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衍閑閑抬眼看了看星空,不以為意道︰「從前進一重天的入口,雖然也會有妖獸襲擊,但不會成群結隊。天黑之後林間是有些凶險,但至多不過是三三兩兩幾只怨靈。之所以今日會這般,是因為……」
「因為什麼?」夏溪正听到關鍵的地方,忍不住追問道。
雲衍淡然一笑,說得若有所思,「因為來的人是我,他不安了啊。」
夏溪聞言,倒也沒空理會雲衍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只覺得深受欺騙,揚著她那片柳葉眉怒道︰「你又誆我?」
本來還天真的以為自己這回是找了一個了不得的保鏢,可如今看來,的確凶險萬分。能夠化險為夷,多虧她福大命大。
雲衍神色自若,「誆你又如何?從南天門去八重天的路,你都是連蒙帶猜。只身去一重天,你就不怕迷路?」
怎麼<連她在南天門發生的事情他都了如指掌?
夏溪這下徹底怒了,一把松開扯著他衣袖的手,豪氣萬丈的說︰「你別小瞧人,我這一次再也不要你跟。咱們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再也不見!」
夏溪說著,竟真真掉頭就走,步子邁起來「噠噠」作響。在萬籟俱靜的林間,這動靜便顯得尤為明顯。
雲衍見她如此,倒也沒準備拒絕,只是好心好意道︰「西瓜,方向反了。」
夏溪素來討厭別人這麼叫她,又覺得面子上有些過不去,轉過身子往回走。路過時瞪了雲衍一眼,蠻不講理道︰「你怎麼不早說?」
接下來的路愈發幽僻,沒有雲衍跟著,夏溪神經敏感了不少。一路上緊抓了小白的羽翼不放手,渾身都止不住的打顫。
只可惜小白顯然也是個膽小的,不知是不是受了夏溪緊張心情的感染,踮著它那雙爪子,兩步一看,三步一頓,全然沒有了雲衍在時的坦然自若。
就這麼一人一鳥膽戰心驚的走著,竟也相安無事走了好一段路。
仙界的時間過得極慢,夏溪不知走了多久,只見小道變得越來越窄,天色卻還是沒有轉亮的意思。
又因為夜色黯淡,飛行看不到地面狀況,夏溪只能徒步而走。涼風習習,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想到先前一時氣話白白少了個頂級保鏢,不免後悔莫及。
奈何夏溪雖然平日里沒臉沒皮,一旦爭強好勝起來,卻是幾頭牛也拉不住。這會兒自然不願意將雲衍叫來,丟了臉面。
實在走不動了,夏溪便帶著小白找了一處空曠的草地坐下。因為不久前的詭異事件,夏溪現在對所有的樹木都不太有好感,只能遠遠避讓。
誰想**剛剛著地,夏溪就不知被什麼硬邦邦的東西膈應著,疼得她忙跳起來低頭打量過去。
借著極薄的月光,夏溪隱約看到一個白灰色的,圓圓的像是石頭一樣的東西。她不由又伸長脖子湊的更近些,總算是看清楚了,卻是嚇得大叫兩聲,急急後退了幾步。
緊緊貼在夏溪身邊的小白听到這樣的叫聲,也是嚇得撲騰了幾下翅膀。
那灰白色的,圓圓的像是石頭一樣的東西,不是其他,正是一顆化為白骨的人頭。即使雙眼空洞無神,但夏溪還是能感到有那麼一雙凶神惡煞的眼楮,在直勾勾盯著自己。
夏溪費了好大得勁才抑制住她滿腔的恐懼,再次緩緩上前。
畢竟這個綠洲放眼望去好似沒有盡頭,通往一重天的入口根本無從找起。這里既然有尸骨,興許是早些時候過來搜集珍寶的仙家不甚送命,入口就在這尸體底下也不一定。
有了剛才的經驗,夏溪顯得鎮定不少。就近找了根枝條戳了戳,土壤僵硬如常,不像是空心的。夏溪忍不住有些失望,但強烈的好奇心卻驅使著她繼續查看下去。
她凝神自手心蓄了少許清水,反手灌溉在土壤之上。待土壤吸收了水分變得稀松,夏溪也顧不得會髒了手,徑自挖掘起來。
夏溪原以為入口再深,也不過是半米的深度。誰料她埋頭苦干許久,卻是半點動靜全無。她微微嘆了口氣,正欲放棄之際,竟挖到一個極其堅硬的東西。
夏溪心下一喜,又倒了不少水下去,剛一挖開,便再次嚇得她大叫一聲,癱軟了腿坐在地上。
如果說之前的一個人頭就足以讓她膽寒,那麼地底下密密麻麻近數百個人頭乍然間出現,夏溪此刻的心情用驚恐來形容,早就已經不夠了。
她再也顧不得丟臉不丟臉的問題,從腰間掏出那枚玉佩用力晃了晃,道︰「神君大人,小仙剛剛不是有意冒犯,您大人有大量,快快現身吧。」
玉佩沒有回應。
「神君大人,等我賣了那些奇珍異草,得來東西咱們二八分,您看咱們樣?」
玉佩還是沒有回應。
夏溪努力笑了笑,「神君大人,你先出來,有什麼條件我們當面說就好,我都依你。」
然而回應夏溪的,只有一片月華,滿地銀霜。
左右等不來人,夏溪心里來氣,索性扯了玉佩朝地上一扔,發泄式的怒道︰「什麼破玉佩,我還以為多了不起!不來就不來,姑女乃女乃我還不稀罕呢!」
夏溪說著,不知怎麼就又想起這一個月來自己水深火熱的處境。
睡了一覺莫名其妙便穿越到仙界,可憐是個不受寵的丫頭。西海對她緊追不舍,南寧絕也要纏著她。好不容易逃月兌出來,遇上的神君仍舊不是個好貨色。現在她倒是一個人了,竟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夏溪越想越覺得委屈,不由悲從中來,摟住小白的脖子便哭著道︰「說什麼要隨我一道去,才被我沖了幾句話就小氣的不見人影。還雲衍神君呢?我呸!你們仙界就沒有一個好神仙,只知道欺負我!」
「莫要再哭了,大悲會傷及元神。」寂靜的林間,雲衍微微嘆了口氣,流水般悅耳的聲音透過月華,淡淡傳入夏溪的耳畔。
夏溪本來已經沒抱希望,這回看見人真的來了,稍稍失神,卻又極快的吸吸鼻子,嘴硬道︰「不要你管!」
「那我走了。」
「你……你站住!」夏溪急的伸手指向雲衍,聲音里滿是哭腔。
雲衍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徑自蹲子撿回夏溪方才扔掉的玉佩,緩步走到夏溪身邊一同坐下,語氣里有些哭笑不得,「你這已經是第二次將它扔了。」
「我以為……它不管用。」夏溪哭得有些岔氣,斷斷續續道。
「西瓜,我不是在這里嗎?」。雲衍的聲音依舊淡淡地,卻不知為何入了夏溪的耳朵里極是柔和,竟是連叫她的綽號也不感動怒。鼻尖一酸,身體已不經過大腦反應的摟住雲衍的肩膀,哭著道︰「我以為,連你也不要我了。」
她話里藏著滿滿後怕,雲衍身子不由一僵,雙手朝上微微舉了舉,卻終是沒有多余的動作。
月色清冷,夏溪這一哭,嗚咽的聲音在靜謐的夜空中四處飄蕩,多少有些淒涼。
只听得夏溪哽咽著嗓音說道︰「我從出生便是一場錯誤,母親拋棄我,父親嫌棄我,到最後連孤兒院也不願意收容我。如今到了這里,我還是只身一人,如果,如果連你也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呢?怎麼辦才好呢?」
夏溪說得動情,全然不知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只覺得心里苦,無數的委屈像是在此時找到了發泄的端口,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雲衍听到夏溪的自述,雖是微微皺了眉,但涼薄的眼眸終究動容,摻雜了一種叫做「慈悲」的情愫。
不知道過了多久,待夏溪哭夠了從雲衍身上下來,雲衍才將手中玉佩再次小心翼翼地別回夏溪腰間,柔聲道︰「這次別再丟了,我總能感應到的。」
夏溪听了這樣的話,心底驀然生出暖意,鼻尖又是一酸。她費了好大勁才將眼淚憋回眼眶,有些不好意思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淚,尷尬道︰「謝謝你。」
雲衍也不多言,只是深深望了夏溪一眼,站起身,復又伸出手朝她道︰「起來吧。」
夏溪打心眼里不想再麻煩雲衍,奈何她坐得久了腿有些麻,只得厚著臉皮借著雲衍的手站起身。
他手掌一如既往的寒涼,模起來很舒服。
雲衍見她站穩了,轉而望向那遍地殘骸,有些頭痛的揉了揉眉心,「你挖這些做什麼?」
夏溪一眼也不想多看,只低著頭解釋道︰「這里有這麼多尸體,我猜想一重天的入口就在這里面了。」
雲衍又是一聲輕嘆,「西瓜,我想,這些應該是好心人替亡者建下的墳地。」
夏溪聞言,大驚之下抬頭望去,果見離尸骨不遠處有一塊墓碑。只是方才天色太暗,她又太過緊張,竟是沒有發現。
夏溪不由滿臉黑線,現下她陰錯陽差挖了別人的祖墳,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什麼纏上。
意識到這一點,她忙不迭朝那些尸骨畢恭畢敬的磕了三個響頭,便著手準備將土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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