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黑暗中看著她?
是誰?葬送她四年年華?
是誰?讓她繼續活下去?
「啊!」少女從床上驚醒過來,豆大的水在她臉上滾落,分不清,是汗——還是淚?
忽然臉上一涼,一只肌膚如玉的手緩緩在她臉頰流淌。
「誰!」雲楚目光如炬,飛快地後退一步。黑暗中,只見一個修長的身影緩緩起身,走到煤燈邊,燃起芯,瞬間,昏暗的燈光閃爍在竹居之中,也照亮了那張風華絕世的臉。
「師父。」雲楚瞬間回神,一臉無害,弱弱地喊了一聲,小小地控訴道,「你嚇人。」
鳳傾闌隨手將火折子放到一邊,很好意思地坐到自家徒兒床上,像哄寵物似的模了模小徒弟的毛——額,頭發,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令人賞心悅目。
「做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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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頭,一雙大眼楮茫然的看向鳳傾闌,表示不記得了。
「怎麼哭了?」
「沒哭。」雲楚模了模臉蛋,搖搖頭。
「是嗎?」。鳳傾闌低低地應道。
一時間,似乎是煤燈的光太過微弱,雲楚看不清對方的神色。
忽然,鳳傾闌的手從小姑娘的發上滑落,貼在了對方的額頭上。雲楚頓時覺得臉燙得和火燒似的,正想抗議,卻注意到鳳傾闌的神色仿佛如星河一般,深邃,黑暗。
她不敢,不敢去觸及這片星河,好像——一觸成劫。
「阿楚。」那張妖冶的臉緩緩地靠近,帶著致命的誘惑。一時間,她甚至不敢呼吸,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她一直覺得對方如謫仙一般高不可攀,而此時此刻,她卻看到他化身成為妖孽,仿佛能蠱惑一切純淨,讓萬物墮落、糜爛——這樣的鳳傾闌,實在太過陌生了,陌生得讓她顫抖。
然而,鳳傾闌並沒有做什麼,只是將自己的額頭貼在雲楚的眉眼之間,輕輕的,閉上眼,不再說話。
「師父……」
「噓。」一根手指抵在雲楚的紅唇之上,屋內回復了安靜。
砰砰砰——雲楚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聲。
就這樣,許久許久,直到東方乍白,晨曦初露。
雲楚輕輕推了一下鳳傾闌,「師父……」
回答她的是對方均勻的呼吸聲,他竟是——睡著了。雲楚微微側頭,鳳傾闌的身體自然而然地垂下來,靠在了她的懷里。
映像中,她的師父永遠都是醒著的,即使從蒼狼峰回來那次,睡在她的床上,她一邊裝傻,一邊卻知道對方早就醒了。
她的師父,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張子笙忌憚,朱紫討厭,秦焰害怕,傅雪琛尊重……
真冷啊!
雲楚看向空蕩蕩的屋子,又少了一個人,似乎她的身邊總是留不住人。
竹苑,實在太冷了,無論冬夏,都是透骨生寒。
「師父……」她低下頭,將額頭輕輕地貼在對方的青絲上,「你又——什麼時候走呢?」
「他那麼對你,愛徒也舍不得嗎?」。
「……」
在雲楚驚愕的目光中,鳳傾闌抬起頭,雙手穿過她的腋下,將她——攬入懷中。
「愛徒抱著為師,真是別扭呢!」
「師父!你什麼時候醒的!怎麼可以偷听我說話!」雲楚三句尖叫,正好靠著鳳傾闌的耳朵,要是平常人,估計早就躲一邊揉耳朵去了,偏偏鳳傾闌就跟個沒事人一樣,笑眯眯地說︰「若是不這樣,為師還不知道愛徒原來有心事?」
雲楚的手抵在對方的胸上,想拉開一點距離,偏偏對方的手臂和石頭做的一樣,紋絲不動,她掙扎道︰「什麼心事,徒兒的心和臉一樣白,哪里有什麼心事!」
「……」鳳傾闌一瞬間面沉如水,定定地盯著雲楚。
「我……」
「唉。」鳳傾闌無奈地搖搖頭,抬手拂過雲楚的臉,「愛徒不必憂心,為師不會離開你的。即使離開了,心也在你這里。」
「……」雲楚怔然,這類似告白的話,這聲聲的寵溺……
那只手,在臉上滑動,清晰地觸感。她才發現,原來冷的,不是竹苑,而是對方,她的師父。
似乎,他的皮膚,一直都是冷的呢!雲楚抬起手,緩緩地附上對方的大手,「師父,冷。」
鳳傾闌的手一用力,他的徒兒整個人都貼上了他的身體。
夏季的衣服,薄如蟬翼,兩人的溫度,相互傳導。
一個溫暖自然,一個寒冷如雪。
「以後,徒兒幫師父暖暖吧。」雲楚閉上眼楮,將頭靠在對方的胸膛之上。
此時,兩人都沒注意到,一個黑衣男子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張俊俏清冷的臉此時仿佛忍著極大的痛苦,身上的衣袍早已破破爛爛,隱約可見露骨的傷口。
他上前一步,卻又像躲瘟疫一樣地後退了一步,眼中,是被全世界遺棄的悲哀。
閆翔……
少年抬手,捂住自己的臉,緩慢地蹲了下去。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相信這個人!
「流年公子。」
鳳流年回頭,冷冷地看著眼前兩個蒙面女子恭恭敬敬地站在自己面前,卻是垂下了手,就像荒漠中迷失的人放棄了生機。
兩人對視了一眼,皆是松了口氣。畢竟鳳流年太不好對付,若是他執意不肯妥協,以死相逼,恐怕她們也活不了多久了。
「請公子跟我們走,大人正等著你。」
鳳流年沒有任何表情,卻抬步上前……
原來,六月的風也會如此蕭瑟,吹起少年的發絲,吹起少年的衣擺,卻吹不回他的回眸,吹不去他的殺機!
那人,已死——
可是……鳳傾闌!若你敢傷她一分,損她一毫!
我鳳流年發誓,即使萬蠱噬心,千瘡百孔,也一定不會放過你!
此時,雲楚心口莫名地一痛,忽然直起身,看向窗外,只見青竹茂密,林風颯颯……
原來——夏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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