才轉過身來。
「那些的確是遼人,但我想不通,他們為什麼來這里。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沖著我來的。但若不是沖著我來的,又怎麼可能派死士。他們顯然沒有活著回去。這是為什麼?」沈星請韓世松和韓夫人坐下。
「遼人竟然敢明目張膽的來京城,這就匪夷所思了。現在居然跑來我們韓家殺人,顯然很蹊蹺啊。除非是沖著你來的,否則無法說得通。」韓世松拍著大腿看向沈星。
韓素馨心微微一動,莫非是他?莫非他殺了相公後搶走我?
「這些人是遼國皇帝的死士,若說要殺我,也能說得通。可方才他們好像並不是沖著我來,他們一直想沖進屋子,似乎是針對某個人。」沈星沉吟的說道。
那些死士若針對他,早就奮不顧身的群攻了。可方才他分明看到,那些人不願意糾纏,就想沖進屋子。
他的目光看向韓夫人與韓郎官,微微搖頭,韓沖就更不用說了。現在就剩下一個韓素馨。
韓素馨心猛然一跳,驚恐的看向沈星,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你是說,她們是沖著我來的?」
沈星苦笑一下,他也不願相信。自己這個小娘子惹了遼國皇帝,還派人專程來刺殺?顯然不符合邏輯。
「應該不是你,遼國人還沒那麼愚蠢,千里迢迢殺一個女人。」韓夫人立即說道,她可不願意素馨被一群瘋子惦記著。
「也是,不過,這就有些奇怪了,他們到底是來殺誰的?」韓世松帶著疑問問道。
沈星又將目光重新看向韓素馨,問道︰「你是否的罪過遼國的什麼權貴?」
韓素馨急忙搖頭︰「我哪里有那般本事啊,就是耶律……」她趕緊閉口不言。
「素馨,你去過遼國?」韓夫人驚訝的問道。韓素馨自從回來,還從來沒有說過被俘遼國的事兒。
「算了,此事正好化解我現在的危機,也算一樁好事。明日我就進宮。」沈星笑著說道,心中冷笑,倒看看那個想離間他與皇帝人什麼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