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無聲地點點頭。
她太認識包里的這幾種糕餅了,從五歲時起她就跟著女乃女乃學習做這幾種最具李家特色的糕餅,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李氏不但知道這些糕餅出產自李家糕點鋪,還知道其中哪些糕餅是妹妹做的、哪些是母親做的,畢竟是她親自手把手教會妹妹做糕餅的嘛。
說來也奇怪,李氏學習其它的事情時都比較慢,唯獨在學做糕餅這事上蠻有天賦,不但學的速度快而且糕餅的制作和創新上也有些心得。那些同種類的糕餅在別人看來長得都一樣,但李氏能看出它們的區別,進而分辨出制作者的不同。
李氏的手指顫抖地撫模在其中一塊糕餅上。雖然在她看來這塊糕餅從配料到鞣制再到火候都有缺陷,但這畢竟是妹妹親手做出來的東西,讓李氏感覺見到親人般的親切。盡管妹妹來監牢里看自己時態度不太好,但她畢竟還是來了一次嘛,李氏依然覺得很感動。
安萍兒見李氏點完頭後就沒了動作,于是提示說︰「這糕餅就是你的午飯,你可以開始吃了。」
李氏抬頭看安萍兒,詫異且驚慌著。安萍兒並不理會她,繼續專心吃自己的午飯。李氏又持續地看了安萍兒一會,在確定捕快姑娘不會解釋任何事後李氏捻起一塊糕餅放進嘴里,加倍珍惜地咀嚼著。
來之前周遠良讓安萍兒自己想說辭向李氏解釋眼前的情況,以求讓李氏能不帶抵觸情緒地跟安萍兒談話、保證談話質量。所以安萍兒提前做好了準備而且還準備了好幾套方案,打算根據李氏的具體情況選擇最佳方案。但在見到李氏本人後安萍兒改變了主意,不做任何解釋、不給李氏講述任何背景知識、直接開始提問。
安萍兒這樣做自有她的理由。
雖然只是剛剛見面、甚至還沒有正式交談過,但安萍兒已經基本清楚李氏的性格了,膽小怕事沒主見容易被人誤導同時還不容易相信陌生人。上述這幾個特點在很多人身上都會存在,即使同時存在于同一人身上也並不罕見,尤其是那種自幼不受父母寵愛、沒有生活來源的人表現得會格外明顯。
安萍兒不知道李氏幼年時是否受寵,但顯然近些年她很是不被親人喜歡,于是養成了謹小慎微、同時又顧慮多疑的性格。這與先前時獄卒的講述相一致,而且安萍兒通過觀察李氏的衣著動作特征也能看出來。
對待這樣的人,你跟她說實話她都未必會信呢更何況編套說辭企圖讓她信服了,太苦難,安萍兒索性就不費這個勁了。
現在與其想個借口讓李氏相信安萍兒只是個臨時被征調過來的捕快、只是順便且隨意地跟她聊聊毒殺案、只是閑聊天對她沒全沒害,安萍兒覺得還不如什麼都不說呢。沒有任何說辭、沒有任何借口,穿著捕快制服直接坐在這里、直接開始問話,安萍兒相信效果會更好。
行動方案似乎有從誘供到刑訊逼供轉變的嫌疑。
安萍兒向來反對恃強凌弱,但今天為了破案她也只能破戒一把了。話說,仗著捕快的身份欺負一個膽小如鼠的青年女囚犯,安萍兒完全找不到樂趣。相反的,她現在感覺極為郁悶。真搞不懂那些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的diao絲英雄們為什麼就樂此不疲呢?
當然了,雖然安萍兒的策略蠻強硬的,但執行時的態度還是挺柔和的,起到了一定的迷惑作用。
安萍兒抱著飯碗,在即將咽完上一口飯且還沒吞入下一口飯的間隙中問李氏︰「需要水嗎?」。
「啊?」李氏茫然地抬頭。
「我問你要喝水嗎?」。
李氏沉默了一剎那,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中的哲學意義,然後小心翼翼地問答說︰「不……不需要了,謝謝!」
安萍兒不再說話了,繼續大口扒飯。
雖然兩人之間的這幾句對話很沒營養的,但依然大大減輕了李氏的精神壓力,就連她咀嚼糕餅的動作都舒緩了許多。動作舒緩則吃的速度就慢了,安萍兒那邊已經吃完午飯時李氏才吃完兩塊正準備吃第三塊呢。
「你也會做糕餅吧?」
「嗯。」李氏隨口回答著安萍兒的提問,而腦子里正在回憶著當年學做糕餅、親手制作糕餅的日子。
那時她只是覺得挺喜歡做這件事,絕想不到此刻會如此地懷念那個環境和氛圍。鞣制原料時的那種手感、蒸制坯料時的熱氣和香味,一瞬間,這些感覺又回來了,李氏仿若離開了陰暗潮濕泛著霉味的監牢,又回到了家中的廚房里,溫馨且安全。
安萍兒立馬就根據李氏恍惚的眼神猜中了她在想什麼。「很懷念守著爐火等待糕餅出鍋的感覺哈?看著一個個面團蒸成了漂亮的糕餅,看著顧客買走這些糕餅,感覺很不錯哈?覺得自己很有用?」
李氏點了點頭,眼神更恍惚了,透露著強烈的渴望和懷念。
「你做糕餅的手藝怎麼樣?听說非常好,老主顧都很懷念呢。」安萍兒這是听申鵬說的,而申鵬是去李家糕點鋪買糕餅時听一位老顧客感慨說現在的糕餅沒有兩三年前做的好了。所以安萍兒猜測當年店里的糕餅是李氏做的,而她的手藝明顯高于她母親和妹妹。
李氏有些高興有些羞澀地微微笑了一下,顯然非常滿意于自己的手藝得到顧客的認可。
「以後還想做糕餅嗎?」。
李氏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顯然是已經從回憶中醒了過來,回到了現實中。
安萍兒小心翼翼地問︰「你想回家嗎?」。
李氏深吸了一口氣,眼淚撲簌簌落下,她的上身幾乎全都匍匐在了地上,輕聲地嘶吼了一句︰「回不去了!」
「如果你是冤枉的,說出來,然後你就可以回家了。」
李氏勉強撐起來一點,絕望地看向安萍兒,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冤枉,我婆婆因我而死,我自願給她償命。」
安萍兒蹙眉。李氏說她婆婆「因我而死」而不是「我毒殺了我婆婆」,這里邊有本質的區別。「你婆婆是怎麼死的?」
「被毒死的。」
「被誰毒死的?」
李氏咬著嘴唇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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