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姝 第一章 初來乍到

作者 ︰ 杯酌清風

「爹,塘兒……」一個體型明顯比周圍人寬出好幾個尺寸的胖男人,怔怔的看著暈死在自己面前的女孩,一臉擔憂與茫然的望著圍觀的眾人。

「被深山毒蛇所傷,能回來已經是她耐性不錯。」

人群中,一個莫約四十歲的中年男人臉色很不好看,他就知道,今天不該帶傻兒子出門。

胖男人聞言,不置可否的看著躺在冰涼地面上的女孩。猶豫半響,蹲來,從挽著的棉袖中抽出熱乎的大手在她身上模了模。

只是那手似乎不听使喚,不盡然的就模進女孩的衣服里。

「把手放開!」

中年男人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聲音里也充滿了嚴厲。

那雙游走在女孩身上的大手猛然縮了回來。

「爹,你看天氣這麼冷,塘兒,塘兒一定很冷,我……我想給她暖和暖和。」

地上的傻兒子怯生生的站起身,不甘的看了一眼滿臉厲聲的中年人,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咽了下來。

人群中不知是誰沒忍住笑出了聲來,讓中年男人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誰都知道這三呆子生來就呆呆的,人又長的難看,縱然是村里里正的兒子也沒有姑娘願意嫁,如今二十歲的年紀了,還是單身一個人,平日里見到姑娘就一副要撲上去的樣子,整個村的姑娘看到他都躲得遠遠的。

對那句‘想給他暖和暖和’,眾人皆是听出了詼諧。

「早死早月兌生!」里正冷冷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孩,再瞪了一眼一旁委委屈屈兒子,長臂一揮,沉聲道,「今天是南宮家家門不幸,走,去那娘們家里看看。」

一行人這才收住笑,想起正事頓時換做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向南宮家里走去,三呆子因為被父親訓斥,低頭不舍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孩,怏怏的跟了過去。

此刻,倒在地上的南宮塘卻因為那有溫度的一觸靈識一動,慢慢的蘇醒過來。下意識的動了動了身體,發覺全身發疼,而且她感覺腦海里有些東西變得不一樣了,她記得跟師兄一起進入雅魯藏布江的山谷探險,悠悠的小船被江水打落,昏迷前感覺師兄一只手把她拖上了一條漂浮的木板,迷糊中那只木板在飄啊飄,飄啊飄。

全身又濕又冷,混混沌沌,不知不覺就在木板上疲憊的睡過去了……。

可是,現在眼前的場景與記憶完全不一樣。

完全望不到盡頭的礁石海水被眼前一個個又破又矮的土屋子取代,遠處斷壁殘垣盡顯蕭條之感。身邊不遠處有一條干枯已久的小河,里面仍滿發臭的垃圾。身體下歪歪曲曲的小道延伸向村子深處。

南宮塘混亂的搖了搖頭,果然,一整套從來沒有過的記憶猛然跳入腦海。

蕭條的小村子忽然變得熟悉起來。

記憶里,她清楚的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她為什麼會在這里,被什麼所傷。跟著記憶的變化,心頭像是被人扔了一塊大石,重重一沉。

抬頭看著剛剛離去的那群人,當下也不顧身體虛弱,用力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跟著那群人跑了過去。

村子西邊有一處破爛的院子,院門外的不遠處正嘰嘰咋咋的圍著一群人。人群中間的地面上,躺著一個三十來歲卻美麗非常的女人,女人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跡,身上夾襖破爛,露出大塊的劣質棉絮,一只手里還半握著一把泥土,另一只手里沾染了血一樣,整個指頭暗紅。一只腳上的鞋已經沒了蹤影,滿頭秀發已凌亂不堪,好像剛剛進行過強烈的掙扎。只是現在,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女人再無任何反應。

女人一尺開外的地方,跪著一個縮成一團的瘦小男人。瘦小男人髒兮兮的長發擋住大半個臉,若是仔細,會發現這瘦小男人一雙渾濁的雙目正透過遮眼的長發朝人群打量。

「王麻子,可知自己犯了什麼罪?」

一個魁梧的男人自人群中向前走了一步,指點著跪在地上的瘦小男人問道。

「我沒,沒……不,我……我我有罪。」

王麻子臉上鬼鬼祟祟的目光隱去,額前的長發撇到一邊,露出驚恐。

「問你犯了什麼罪!」魁梧男子一臉嚴肅,威嚴的聲音里有些不耐。

「是,是是……她……」王麻子手一伸,指了一旁倒在地上已無任何神色的女人,臉上的驚恐卻在魁梧男人滿意的目光中漸漸化成一絲諂媚。

魁梧男子輕哼一聲算是滿意,抬手抖開手里握著的一張白紙,草草的宣道,「黃氏與人通奸,根據村上的規矩,逐出南源村,家產充公。」

說罷,從懷中模出一個紅色的印章,用另一只手托著白紙,一個大紅的印子就落在了白紙的右下角處。

听完宣告,王麻子如遇大赦,身體忍不住像後縮了縮。

此時,圍觀的幾十號村民已經把注意力集中到地上的女人身上,指指點點中更多了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王麻子縮在一團的身子趁機挪向人群後面,並向一直站在那里的胖女人怯怯的望去一眼,那胖女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快速的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小的木盒子。王麻子急忙把東西揣進兜里,遠離了人群。

「你們這些壞蛋,不準欺負我娘。」

被人群隔開的另一邊,一個十一歲男孩正從一塊大石上蘇醒過來,擦破的手掌還有鮮血慢慢滲出。男孩清醒後,又哭喊著朝眾人涌了過來。

男孩又一次被推倒一邊,頭又一次撞在了那塊大石上,頓時青了一片。

「住手!」剛剛趕到的南宮塘被眼前的一幕震的心驚,當下也顧不得那麼多,趕緊制止。

嘩然的人群頓時因為這突兀的一聲變得鴉雀無聲,集中在女人身上的目光在停頓一秒鐘後,齊刷刷的望向聲音的來處。

空氣像窒息了一般,良久,才有一個顫顫巍巍的聲音自人群里發出。

「鬼……鬼……」

那發出聲音者半個身子都矮了下去,牙齒忍不住的直打架,不自覺的就躲到了人群後。膽大的也是被嚇了一跳,不光光天白日之下,還不至于太怕。

那膽大的細看半響,才大聲道,

「居然沒有被毒蛇咬死!真是命大。」

聞言,人群才又重新開始騷動起來。

膽小的這才從人後面探出腦袋,眼巴巴的盯著南宮塘細微的舉動,確定面前還是大活人,才又重新出來湊熱鬧,大聲道,「你母親犯了村上的規矩,家產要充公。你身上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南宮塘全身上下只有一身不知訂了幾層的破棉服,根本沒任何東西能值一個銅子,看著剛剛還被嚇的躲到一邊的膽小鬼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不屑于理會,回頭對著魁梧的男子道,「我母親犯了什麼罪?」

一樣被嚇了一跳,同時也回過神的魁梧男子嗤笑一聲,將手中蓋了紅印的紙張扔到她面前,「念在你們還小,且饒你們性命,根據村上規定,限你們一日之內離開南源村。」

潔白的紙張上沒有任何字,只有一副看起來並不雅觀的圖,圖的旁邊印著兩個紅手印,還有一個象征著村里官事官辦的大紅章。

南源村地處西北之地,偏僻,貧瘠,又與夏國南邊的南陵國接壤。就連二十里外南關城的地方官吏都對這個小村子不聞不問,只要這里連年餓死人的情況不報到京城,都不會有人想到夏國還有這樣一個地方,如此被朝廷遺忘的地方,導致了里正就是南源村最高行政官。

同時,南源村的偏僻也導致了當地居民幾乎沒有認得幾個字,為方便村民知法守法,這里正便自成一體創設了便于人們看懂的象形文字作為村民禁踫的法理條例。

這個紅章就是最高的執法標志,而剛才不雅的畫面則禁止村民做出有傷風化之事。

而那兩處比鮮血還刺眼的腥紅手印,一個是瘦小男子按上去的,一個則是地上已經昏死的女人被人強行按上去的。

南宮塘盯著那女人,感覺一陣陣熱血和憤怒撲通撲通的往外冒。她恨不立刻掐死這些人,踢死這些人,打死這些人。這女人,就是她的這世的娘親,而她的娘親,剛剛被人逼死。

可是,她現在身體虛弱,別說動用武功,就是剛剛一路跑過來,都覺得身體直發虛,甚至有隨時暈倒之勢。

自她發現腦海里多了一整套能牽動自己愛恨情仇的記憶,就知道自己很可能是奇跡的穿越了,危機關頭,來不得多想,就拖著虛弱的身體奔了過來,然後就看見了這一幕。

對于魁梧男子的命令中的蔑視,南宮塘自知不是這些人對手,但這些人道貌岸然的嘴臉實在是讓人惡心,忍不住嘴角越過一絲輕笑,

「母親向來規規矩矩,從不曾犯過什麼規矩,還請主薄大人明確示下。況且……」南宮塘看了一眼已經沒有氣色的這輩子的母親,心中忽然生出屬于原主本身的悲憫。「況且,主薄大人在人死後再判罪,誰知道是不是你們草菅人命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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