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傾君策 第27章 風華揚州何處家

作者 ︰ 月城賦

一場大雨傾盆而下,碩大的雨滴將竹葉壓得直不起腰來,整個小茅屋都陷入了一種沉悶的氣氛,誰說冬季干燥雨水少,那些古往今來的術士果然都是騙人的。

雲楚小姑娘翻了個白眼,一眼撇過去,屋子里正滴滴答答漏著水,一位貌似妖孽的紅衣少年安然地躺在榻上翻著一本棋譜,四周擺滿了大小不一的接水的木盆,而床榻的另一頭,駕著一把梯子,梯子的頂端,就是雲楚嘴里叼著錘子,兩只手捧著一塊木板正比劃著,那紅衣妖孽,就是鳳傾闌。

有一個貌若天仙心如蛇蠍的師父真是悲劇啊。

有一個貌若天仙心如蛇蠍的師父介紹的朋友更是悲劇啊。

雲楚心里真是萬分憋屈,雖然兩天前鳳傾闌與自己商量過離開風月山莊,花千錯那廝也十分勤勤懇懇給他們找地方住。

可是——這是神馬破地方!&amp}.{}

雖然四周圍滿了竹子,景致也算幽雅,然而一到下雨天就開始漏水,而且大有傾盆之勢,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終于屋頂補得差不多了,同時,雨也停了。

雲楚捂著胸口,她氣啊!

跳下梯子,放下工具,拍拍身上的塵土,小姑娘臉上掛起一絲討好的笑容,「師父,雨過天晴,空氣最是新鮮了,要不要出去走走。」說完她暗暗瞥了瞥自家是父身上那襲紅衣,這倒是要歸功于花千錯了,他們走得匆忙,而那人除了的衣櫃里除了紅衣還是紅衣,所以給師父準備得也都是這樣大紅翩翩的衣裳。但是,不得不承認,若說白衣的鳳傾闌猶如天上謫仙神聖不可侵犯,那麼紅衣的他便是真正能夠蠱惑人心霍亂天下的妖孽了。那一顰一笑牽動人心,仿佛一不留神就會被吸入對方罌粟一般危險,信函一般燦爛的眼眸中去。雲楚驕傲之余不免有些自卑,師父大人如此優秀,作為他唯一徒弟的自己卻是這樣平凡,真是太鬧心了。

鳳傾闌瞥了一眼自家小徒兒,然後揚了揚好看的眉毛,翻了一頁手中的棋譜,卻不說什麼。

雲楚努努嘴,表示很不高興,扯扯自家師父的袖子,「師父你怎麼能對徒兒那麼冷淡?」

鳳傾闌依舊沒什麼表情,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摩挲著棋譜上的紙張,「這兩日來,愛徒流了幾回鼻血了?」

「……」雲楚軟軟的身板頓時僵硬了,立即低下頭,露出一副小可憐的表情,「師父,食、色,性也,這可是您自己說的,況且……」誰叫您老人家秀色可餐成這副樣子,徒兒實在餓得緊啊。當然,後面的話打死她也不會說出來的,自從和鳳傾闌在一起,別的學得不怎麼樣,有一條還是得銘記于心的,與天斗,與地斗,與己斗皆為找樂,與師父斗,那就是找虐!

鳳傾闌很鐵不成鋼的搖搖頭,「愛徒就喜歡記這些亂七八糟的歪理。」

「……」雲楚小心翼翼地低下頭,表示作為乖乖徒弟的她很慚愧。

「昨日布置下的作業可完成了。」

「嗯。」雲楚依舊小聲地回答道,似乎這幾日來自家師父忽然勤勉起來了,平日里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的人開始一心一意教自己辨別藥材,指導醫術,每日美人莊主都會送打量書籍和藥材過來,大部分自己還是懂的,不同于以前鳳傾闌還會催著自己學點別的,總而言之,某師父總算開始有點師父的自覺了。

雲楚絲毫沒有覺得什麼不妥,只當是兩人關系好了,所以師父大人也終于對自己這個徒弟用心起來了。

「你天資聰慧,假以時日,會成為一代名醫。但學習不可過驕過躁,有什麼問題要虛心求教,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使以後離了師父,也不可荒廢學醫之事。」

「徒兒才不會離開師父。」雲楚的眼珠子轉了轉,「師父教學的口氣真像個小老頭。」

鳳傾闌擰了擰眉心,他這是為人長輩,風度翩翩,怎麼到這丫頭嘴里就成了小老頭了呢,這丫頭果然不能慣著,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雲楚抿嘴偷偷樂著,忽然看了眼門外,又看了眼自家師父,蹦蹦跳跳地走出茅屋,待會來時,手上多了三根竹條,竹條的葉尖兒還滴著水,正應了一詞——青翠欲滴。她找了個看著比較漂亮的醬油空瓶子,把竹條子插上去,然後放在窗邊,回頭一笑,「看,師父,多有意境。」

鳳傾闌嘴角幾不可聞地抽了抽,瞥了那醬油瓶子瓶子一眼,目光又回到手中的棋譜上,半餉才擠出兩個字,「尚可。」

然而,第二日,雲楚就看到那三根插在醬油瓶子上的竹條兒都變成了光棍,葉子統統都不見了蹤影。然後瞥了一眼自家師父手里的棋譜,好吧,都給制成書簽了,干癟癟地被夾在好幾本書里……有點可憐。

「對了,為師記得在風月山莊的時候給愛徒布置過一項作業吧,給愛徒的期限是多少?」鳳傾闌忽然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家小徒兒瞬間變得目瞪口呆的樣子,頗有興趣,伸出手擰了擰小徒弟的臉蛋,「嗯?」

「嘶。」雲楚磨著牙,眼神卻飄到屋頂上去了,嗯,自己補得還是不錯的,「師父,您記錯了吧,有這回事嗎?」。

鳳傾闌的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信息,即使雲楚此刻沒有看到,她敏銳的身體在自家師父長期的折磨之下也已經有了反應。

「當然有這回事了,徒兒現在就去做。」然後抬腳,準備學兔子腳底抹油。

「咳咳。」鳳傾闌抬手捂著唇,有種憋笑憋到內傷的錯覺,「等等。」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本書,「這是流螢讓我交給你的,她說那日因為途中遇上了事情,沒有及時回來救你,一直很自責。」

「流螢?流螢姐姐?難不成她也遇到了危險?」難怪,後面一直不見救兵。

「嗯,她逃出後便來通知為師,不過為師那時候不宜救你,所以便上去先幫你收拾鳳紫了。」鳳傾闌說著有些憐惜的模模自家小徒兒的頭,「是為師沒用。」千算萬算到底是失算了。

雲楚那張盡管千錘百煉的老臉還是紅了,她看向自家師父,拼命地搖頭,「不怪師父,當時的情況本來就混亂,師父這樣做也是為了徒兒的安全。」

鳳傾闌的眼中閃過一絲流光,「你能這樣想,為師很欣慰。」說著,他將書遞了過去,「這本書是歷代毒王嘔心瀝血之作,題目取自第一代毒王之名,《封燼殤》,你如今武功全廢,內力全無,不能總靠身體里的那些東西,醫和毒本為一家,蠱與毒不可分割,為師希望,下一次再見你時,你不會再是那般崩潰的樣子。」

「……師父,都知道了?」

「……」鳳傾闌看著忽然瑟縮起來的小徒弟,眸子變得深邃起來,「為師早就說過了,為師無所不知。」

「……」以前將之當做一句戲言的她不知為何此刻卻是深信不疑,她接過書,喃喃低語,「師父,究竟是什麼人?」

「為師,是容家人。」

雲楚猛然抬起頭,「啪」地一聲,手里的書掉了下來。

鳳傾闌神色如常,將地上的書撿了起來再次遞過去,「為師說過,為師從未騙過愛徒,以前沒有,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如果還有以後……

雲楚眼中帶著驚慌,沒有去接,「容、容家,容家不是已經……」

「已經沒有了,是啊,這世上,已經沒有容家了。」鳳傾闌的手停在半空,微微笑著,「愛徒知道‘鳳傾闌’三個字的含義嗎?」。

「鳳——傾——闌——,鳳傾天闌麼?」雲楚呆滯地盯著鳳傾闌,有些遲疑地伸出自己的手,眼前仿佛看到一只五彩繽紛的群鳥之王沖破枷鎖飛向天際,鳳傾天闌的意思,「是自由嗎?」。

「愛徒果然聰明。」

「師父在容家沒有自由嗎?」。雲楚終是穩定了心神,抬手接過書,一個不小心踫到了對方的手指,瑟縮了一下,好冷,難怪,即使是夏天對方的手也是冰冷如雪,更何況是現在呢?她抿抿唇,將書放在了一邊。

鳳傾闌的眸色黯了黯。

那雙小手,卻是沒有猶豫地,堅定地,緩慢地夾住大手,搓了搓,雲楚神色暗淡,眼里是淡淡的心疼,「對不起,師父,我以後不會在遲疑了。」

很溫暖呢!

「或許曾經沒有,但現在有了。」鳳傾闌的另一只手蓋在雲楚的小手上,輕言道,「你,便是為師一生的自由了。」

雲楚的身子顫了顫,眼中,流出了兩行淚,羞愧難當,「對不起,師父,對不起。」她不該又一次懷疑的,她怎麼可以傷了眼前的人,錦年死了,流年走了,平果雲中也逝了,她只有眼前的人,唯一的人,這個世上她唯一關心她的人了……可是,她剛才的遲疑,卻是真正地傷了他。

「無礙,為師未放在心上。」

「可是……嗚嗚……」

「愛徒莫要哭了。」鳳傾闌騰出一只手,苦口婆心地哄著自家小徒兒,那溫柔的模樣此刻任何人見了恐怕都要沉溺進去。可是這份柔情,獨寵一人,這份寵愛,傾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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