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龍和小山追著長三叔詢問事情經過的時候,阿離早就直接跑進戲棚,看到了昏迷中的芸姑。
見到芸姑的那一刻,阿離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原本以為芸姑只是昏迷不醒,所以準備偷偷用隨身空間里的靈藥喚醒芸姑。可是闖入戲棚後,首先映入她眼簾的,卻是芸姑慘白的臉色,以及頭上被纏的厚厚的一圈白布,那白布上,還隱隱有血跡透出——顯然,芸姑不僅是昏迷,頭上還留下了傷口!
這樣的芸姑,即使能醒來,也沒法馬上登台的!因為阿離縱然有能消除傷口的靈藥,但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讓芸姑的傷口倏然復原……
「爹,」阿離低低喚了一聲,乖乖走到邱寶生身邊,邱寶生一張清俊的臉此刻一點血色都沒有,听到阿離的喊聲,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眼神卻依舊眨也不眨的落在昏迷的芸姑身上。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邱寶生今早一定不會出門,也不至于被那幾個醉漢闖進戲班,打傷了芸姑!
戲棚里沉寂了片刻,那給芸姑診脈的老大夫終于收回手,慢條斯理的開口了︰「這位姑娘雖然頭上受過擊打,不過好在她平素身體底子好,又沒有被打到頭上重要的經脈,倒是不會有大問題……」
邱寶生沉聲開口︰「那人怎麼一直不醒?還有,你說她平素身體底子好?」
說到這里,邱寶生的語氣中已經帶了絲絲懷疑︰要知道這幾年芸姑跟著他們父女流浪。一路上忍饑挨餓,全仗年輕扛著,哪里還說得上身體底子好?
阿離聞言,心里卻閃過一陣慶幸︰重生這些日子來,她一直悄悄給芸姑和邱寶生調理身體,所以芸姑昨天才能喝下加了瀉藥的茶水也沒有事,而且今天又幸運的、躲過一劫。
老大夫不滿意的瞥一眼邱寶生,言簡意賅的繼續︰「她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為傷口失血過多。」
說完,老大夫就起身坐到一邊。唰唰唰開藥方去了︰「這戲棚里透風撒氣的。盡快把她安置到別的地方,不然傷口見了風就麻煩了。再吃幾劑補血補氣的湯藥,慢慢調養吧。這病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卻急不得。慢慢將養吧。」
一直陪在一邊的長三嬸終于忍不住開口︰「大夫。那她今天還能上台唱戲嗎?」。
老大夫翻個白眼。一句話差點噎死長三嬸︰「你把她弄醒?不怕死人,就讓她上台!」
說完,老大夫收拾一下藥箱。徑自除了棚子,跟長三叔收了診費就走了。
邱家班的人呼啦一下子都圍了上來,劉勤庚著急的搓手︰「這怎麼辦?芸姑不醒,咱還怎麼上台?」
邱寶生眉頭緊蹙,先安排人去給芸姑抓藥,可是大家都擔心唱戲的事,一時竟沒有接那張藥方的,後來還是小龍和小山拿了藥方去抓藥了。
邱寶生看看沮喪的邱家班眾人,給他們打氣︰「大家別急,芸姑不醒,我們不能演《井中蓮》,但是還可以演別的。」
邱家班眾人這些日子來,一直沒日沒夜的排練《井中蓮》,芸姑一倒下,他們下意識的就覺得一切都完了,這會兒忽然听到邱寶生說還能演別的,大家瞬間眼前一亮,但很快,長三叔就搖頭嘆息︰「咱戲班拼湊起來時間才不長,要演其他的戲,怕是湊不齊人,也拿不出手……」
這話一出,大家彼此看看,一時間連邱寶生的目光都有些黯淡下來。
一直沒插話的阿離,這會兒卻小聲開口︰「爹,要是讓小龍哥和小山哥上呢?」
「小龍和小山?」邱寶生思量一下,還沒開口,劉勤庚已經插話道︰「阿離你和你爹剛從外面回來,不知道那倆小子的情況,小龍倒還唱過幾出戲,小山資質卻差些,這些年就在台上跑跑龍套,還沒正經唱過戲呢。」
阿離卻堅持道︰「我記得小龍哥年前就跟我說過,洪先生允許他們參加戲魁大賽,而且是以洪先生家養班子學徒的名義——橫豎現在洪先生的家養班子已經被周幼銘困起來,沒法參加比賽了,小龍哥和小山哥又本來就是咱們邱家班的學徒,他們上台,那些點評的老爺們也說不出別的來。」
洪昉思在戲曲行當里的名聲實在太大,听說他都同意小龍、小山參加戲魁大賽,一時間眾人不由都信了幾分,性急的劉勤庚干脆轉身就往外跑︰「我去把那倆小子叫回來!」
小龍和小山在回來的路上,就听劉勤庚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因此兩人一回到戲棚,小龍就開門見山︰「洪先生是有意讓我和小山上台歷練歷練,前些日子還教了我們一出《長阪坡》,我唱趙子龍,小山扮糜夫人。可是,我倆別的都練得差不多了,就是‘抓帔’那一點,做不好。」
《長阪坡》這出戲,尋常戲班子唱的並不多,但邱寶生卻是知道的,因此簡單向眾人解釋了一下︰「抓帔」是《長阪坡》里很見功力的一個設計,這出戲講趙雲趙子龍在千軍萬馬中找到糜夫人和劉阿斗之後,一直勸糜夫人上馬,自己則一邊保護糜夫人和阿斗,一邊步行迎戰曹兵。糜夫人眼看自己成了拖累,干脆趁趙子龍不備,投井自盡,趙子龍在糜夫人跳井的一霎那伸手去抓,慌亂之中,只抓下了糜夫人的外衣(帔)……
「這抓帔雖然只是一瞬間的事,卻最見功力,」邱寶生注重強調︰「如果扮糜夫人的旦角功夫不到家,往往武生抓上去,那帔一把拽不下來,旦角還得掙著兩只胳膊折騰半天,才能月兌下帔,再跳井……」
他說到這里,眾人頓時恍然大悟︰「趙子龍功夫多高啊!要是有這掙扎的功夫,早把糜夫人救下來了!」
「對,所以這里配合的好,帔一拽就掉,那是‘抓帔’;如果折騰半天才弄下來,那就不是‘抓帔’是‘月兌帔’了,糜夫人的死也顯得假了。」
听邱寶生這麼一說,眾人的目光頓時齊刷刷都聚焦到小山身上。
小山一張秀氣的臉漲的跟紫茄子一樣,吭吭哧哧的開口︰「我……我現在就是月兌帔……」
「那咋辦?」劉勤庚又問出了大家心底的疑問︰「寶生,咱是拾掇拾掇直接回萬合鎮?還是讓小山和小龍上台,賭一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