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落,血濺了一地,女子身軀搖搖晃晃,終是支撐不住,雙膝彎曲起來,「砰」地一聲跪在了地上。
疼痛,沒有如期而至。
雲楚的眼楮此刻微微睜開一條縫,卻見嚴霜跪在地上,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毫無生氣的破布女圭女圭,只有那一雙眼楮,粹了劇毒,直直地逼向她,那恨意,比之剛才打了她兩掌的張子笙,有過之而無不及。
雲楚神經依舊緊繃著,胸內血氣翻涌,她狠狠地咬住舌頭,心里默數著數字,一二三四……只有這樣,她才能讓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
「你們兩個狗男女,居然……合伙暗算……我,爹爹,他、他不會放過你們的……」嚴霜瞪著那雙唯一還能看得出她的活人的眼楮,依舊惡狠狠地說道。
張子笙猶如看著一條喪家之犬一樣地看著他,然後用袖子胡亂地擦了擦臉上從傷疤出滲。出的血液,然後,不再理會,將目光轉至雲楚。
與嚴霜一樣程度的恨意,唯一不同的就是那眼中依舊如當初一般的輕蔑和難以置信。是啊,他堂堂青華門掌門,居然被一個小丫頭騙得那麼慘,怎麼能釋懷呢!
雲楚忽然感覺有一絲的害怕,又有一絲的興奮,因為她知道張子笙不會殺她了,否則也不會去攻擊嚴霜,怕的是對方會用什麼手段折磨自己,如今的她已經千瘡百孔,當初平果以命換命好不容易恢復的身體又這麼被她浪費掉了,他在天上看著一定會生氣的吧。
「雲楚,本座現在不能殺你,但你也休想好過!」張子笙明白自己身上的傷勢刻不容緩,不可以在這里虛耗時間,如此不容他慢慢算賬。他說著一步一步地走向雲楚,目露著一種得意和炫耀。而雲楚則是一步一步地往後退,直至抵在牆上,退無可退。
「跟本座走,本座考慮減輕你的責罰。」
一百零二,一百零三……
鬼才信!雲楚咬牙,心里繼續數著數字,漸漸地她感覺有些頭暈腦脹,四周的景物從模糊到清晰,又變得模糊起來,連著其他人的聲音,听起來都是虛無縹緲。她使勁地甩甩頭,冷冷睨著張子笙,余光瞥到正在努力爬起來的嚴霜,心里暗暗嘆了口氣,事情發生到這種地步,連她自己都快亂了,發生的一切都是讓她措手不及。
張子笙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所想,「敬酒不吃吃罰酒!」說著伸出自己的完好的右手,成爪型抓向雲楚。
雲楚的背一下子撞在了後面的牆壁上,一聲悶響,她躲不掉!一雙羊脂玉般的手掌上此刻已經印滿了指甲印,手背上更是血流了一片,雲楚一下子咬破了下唇,心中唯剩下祈禱……
電光火石間,張子笙叫了一聲「不好」,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他腳下竟是突然出現了一個只可容下他一人的暗道,瞬間張子笙消失在了她們面前。同時,雲楚听到一陣凌亂又急促的腳步聲,不甚清楚,她的手上忽然**入一個冰涼的聲音,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只聞到一陣極其濃烈的血腥味,然後,一陣溫熱靠在了她的左肩上。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太快,快得受了傷的她無法應對。
「雲、雲楚,殺……殺了你怎麼夠……我要讓你——身!敗!名!裂!」就算是傅雪琛,也救不了你……
那陣溫熱慢慢從她的肩上滑了下去,只留下一邊的斑斑血跡。
眾人到達的時候,只看到陰暗的通道里,燭光盈盈,嚴霜滿身是血的靠在一個紅衣蒙面女子身上,身體在慢慢地滑落,與此同時,她月復上的劍刃,也正在被慢慢地抽出來,而劍的另一端,握著它的主人,正是那個紅衣蒙面的女子。
嚴自樺瞬間眼里一片血色,哀叫道,「霜兒!」
而傅雪琛看到這樣的場景,眼里閃過一抹痛色,緩慢地閉眼,掩飾了這唯一的一絲脆弱。
秦焰和雲昭臉上是滿滿地驚訝,以及——擔憂……
「叮咚」一聲,劍落了地,雲楚眼前的景色又開始清晰起來,可她誰也看不到了,只看到眼前的女人呈現一個不正常的角度歪倒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但那雙死不瞑目的眼楮,第一次得意而怨毒地盯著她。
然後,她看到對方的身體,慢慢地開始腐爛,從里向外……她踉蹌地往後倒,頭撞在了牆上,她無力地順著牆壁滑到,怎麼會,離霄蠱怎麼會在她的身上,而且催化的如此之快!
一百五十六,一百五十七,一百五十八……
她知道,這一次,她真的百口莫辯了,唯一的希望……她的視線又開始模糊起來,她咬著唇,目光迷離地看向傅雪琛……身後的雲昭,即使,現在她的眼中,只剩下了一個輪廓。
「妖女,你還我女兒!」嚴自樺一聲怒吼,拔刀相向,已經完全沒有了以前那樣意氣風發的模樣,只是一個失了心愛的女兒的父親,發了瘋一般地想找仇人報復。
「掌門,不可!」一瞬間,一個白色的身影擋在嚴自樺面前,那人幾乎是摔過去,卻令得嚴自樺生生地止住了腳步。
秦焰大驚,「師兄,你瘋了!」此刻那把輪椅因為傅雪琛借力而往後駛去,秦焰連忙躲開,上去想要扶起傅雪琛。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弄得糊涂了,原本對著雲楚的驚疑和憤怒,如今慢慢地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傅雪琛身上。這無雙公子莫不是瘋了,竟然冒死去袒護那個妖女!
「雪琛,你給為師一個解釋!莫不是霜兒說的都是真的!」嚴自樺吼著,眼楮依舊不離他的身後,今天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這個妖女逃走,既然敢殺他的女兒,他就要她生不如死!
傅雪琛面上沒有一絲難看和委屈,靠著秦焰站起來,就事論事地說道,「掌門,切記,她的血液中有蟲卵,嚴霜曾經受過打量蠱毒,所以影響小,但我們……」說到這里,傅雪琛閉上了嘴,不再說下去,有些疲憊在閉上眼楮。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張子笙的臉色好看了一點,但經這麼一提醒,大家看著滿地的血液,都有些害怕了,一時間紛紛向後退去,不敢沾染那些血液。
秦焰感覺到傅雪琛拍了拍自己的手,他會意,余光看向身後的雲楚,不由得心驚起來,這副模樣,恐怕凶多吉少了,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這些是嚴霜干的?
秦焰這個人,只會去關心活著的人,所以當初嚴霜半死不活的時候他再討厭她他也救了,可是如今她死了,他本就是朝廷的人,不似那些江湖兒女那麼有情有義,對他來說,如今最重要的人是傅雪琛,其他青華門的人都可以用來犧牲。
如今,眾武林人士中唯有嚴自樺還站在原地,此刻他已經恢復了理智,站在離遠處不遠的地方,不過腳邊的血跡分明比別處少一些。
「雪琛,那你說,要怎麼對付這個妖女?」
「……」
秦焰感覺著頸邊均勻地呼吸,笑得有些苦巴巴的,「掌門,師兄昏睡過去了。」
什麼!眾人又是一陣震驚,當初听說無雙公子到揚州受了極大的重創,如今看到,只以為是一雙腿廢了,可惜之余不免有些幸災樂禍,只是沒想到人也虛弱到這種地步,沒說幾句話就暈過去了,這是什麼場合,能暈嗎?
「把你師兄扶下去。「嚴自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劍指向看著生死不明的雲楚,」妖女,還不乖乖就擒!」
一百八十七,一百九十……不對,是一百八十八,一百八十九,兩百——不對不對……雲楚抱著頭痛苦的**起來,好痛,「啊!」
秦焰的手抖了抖,差點將傅雪琛摔下去,出了什麼事?他迅速回過頭,順便找了個很好的角度方便傅雪琛也能看到,這一看,心里又是一陣的驚訝和憐憫。
只見此刻的雲楚抱著頭,痛不欲生的表情,整個身體在地上不斷地打滾,連他這樣一個大男人看了也心驚。
「大家小心,這個妖女一定在耍詭計!」程英雙臂展開,攔在自己的門派弟子面前。頓時程英派的人都一陣感動,誰也不曾注意,隨著少女瘋狂的尖叫和來回打滾,她七竅的血都被印在了地上,碾成一地,而她的額頭上,開始發出一層淡淡的紅光,淡得令人難以發覺。
誰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也沒有一個人趕上去乘人之危,因為大家都怕這是一個陷阱,就像程英說的。
那一刻,雲昭卻是跑了上去,不知為什麼,從一開始見到這個女子,他就有種說不出的親切的感覺,即使如今這個女子被人確定為蠱毒之事的幕後主使,人人都要討伐的妖女,他依舊磨滅不了對她的好感,不是憐憫,不是同情,就是事骨血里發出來的,想要站在她的面前為她遮風擋雨。
「雲世子,你要小心啊!」有人看見了,想要阻止,可是看著雲楚瘋狂的模樣,一步都不敢過去……
鳳楚,雲楚,也許是她們的名字都有一個「楚」字,他記得,當年父王給妹妹取名的時候,笑言著兒子總是板著一張臉不會撒嬌著實可惜,這個女兒一定要貼心一點,不如取之為「楚」,有楚楚可憐,楚楚動人之意。
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顛覆了這一切,所有人,都拋棄了這個可憐的妹妹,包括他……
雲昭張開手臂,不顧血污,不顧血毒,將雲楚攏在懷中,學著小時候母親安慰他的樣子,有些笨拙地拍著雲楚的背,「阿楚乖,不疼了。」
如果這個真的是小時候抓著他手指頭玩的楚楚該多好,可是,他卻又不希望她真的就是楚楚……
此刻天陽,毅鴻樓中,華麗的琉璃冰玉床上,鳳傾闌慢慢地張開眼楮,瞬間,雙眼的眼角處分別流出兩行血紅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