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走到院子時發現丁大福也在屋檐下蹲著,沒有像每天一樣跟丁老漢去碼頭。
丁大福看到秋色把煙嘴從口中移開,嘴唇動了動,最後低聲對秋色說道︰「花了多少錢你先記上,到時我一定會還你,我還不上還有你兄弟哪!」聲音沙啞,雙眼無神。
秋色笑了,「我給我娘治病用你還什麼?全當我孝敬她的了,你不必有負擔。」說完也不等丁大福說話便跑到了大街上,朝人打听了回春堂的路。
回春堂是清水鎮唯一一家集藥材和坐診郎中都齊全的醫館,因此生意還不錯。此時的回春堂里有幾個抓藥的,還有兩個問診的。
秋色進去看了一圈沒有看見昨天里給吳氏扎針的郎中,便抓了一個小伙計問道︰「伙計,昨天你們店里給我娘看診的郎中是哪位?」
小伙計被秋色揪住衣服,臉色有些發紅,「姑娘,你先松開手。」
秋色頓了下將手松開接著道︰「我娘三天前動了胎氣,你們店里有位郎中用針炙給針好了,他給我們開了三天的藥,現在藥吃完了,想請他再去看一下。」
伙計撓撓頭,「這幾天就我家掌櫃出過一次診,還是個孕婦。」又有些驚訝的問道︰「你不會就是那個放著孕婦不救只顧吵架的丁家人吧?」
伙計的聲音不小,店里其他的郎中和伙計都朝這邊看了過來,甚至就連那些抓藥看病的患者也朝秋色投來了不屑的目光。一時間秋色的臉漲的通紅。
「你這伙計,我問你話,你嚷什麼?」秋色不滿的說道。
「切,做的出還怕人家說啊?」伙計翻了個白眼哼道。
「哎,你別走。」秋色抓住要走的伙計,「我要請昨天的郎中再出一次診,麻煩你幫我找他出來。」
伙計上下翻眼看看她,最後道︰「那好吧,我去給你問問,你等著。」說完,小伙計掀開簾子進了旁邊的里間,只听見里面有幾聲低語,不一會兒,小伙計便出來了。
「你走吧,我們掌櫃正給人上藥呢!而且我們掌櫃說︰你們丁家他可不敢去,給人看了病卻連診錢都沒人付。趕緊走吧,趕緊走。」
伙計的話音剛落,旁邊就傳來壓抑的低笑聲,秋色的臉臊的發燙,嚷道︰「我哪有沒給他錢?診錢藥錢明明一文都不少,現在卻來胡說。」
「行了,你走吧,我家掌櫃的說不去就不去。」伙計不耐的揮了揮手,轉身就要進櫃台里面。
秋色氣的胸脯急劇起伏,不理前面的伙計,直接快步搶進了旁邊的里間,一邊掀簾子一邊嚷道︰「郎中,你明明收了我的錢,怎麼反過來不認帳?」
正在給人擦藥的老郎中手一抖,半瓶上好的藥酒險些摔了,氣哼哼的抬頭怒道︰「你這丫頭好沒禮貌,怎麼隨隨便便亂闖人家屋子?沒見我正給虎爺上藥麼?」
「喂喂喂,姑娘你怎麼亂闖?」小伙計也追了進來,想要拽著秋色出去,又擔心男女有別,站在她旁邊急的直轉圈,「姑娘您快出去吧,這屋里還有沒穿衣服的男人哪!」
秋色也是听見有人笑她一時激憤才闖了進來,現在也有些後悔,請人出診態度還這麼橫,人家願意才怪呢!听小伙計一說才注意到正跟自己瞪眼楮的郎中手下可不是還有一個男人麼,而且,這個男人的上身還沒穿衣服!
那男人身形魁梧精壯,正以半躺的姿勢倚在一張矮塌上,雙手攤開,好似在等人投懷送抱似的,胸上好似有兩條什麼東西盤距著,秋色剛想細看,忽地觸及到他那滿臉的胡子和一雙滿含驚訝的眼。
秋色的臉烘的一下紅了,雖然男人赤膊在現代時很常見,但這可是在古代,而且還是直接的出現在自己面前與自己對視的陌生男人。秋色不敢再細看急忙將頭轉開,發現旁邊還站著一個男人。
那是一個身形削細眼鷹鼻的捕快,正沖著自己意味不明的笑,剛才只顧盯著站在屋子中央的周郎中,沒有注意到他們。
「艾頭,這小娘們可是夠野的呢,敢直接盯著你看!」那捕快沖著半luo的男人笑道。
秋色恨不得掉頭就走,可不知怎麼腳偏像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為了掩飾尷尬她只得裝做沒事兒人似的扭頭一本正經的與老郎中商量,除了臉色有些不正常的緋紅。
「郎中,你再去給我娘看看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總不能看到一半就不管了吧?那我娘要是有個什麼意外還不得算到你頭上啊!再說,我這次可是帶足了診金和藥錢來的。」
醫館的掌櫃姓周,醫術極好,只是為人有些小氣,此時又被秋色這樣半威脅著,當下胡子一撅,「不去,去了又得白跑一趟,老的少的都是個賴子。」
秋色一噎,想發火人家說的又是事實,況且自己還想請人出診呢,一時便有些語塞。
旁邊站著的捕快听到這里卻笑了出來,「原來是個女賴子啊,我說的臉皮怎地這般厚呢!站在屋里不出去是打算勾引我們艾頭麼?」
秋色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燒,她本就因為周郎中左推右擋的心中急燥,現在又听見別人這般污蔑自己,早就怒了,當下頭一抬直接與他嗆聲道︰「怎地?我又不是勾引你,難不成你嫉妒?」
那捕快幾時被人這般搶白過,立時就惱了,一擼袖子就沖要過來抓秋色,嘴里還不干不淨的罵著,「小娘們皮子癢了吧?看老子怎麼……」
「哈哈哈……」一串洪鐘似的笑聲突然響了起來,打斷捕快的動作,半倚在塌上的男人一邊笑一邊道︰「趙四你行了,還想跟個娘們一樣計計啊?!」
叫趙四的捕快似是不甘心,「艾頭,不教訓她一下她就不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
「行了,跟我去碼頭吧。」被稱做艾頭的男人起身站了起來,沖一旁有些怔愣的周郎中道︰「把藥酒給我自己擦吧!」
「哎,虎爺,還有不少地方沒擦呢!」周郎中對艾頭陪笑。
「不用了,你還是去出診去吧,否則今天你這店里就多一個免費學徒了。」艾頭笑笑,從周郎中手里接過藥酒聞了聞,皺眉道︰「挺好的酒非得弄的一下子藥味。」
秋色剛剛圖一時痛快,話不經大腦就沖出去了,心里很是後悔,尤其是看見趙四要直接找自己算帳時更是有了撥腿就跑的打算,還好,那個捕快被人勸住了。不過,她怎麼听著周郎中叫「虎爺」這名這麼耳熟兒呢?
秋色好奇心做崇,悄悄一抬頭,發現這位虎爺的身形十分高大,他站在地上立時就將屋子里的大半空間佔了去,鷹眉虎目,絡緦胡子佔半臉,再看到額上的那道疤就想了起來,他不是在碼頭上的面館見過的「愛老虎油」麼!想不到他竟這麼好說話。
艾老虎想不到秋色竟然還敢看他,而且只是單純的看他,沒有滿含算計的勾引,沒有恭敬中隱藏著不屑,也沒有憐憫中的利用。自從他做了這清水鎮的捕頭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了,像是對著平常人一樣,剛才也是因為這樣的眼神觸動了他,讓他阻止了趙四的發火。
「姑娘家家的,以後說話別那麼沖,還是斯文一些好,小心吃虧。」艾老虎難得善意的提醒秋色。
秋色雖然意外艾老虎的解圍,但她還知道好歹,也不敢再‘口出狂言’,急忙道謝,「謝謝虎爺。」畢竟剛剛他確實幫了自己。
趙四和周郎中听艾老虎這樣說心里都掂量開了,難不成這虎爺與這姑娘是舊識?要不怎麼又是解圍又是提醒的!那自己剛才有沒有得罪她啊?
艾老虎見秋色垂頭道謝,也不再理她,披上衣服直接跨步出了藥鋪。趙四皺著眉看了秋色兩眼,也跟在後面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秋色周郎中和那個傳話的小伙計,一時靜了下來。
「掌櫃的,您是出診還是去外面坐堂啊?」等了半天也不見周郎中有所動作的小伙計忍不住先開了口。
周郎中在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沒理小伙計,問也在一旁發愣的秋色,「姑娘和虎爺認識?」
秋色搖搖頭。
「不認識虎爺會幫姑娘說話?」周郎中明顯不信,「剛才要不是虎爺,趙捕快非對你動手不可,到時我免不了要做一回義診了。」
「我真不認識他。」秋色總算想起自己是來干嘛的,對周郎中道︰「郎中,你就去……」
「行了,看在虎爺的份兒上,我就給你跑一趟,先說好……」周郎中惦記艾老虎與秋色的關系不再拒絕出診。
秋色不明白給吳氏看病和艾老虎能扯上什麼關系,不過她怕再出意外也不敢再磨嘰,接過周郎中的話道︰「你放心,診費我預備好了。」
「恩。」周郎中點點頭,一邊指揮小伙計收拾藥箱一邊教育秋色道︰「你這姑娘以後可別跟什麼都吵嘴,那是吃官糧的,弄不好是要吃大虧的。」
秋色也覺得自己挺冤枉,「要不是你不出診還磕磣我,我能沖進來找你理論麼?」
「哼,你還有理了!」周郎中冷哼一聲背起藥箱率先出了回春堂。
秋色一面說著吳氏的現狀一面搶過藥箱跟在後面往丁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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