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太太和邱富生兩個人,的確是被有心人提前釋放出來的,他們倆在萬和鎮大牢這九年,實實在在吃了不少苦頭,原以為這輩子就要這麼把牢底坐穿了,卻不想兩天前他們突然稀里糊涂被放了出來。
從暗無天日的大牢里出來,母子倆才知道︰當年讓他們作威作福的邱家班早就風流雲散,他倆轉了一圈,竟然無親可投︰
老二邱貴生一家人在官司判下來不久,就去了鄉下種地,這些年攢下了十幾畝地,日子還算過得去,兩個女兒也都找了婆家。但是,一見到她們母子出現,邱貴生的婆娘王氏竟然不由分說就關了大門,任憑邱貴生在院子里唉聲嘆氣,王氏也愣是沒開門叫他們進去,連涼水都沒讓他們喝一口;
王氏的閉門羹還算是客氣的,邱富生的寶貝兒子邱台柱在爹娘女乃女乃都入獄之後,一下子沒了依靠,流浪街頭很是吃了一苦,後來邱寶生的仙音戲樓名聲大噪,這才有一戶豆腐坊的店主看中他是邱寶生的佷子,把他招去做了上門女婿。
結果邱台柱迫不及待的入贅之後,豆腐坊主才輾轉知道邱家的恩恩怨怨,嚇得立刻就要把邱台柱轟出門去,誰知道這時候新娘子被發現有喜了、邱台柱又跪下哭天抹淚的哀求,說他也是受害者,人家這才捏著鼻子把他留下了。
這些年,邱台柱在丈人家低聲下氣勤快干活,才算站住腳跟。不想邱老太太和邱貴生卻找上門來!
一見到他們兩人,邱台柱不等丈母娘一家人發話,先就紅了眼,拿了扁擔黏著他們打︰「你們養的好閨女,差點把我掛在樹上凍死!老子受你們拖累,連上門女婿都險些當不成,好不容易跟三孫子似的安頓下來,你們又陰魂不散來找我!我干脆打死你們一了百了……」
就這樣,邱台柱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追著打,邱老太太和邱富生像喪家之犬。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足足逃出兩條街去,邱台柱才跺跺腳不追了。
眼看昔日捧在手心里的邱台柱都翻臉不認人,娘倆抱頭痛哭一場,又不死心的一打听︰邱大囡至今還在教坊里做官娼呢——她雖然相貌平平。但因為能豁出臉去陪嫖客玩各種花樣。所以沒太挨老鴇的打罵。但是因為是官娼,所以連一點私房銀子都存不下,又加上這些年糟踐身子狠了。也落下一身病,如今即將人老花謝,已經自顧不暇了……
至于邱三囡,邱老太太娘倆反復打听才隱隱听說︰邱大囡剛進教坊的時候,還想著贖買自身,所以就慫恿邱台柱把邱三囡賣到窯子里換錢——後來也不知道是邱台柱還顧念兄妹親情、還是依舊記恨當初邱大囡害他被捆綁恐嚇,所以邱台柱沒把邱三囡賣進窯子,而是賣給了一戶養蜂人家做童養媳,那戶人家隨著花期遷徙養蜂,早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至于賣邱三囡的錢,則被邱台柱在賭坊里輸了個一干二淨,讓眼巴巴等著贖身的邱大囡險些罵斷了喉嚨,至此姐弟倆再不來往!
等打听清楚這一切,邱老太太和邱富生不約而同跌坐地上,一個想法不約而同的在他們腦海里浮現︰
什麼叫家破人亡?!這就叫家破人亡!
而這一切,都是邱寶生和他那個丫頭片子造成的!
——就在他們娘倆走投無路、恨不得生噬邱寶生和阿離的時候,一個神秘人物出現了,看著餓的跟死狗一樣的兩個人,那神秘人物丟給他們一點干糧和水,就吩咐他們到天音戲樓找邱寶生父女的麻煩,還承諾他們只要攪和黃了天音戲樓,就給他們母子倆五十畝地!
既能報仇,又能賺錢,邱老太太和邱富生哪里會不樂意?就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們來到了仙音戲樓,卻不想迎頭就撞上阿離和傅妙卿,將他倆挾持進戲樓後院,一把墩在地上,力道之大,讓他倆半晌沒緩過氣來。
「勤庚嬸,麻煩你去廚房端些飯菜過來,」阿離笑盈盈的吩咐一個白白淨淨的婦人︰「再讓廚房燒些熱水,一會兒讓他們洗洗。其余的人都散了吧,離這邊遠一點。」
顯然阿離在仙音戲樓說話頗有分量,听了她這個命令,後院里的人哪怕對眼前的事情再好奇,也立刻答應著散去。
「回來!都給我回來!」邱老太太和邱富生緩過勁來,歇斯底里的喊︰「都不許走!」
可是人們根本沒有回頭的,眼看他倆咆哮不止,傅妙卿眉頭微皺,走到邱富生跟前,抬腳往他腰上一踢,邱富生立刻捂著腰慘叫起來!邱老太太被傅妙卿的狠辣嚇得激靈靈打了幾個寒噤,不敢咋呼了,因為收聲太急,險些咬著自己舌頭。
阿離轉頭看向邱寶生︰「爹,芸姨和佑哥兒只怕嚇壞了,您先去看看她們,等女乃和邱富生吃完飯洗漱過,我再去請您過來商議事情,您看好嗎?」。
邱寶生遲疑一下,終究還是點點頭︰這些年阿離幫他建起仙音戲樓,又掌管外面一系列產業,早就歷練出來,也讓他對女兒的辦事能力放心的很。
更重要的是,邱老太太和邱富生畢竟一個是他的親娘,一個是他的大哥,很多事情他沒法做的太絕,卻清晰地知道,如果自己心軟,沒準就會留下無窮的後患——這里有跟他吃盡了苦頭的娘子、有幼小的兩個孩子,還有那麼多靠著仙音戲樓吃飯的人,他冒不起這個險……
「老三!老三!」邱老太太慌了︰「寶生!我可是你娘!你不能叫這個賤丫頭拾掇我!你別走……」
邱寶生腳步頓了頓,回過頭,正對上阿離那雙清澈晶瑩的眸子,面對女兒那雙坦然澄澈的眸子,邱寶生終于還是轉回頭,在邱老太太的哀求、喝罵聲里,毅然轉身走了出去。
傅妙卿看在眼里,不由暗暗點頭︰邱寶生雖然處理棘手事情的才具平平,但他能清楚自己的本事,不逞強,倒也難得——人有時候最怕的,就是弄不清自己該做什麼該說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