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簡巷的丁宅。
「娘親和爹爹是不是再也回不來了?」千千一邊哭一邊問平日里怎麼都看不對眼的百歲。
「誰跟你說他們回不來了?」百歲本就黑沉的臉更加的可怕。
千千抽噎著看向人群後的王婆子。
無為子對著王婆子生氣道︰「夫人平日待你不薄,你怎麼竟在這里詛咒她?」
「我……」開始王婆子還有些訕然,可想到剛才把秋色帶走的衙役那般的態度,不由又強硬起來,「張先生你也別裝清高,還是趕緊的哄著小姐少爺把咱們的身契拿出來趕緊的各自逃命去吧!莫要真的陪著掉腦袋!」
「你也是這般想的嗎?」。百歲看向了站在旁邊的王柱子父子和冬棗春花,整個家里只有他們幾個是簽了賣身契的。
王柱子有些猶豫,王婆子在旁邊鼓動道︰「你還想什麼呢?不為自己想也得為你兒子想想吧?難不成你想死了沒人埋不成?」
「那、那個,少爺,小姐,要是行的話,就放了我們爺兩吧,實在不行只放鎖頭也行。」王婆子的話觸動了王柱子的心里,也搓著手央求道。
「我、我……」春花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最後問一旁的冬棗,「冬棗姐,你走嗎?」。
冬棗沒說話看著始終站在少爺身後的衛二,堅定的搖了搖頭,紅著臉道︰「衛大哥不走我也不走!」
無為子踫了下衛二擠了下眼楮,無聲的說了句‘好艷福’!
衛二瞪了眼無為子垂下頭,裝做沒有听到冬棗的話。冬棗失望極了,也傷心極了,自己都已經把話說的這麼明白,衛大哥怎麼就還不表態呢?心里一堵感覺眼淚就止不住的掉下來了,用帕子一捂臉扭身就跑掉了。
「哎,冬棗姐,冬棗姐!」春花在她身後喊著追了上去。
鎖頭也猶豫著對著王柱子道︰「爹,我也不走,我要跟師傅在一起。」
「你別說話。」王柱子暗地里狠狠的擰了一把不知好歹的兒子。
看著鐵了心的兩個人,百歲不由冷笑,「還真是患難見‘真情’啊!我娘平日待你們可是不薄,沒給你們立規矩,月錢沒少過,平日里那紅包分紅哪次也沒落下過你們,現在我娘有事了,你們第一個想的卻是自己!」
王婆子和王柱子臉上一陣發燙,卻也仍是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
「你們想走,也成!」看著兩人的臉上浮現喜意,百歲又無情的繼續道︰「不過,得等我娘和我爹平安的回來,如果他們要是回不來,你們就等著一起陪葬吧!」連百歲自己都沒有察覺,現在的他叫娘時一點兒都不感覺到別扭。
「哎,少爺,你可不能這麼做啊!小姐,你得為我說句話啊,好歹我也算是你半個女乃娘不是。」王婆子見百歲不好說話,轉而向在一旁有些發怔的千千強硬的求道。
千千哪里經歷過這個,不由囁嚅著朝後退了一步,竟躲到了小小的百歲身後,猶疑著看向此刻她也有些怕的弟弟,「那個……」
「閉嘴!」百歲不耐的打斷千千的話,冷笑的對王婆子道︰「還敢威脅主家,你真是膽子不小啊!丁甲,把她給我關起來,我們不回來不許放她出來。衛二守住家,不許任何人進出。丁乙套車,剩下的人跟我走。」
王婆子還想倚老賣老的糾纏,丁甲過來直接扭著她的胳膊就拉走了,嚇的一旁的王柱子父子再也不敢吱聲了。
「你別走!」眼看著百歲要帶著無為子和剩下的兩丁就要走,千千突然哇哇大哭起來,「爹爹不見了,娘親被抓走了,你也要走,就丟下我自己了,嗚嗚!我害怕!」
百歲額上的青筋蹦了蹦,有心想丟下千千不管,可腳卻忍不住轉了回來,咬著牙對千千喝道︰「不許哭!」
千千果然停止了哭泣,只是還是一抽一抽的看著都讓人難受。
「想不想看爹和娘?」
「想!」千千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想見爹和娘就跟我走!不過你必須得听我的。」就這樣百歲帶著哭哭啼啼的千千坐上馬車,和無為子,丁乙,丁丙,丁丁來到了府衙外,隱在了看熱鬧的人群之中。
而此時的公堂上,馬騰是臉紅脖子粗,很是下不來台,他沒想到秋色一介婦人到了公堂之上竟然這般會說道,一時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艾山可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大人竟絲毫不留余地,與方素一唱一和的欲置艾山于死地,請問大人安的是什麼心?莫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想找人頂罪不成?」秋色可不會給馬騰反應的時間,索性撕破臉皮將艾老虎心中的疑問一氣問了出來。
「放肆放肆!」馬騰騰了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著秋色焦躁的吼道︰「大膽刁婦竟敢咆哮公堂,來人,給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衙役過來拖著秋色就要去行刑,艾老虎慌忙過來攔著,並對堂上的章知府喊道︰「知府大人只是讓我夫人過來問帳本的事,怎麼就要打人呢!」
秋色哪里肯乖乖挨打,一邊掙扎一邊喊,「你們叫我來還不許我說話,還有沒有天理了?」
幾個人同時在堂上吵嚷著一時亂糟糟的,章知府連拍了幾下驚堂木,公堂之下才安靜下來,然後他皮笑肉不笑的對馬騰道︰「馬大人的官威還真不小,要不要你來審案啊?」
「不,不用了。」馬騰訕訕的坐下來,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讓他失態的秋色。
下面兩個衙役眼見著情勢不對便松了手,秋色甩開他們重新跪了下來給章知府磕了個頭,「多謝大人明斷。」
章知府樂了,對秋色道︰「丁氏,本官問你,你如實回話,再敢攪亂公堂,本官可真打你板子。」
秋色抬頭一臉委屈的道︰「大人,民婦一向是有問必答的,可剛剛馬大人竟曲解民婦的答話,民婦實在忍不住才……」
「行了行了,本官只問你,這幾個帳本你可認得?」章知府很樂意看到馬騰被秋色頂嘴反嗆,自己可不願意被個女人牽著鼻子走。
秋色好整以暇的接過帳本還翻了翻,發現這幾個帳本做的極為逼真,看紙張被翻過和使用的痕跡也十分的老舊,包括墨汁的濃度甚至每一張都不一樣,也不知這馬騰是怎麼做到的。在心底卻微嘆了口氣,現在想說這帳本是假的都不成了。
「如何?丁氏你可認得這帳本?」章知府等的不耐煩了拍了下驚堂木又問了一次。
「回大人,民婦並不認得。」秋色搖搖頭,將帳本還給了旁邊的衙役。
「丁氏,你可要說實話!」馬騰坐在上面冷哼一聲。
「大人可真奇怪,為什麼非要認定我說的都不是實話呢?」
「你!哼,是不是實話再問一下就知道了。」馬騰不再理秋色,轉而問另一邊的方素,「方氏,這帳本你可認得?」
方素也拿過帳本看了一眼,然後很肯定的回道︰「回大人,民婦見過這帳本。」
「素娘,你說什麼哪?」艾老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看向方素,這帳本肯定沒有在家里出現過,可素娘為什麼要這麼說?她不知道這樣說了自己就再也洗不清這個罪名了嗎?
方素撇開眼,不敢去看艾老虎滿是驚訝和不敢置信的眼楮。
馬騰得意了笑了下,轉而對章知府道︰「知府大人你看,這不是就有說實話的了麼!」
章知府冷哼一聲,板起臉來問方素道︰「方氏,你是什麼時候在何地方見到的這個帳本,你可要從實招來。」
「素娘!」艾老虎顧不得這是在公堂上,急急的又喊了一句,「你可不要亂說啊!」
「住嘴!再敢擾亂本官問案,本官可真的要動刑了!」章知府警告完艾老虎,轉而又問方素,「方氏,還不快講!」說完又拍了下驚堂木。
方素被驚的打了下哆嗦,剛才听到艾老虎的喊話到是有些後悔按馬騰說的做了,有心想反悔,可一看到馬騰那隱含威脅的眼神又退縮了,萬一要是相公知道了自己已經跟馬騰好過可怎麼辦?便抖著嗓子繼續道︰「民、民婦在剛進艾府收拾姐姐的東西時,在她記的帳本里看到過這本帳。」
「方素!」艾老虎急了,伸手要去抓方素的手臂,結果被身後的衙役按倒挨了好幾腳。
秋色閉了下眼,沒想到方素竟然為了陷害自己就連自己的男人也不放過。
「丁氏,你怎麼說?」章知府又問秋色。
馬騰冷笑,「再怎麼狡辯也沒用!」
「回大人,民婦不知方素說的是什麼,民婦確實沒見過這個帳本。」
「知府大人何必與她廢話,直接上刑就是,我就不信她能挨的住!」馬騰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來啊!給本官……」其實章知府也有些煩了,無論艾老虎是不是冤枉的,眼看著都沒法子拉馬騰下水了,那還不如早點了結這個案子。
「等等,大人,一切都是下官做的,與他人無關,我認罪就是。」艾老虎眼見方素認了帳本是自家的,秋色又要挨打,心想索性自己也月兌不了這個官司,還不如認了罪免的秋色挨打。
「大人是想屈打成招嗎?」。秋色與艾老虎一起喊了出來,可耳听到他的後半句話卻不由嚇了一跳,心說你怎麼這麼快就認罪了,待看到他看向自己歉意又心疼的目光後突然明白了過來,心中一堵,感覺眼楮有些發澀,嘴唇動了下想說什麼卻最終也沒有說出來。
見艾老虎認了罪,馬騰總算在暗中長出一口氣,若是他不認罪或是咬上自己才麻煩呢!
章知府頓了頓,也不再追究秋色,轉而問艾老虎,「你承認這帳本是你做的了?」
「是,大人說什麼,下官都認便是。」艾老虎心灰意冷,頹喪的回道。
「好,那你再來說說這差的十萬兩銀子哪兒去了?」章知府拍了下驚堂木繼續問道。
「呵!」艾老虎冷笑一聲,「大人說去哪就是去哪兒了吧!」
「放肆!」章知府惱了,「來人給我打,打到他招為止!」一伸手就要去拿簽兒。
「慢著!」秋色喊完後見滿堂的人都在看著自己又有些後悔,自己好似不該出這個頭,可是什麼也不做就這麼看著已經傷成這樣的艾老虎再挨打嗎?
「丁氏,你可不要一再的攪亂公堂,否則本官連你一起打!」章知府已經失了耐心,將簽子扔下,「打!」
衙役領命,過來抓起艾老虎到了堂下就是一通板子。那木板打在肉上發出啪啪的脆響聲,震的秋色心底直發顫,眼皮直跳,不由咬著牙低聲問一旁的方素,「方素,這下你滿意了吧?」
初時,艾老虎還能忍得住,可漸漸的他也受不了隨著板子落下不停的慘叫出來。
方素被那板子的聲音震的渾身發顫,冷丁的听到秋色的話又嚇了一跳,眼見著艾老虎後腰和臀部一片血肉模糊的被抬了上來,徹底的慌了,哭著道︰「別打了別打了,不關我相公的事兒,都是……」
「方素!」馬騰重重的喊了一聲,「你敢咆哮公堂嗎?信不信本官讓你皮開肉綻!」
看到馬騰滿含威脅的眼神,方素再次退縮了,只癱坐在地上嚶嚶的哭。
章知府看看馬騰又看看方素,總覺得這兩人哪里不對,不過這也不關他的事,轉而又問受過刑的艾老虎,「如何?艾山你肯招了嗎?那十萬兩銀子究竟去哪兒了?」
「下官,下官真的不知。」艾老虎到也想弄出十萬兩銀子早結案,可他根本就沒見過十萬兩銀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