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數人圍坐。
沈東雲依然坐在上首,沈東陵面無表情的坐在下方。劉氏緊張的站在他的身後,而蘇夫人則是站在不遠處,看起來很尷尬。
沈楠和蘇氏也站著……
于是沈家就剩下了這麼幾個人。原來濟濟一堂的沈家,如今變得如此蕭瑟。
韓素馨默默的走過去,坐在椅子上,然後閉目。她知道,今日將是手足之爭,手足之殘!
「沈東雲,你到底什麼意思?」劉氏實在忍不住了。這種壓抑的氣氛讓她無法鎮定,她已經猜到答案,但是她不信沈東雲會對她不客氣。
沈東雲抬了抬眼皮,看向下方的二哥沈東陵,沉聲說道︰「二哥,還記得小時候咱們一起看書的時候麼?」
眾人詫異的看向他,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沈東陵神色一動,臉色黯然下來。
「那時候,大哥學會了帶兵打仗,你與我就在一起看書,都希望能繼承沈家的榮耀,讓沈家千百年屹立不倒。你還記得當年你說的那些話麼?‘天河倒影,屈身昂首,不為天地俯首’啊。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從別人手里將傷痕痕累累的我搶回來麼?你我兄弟情義,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單薄了呢?」
沈東雲輕輕的說著,仿佛往事吹過,在每個人心頭挑動。每個人都沉思起來。韓素馨想起小時候,爹娘圍著自己轉,疼愛自己的情景。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往事,而他們的兄弟之情卻變得陌生。
「不要說了。老三,你說吧,你想怎樣。」沈東陵淡淡的說道,雙目之中多了許多說不清的東西。
被沈東陵打斷,沈東雲沒有惱怒,笑了笑,笑的很勉強。
「二哥,既然如此,今日就斷了這兄弟之情,你我今後不再是兄弟。」沈東雲站起,抽刀將下擺割斷。
沈東陵眉頭微微挑了一下,並沒有阻止。
「夠了,沈東雲,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劉氏看到沈東陵徹底站在自己這邊,底氣更足了。
沈東雲輕笑,將斷袍扔在地上,重新坐下。
「劉氏,你可知罪?」沈東雲猛然喝道。
「你在說什麼,我何來之罪?」劉氏面色發沉,冷冷看向沈東雲。
「呵呵,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指使吾妻殘害素馨,導致她月復中胎兒不保,你可有話要說?」沈東雲冷聲問道。
劉氏一顫,看向韓素馨。沒想到她居然懷孕了,但是現在沒了。她很想發笑,最起碼除掉了一個小禍患。
「哼,你說是我指使就是我指使的?你有什麼證據!」劉氏問道,問的理直氣壯,放佛她從未做過此事。
「證據麼?吾妻已經死了,還有沈華……」他意味深長的看向劉氏。
劉氏不知為何,身體不由自主的抖動,驚恐的看向沈東雲︰「華兒是你……你殺的?」
「哈哈哈哈!」沈東雲忽然揚天長笑,一行清淚留下。雙眼一沉,一股殺氣迎面撲來。
「他死有余辜,而你這個女人,也不得好死!」沈東雲雙眼欲裂。
「你,你真的殺了華兒?」沈東陵激動的指著沈東雲,嘴唇哆嗦,就是說不利索。
「二哥,我不曉得你知不知曉此事,但是我要告訴你,我與劉氏,與沈華的仇恨,就算天河水也澆不滅。」
「在這個家,我與你們不爭不搶,凡事能忍則忍,能讓則讓。可你們呢?以為我沈東雲就好欺負?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我。如今逼得吾妻羞憤而死,逼得明珠天下不容,你們還算人麼?」
「我縱然一步步退讓,但莫要當我沒脾氣。而我羞愧,直到吾妻死了,才知道就不該容忍你們囂張下去。」
「劉氏,你可知罪!」沈東雲吼道。
劉氏听呆了,李氏死了?怪不得沈東雲會如此瘋狂,她忽然產生無窮的懼怕,透徹心底。
「我沒罪!李氏殺人,與我何干。明珠那個賤丫頭是自取其辱,又與我何干?難道他們自己做的事都要賴在我身上?」劉氏不愧做過主母,說話滴水不漏,硬是將黑說成白。
「你……劉氏,你好狠的心。今日不管你認不認罪,我都不會饒了你。」沈東雲氣得臉發抖,起身向劉氏走去。
「老三,此事怪我,是我沒約束你二嫂。」沈東陵站起身,擋在劉氏面前。
「她不是我二嫂。二哥,你真的要與我手足相殘麼?」沈東雲冷冷問道。
「東雲,算二哥求你了。」沈東陵俯身一拜。
「我饒了她,九泉之下的吾妻會瞑目麼?明珠又怎麼辦?她害的我家破人亡,誰來給我主持公道!」沈東雲捏緊拳頭,青筋蹦起,沖著沈東陵嘶吼。
沈東陵默不作聲,忽然從懷里抽出一把刀刺向沈東雲。沈東雲根本沒想到自己的親二哥會對自己下手。
這時候,韓素馨正好睜開眼楮,就看到令人驚恐的一幕,驚呼而起。
撲哧,刀刺進沈東雲的胸口。沈東雲震驚的看著沈東陵,然後一拳砸在沈東陵的鼻子上。
蹬蹬蹬,沈東陵朝後翻倒。
那把刀猶自顫抖,帶著血留下。沈東雲騰的一下單腿跪地,一手扶著刀柄,嘴里滴出血來。
「好,好。哈哈哈哈,這就是我的好二哥!今日咱們就來個了斷吧。」沈東雲單臂撐地,勉強站起,向沈東陵一步一步走去。
「三叔,快退下!」韓素馨焦急的跑去。
劉氏幾人也看的震驚,他們也沒想到沈東陵會動手。那……可是三叔啊。
「還不動手?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沈東陵朝沈楠幾人喊道。
沈楠猶豫了,他忽然抬頭,面無表情的說道︰「爹,我不會參與此事。沈家,從今開始就完了啊,哈哈哈,沈家的榮耀!」
沈東陵咬著牙吼道︰「不孝子!」
「哈哈哈,連你的兒子都背叛你,你還有什麼臉活在世上?」沈東雲吐著血,嘿嘿的笑著。
韓素馨拉著他,卻拉不動,急的焦頭爛耳。耶律石跑哪里去了?
「那我就親手殺了你。」沈東陵面目可憎的說道。
「為什麼?為了她還是為了權位?」沈東陵問道。
「好,我就告訴你。我為了權位,為了三殿下給我的承諾。你要死,大哥要死,就是沈星,也得死!所以,今日你們都不能活下去!」沈東陵嘲諷的說著,看向韓素馨。
韓素馨沒想到沈東陵如此有心計,居然來了個甕中捉鱉。
「你也別想有人來救你。那些人,我都支走了。韓素馨,你還打算偽裝下去麼?」沈東陵冷笑道。
怪不得耶律石不在,原來是沈東陵暗中動的手腳。不過,她相信耶律石沒那麼傻,會很快發現不對趕回來。
「二叔,想不到你一早就認出我了。」韓素馨將面上的面具取下來。
「哼,你昨日住在小院,殺了綠姬,以為我不知道麼?」沈東陵恨恨的說道。
「知道又如何,我已經殺了她。」韓素馨冷笑道。心中暗暗著急,她與沈東雲如今身處險境,怎麼辦?
「你該死,你竟然害死了我的孩子!」沈東陵像發了瘋的牛,紅著眼楮。
「啊!」幾聲驚叫。
韓素馨長大了嘴,無比震驚。劉氏不可置信的看著沈東陵,這個與自己睡了許多年的床頭人。蘇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沈東陵竟然如此無恥,要了兒子的妾!
「你……無恥!」沈東雲沒想到,這個家里最道貌岸然的就是自己的二哥,這個偽君子!
噗嗤……一口血吐出,沈東雲跪倒在地。
「三叔,你挺住!」韓素馨急了,若是沈東雲出了事,她一樣逃不了。
「無恥又怎樣,我等了半輩子。前輩子被大哥壓著,好不容易拜托了他的陰影,卻又被遇到娘過世,然後又是沈星橫空出世,我不甘心啊。所以我答應了三殿下,只要取到沈星手中的權利,就會讓我官復原職,甚至更進一步。而你們,總是成為我的絆腳石。而你……」他指向韓素馨。
「你總是破壞我的好事。你嫁入沈家就是個錯誤,沈星本該要死,要不是你嫁她打亂我的計劃,讓我錯失良機,否則他怎麼可能活著。去青龍山,路上馬車出問題,可惜那個笨蛋,居然沒除掉你。」
韓素馨震驚的看著沈東雲,沒想到那次馬車失控,竟然是沈東陵的手段。怪不得當時覺得有問題,但就是找不到問題的根源。
「後來好不容易引格日勒那個笨女人去京城除掉你和沈星,沒想到反被殺敗。呵呵,你們真是命大,今日就別想活著出去了。」沈東陵像是變了一個人,惡狠狠的說道。
原來暗中還有這麼一只大手,居然就是沈東陵。他隱藏的真夠深的。
「沈東陵,你這個無恥之徒,你竟然連華兒的妾都要!」劉氏憤怒的吼道。
沈東陵轉過身,哈哈哈大笑。
「這不是為了你麼?華兒天生就不能盡人事,難道讓她們守寡?」沈東陵大笑著說道。
「什麼?」眾人都震驚了,一個個仿佛見鬼的看著沈東陵。
「那明珠……」韓素馨憤怒的看向沈東陵。
「不錯,明珠那丫頭我看著都喜歡。哈哈哈,知道了吧,華兒每次引他們去,然後藏起來,剩下的事兒就是我做了。」沈東陵笑著說道。
此刻,他在眾人的眼里,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一個讓人無比惡心的混蛋!
「沈東陵,你太骯髒了。」就連劉氏都忍不住了。她原本靠著沈東陵,希望能躲過這一劫。但听了他的話後,頓時渾身冰涼。
她現在才知道,她一直跟一個惡魔生活了許多年。
「楊氏呢?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女人?」劉氏瞠目問道。
「她?」沈東陵搖搖頭︰「她不是我的女人,確切的說,她是你父親的妾,只不過她的身份特殊,不能公開,所以被我帶回來。」
「什麼?我父親還活著?」劉氏簡直無法置信。她好像做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夢,夢里都是現實中不可能發生的事。
「不是,他已經死了,楊氏懷了你的弟弟之後,他就死了。可惜了,我還沒用他威脅你哥哥交出兵符,他就死了。」沈東陵惋惜的說道。
「惡魔,你這個惡魔!」劉氏吼道。現在她才知道,自己害死了自己的親弟弟。
韓素馨默默的看著沈東陵,她的大腦有些轉不動了。她很想笑,因為這一切簡直太讓人無法相信了。真的是做夢嗎?
「華兒告訴你他與明珠的事,也是我指使的,就是讓你出頭,讓李氏去殺韓素馨,然後逼得沈星出現。可惜沈星真的好像死了,到現在都沒有出現。」沈東陵笑笑,然後看向韓素馨。
韓素馨頭頂冒汗,她真的不能相信,這一切……真的太可怕了。
沈星,你一定不會死,這樣的惡人還沒有受到懲罰!
「好了,說了這麼多,你們兩個就該離開這個世界了,到陰曹地府報道吧。」沈東陵將手中的刀揚了揚,慢慢向韓素馨走去。
沈東雲已經說不出話了,他激烈的抖動身子,想要站起來。
「死吧,都死了吧。」沈東陵獰笑,一張臉變得越來越大。
韓素馨模著懷中的匕首,只要一下。
「三弟,別怪二哥,二哥小時候很疼你的,現在也一樣,不會讓你太疼的。」沈東陵持刀向沈東雲刺去。
看到機會,韓素馨毫不保留的向沈東陵脖子刺去。
沈東陵似乎有察覺,頭微微一偏。刀鋒從他側面滑過,挑開一條血線。他模模自己的脖子,看向韓素馨,嘿嘿笑道︰「你這丫頭,長得也不賴。等我收拾完了老三,你就好好的服侍老子吧。」
「你無恥!」韓素馨氣得身子發抖,她從來沒見過沈東陵這樣的色,中惡鬼。
劉氏也快瘋了,這個禽獸竟然要對韓素馨下手,他將自己看做什麼了?是擺設麼?
「沈東陵,你給我住手!」劉氏向沈東陵撲來。沈東陵臉色一沉,反手就是一刀。
撲哧,刀深深插入劉氏月復部,刀身及柄。
「你……你……」劉氏驚恐的看著沈東陵。她沒想到自己最終會死在他的手里。
「這些年,你靠著你哥哥給我多少難看,讓我連個男人的尊嚴都沒有。如今你哥哥不在了,你還對我頤指氣使,還真當我好脾氣麼?」沈東陵冷笑,手猛然一抽,刀從劉氏身上拔出。
劉氏慘叫一聲,撲倒在地,不住的抖動,含著不甘的神色慢慢僵硬起來。
韓素馨見證了大宋歷史上最無恥的一段歷史,她真的無法相信,原來人可以無恥到這種程度,可以不將自己當人!
「好了,呱噪的人已經死了。該你們了!」沈東陵笑笑。
蘇夫人一直呆立在牆角,她早就被嚇得雙眼發愣。直到蘇氏死了之後,才恍然醒悟,尖叫一聲,向外跑去。
「跑得了嗎?」。沈東陵冷哼道。
但是他沒有看到蘇夫人被扔進來,而是看到一個人站在門口。他的雙目猛然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