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徒何時再回竹苑,為為師再釀一壺相思?」
「濁世佳公子,一遇誤終生,手綰青絲起,郎欲恩愛否?他問我何時再回竹苑,為他再釀一壺相思?為這一壺相思,我負盡心血,可他卻不要了嗎?」。
……
兩種記憶交錯在腦海里,混亂不堪,雲楚緩緩睜開眼楮,看著馬車里灰暗的頂棚,任由臉上冰涼的淚水留下痕跡。
許久之後,她撩起窗簾的一角,陽光漏進無邊的的黑暗,雲楚終于反應過來,天亮了。
「肉骨頭,肉骨頭,這邊——」
「哇,肉骨頭好聰明!」
雲楚揉了揉太陽穴,才想起最近沂水撿了個聒噪的小女圭女圭,她微微拉開門簾,便看到小女圭女圭手里拿了一根捆著紅繩子的肉骨頭拋向遠方,等「肉骨頭」跑去叼的時候又十分惡劣地把骨頭拉回來,然後再*重新丟,重新拉,一人一狗玩得不亦樂乎。
雲楚頓時覺得腦海里的思緒更加亂了,「流年。」
「雲姐姐你醒啦,流年哥哥先去城里給你找房子了,沂水姐姐在附近打听消息。」雲熙見有人陪自己了,立刻拋下狗蹦蹦跳跳地跑過來,鑒于食物還在這個小惡魔手上,肉骨頭也只能乖乖地跟過去。
雲楚下意識地看了一下遠方,再走一段距離便是城牆宮闕,離尚京不遠了。
「哦,對了,雲姐姐還沒吃早飯吧,要不我幫姐姐烤雞——」
「流年會帶過來的。」雲楚打斷他,有些出神地看著雲熙手中的肉骨頭。一時間場面陷入了沉寂,雲熙模不著頭腦,看看這根肉骨頭,又瞧瞧那只「肉骨頭」,小心翼翼地問道,「雲姐姐,難道你喜歡骨頭湯?」
雲楚的嘴角勾了勾,眼神卻有些渙散,「雲熙,你說狗會背叛肉骨頭嗎?」。
「啊?」
「沒什麼。」雲楚收回目光,重重地靠進馬車,懶洋洋地拿起一本手邊的醫書,翻看起來。
雲熙撓了撓頭皮,覺得大人的世界實在復雜,連一根肉骨頭也不放過,他自覺自己頭腦太過簡單,實在慚愧,于是痛定思痛,決定不再欺負「肉骨頭」,把紅繩解了,把彼肉骨頭一拋,正好拋到了馬車頂上。
雲熙︰「……」
肉骨頭︰「嗷嗷。」你還我早飯。
小油條自覺理虧,一下子往馬上爬,可惜這個原本瀟灑的動作沒有沂水姑娘的輔助實在太困難,最後小油條像一根竹竿似的掛在馬背上,蹬了十幾蟣uo妒敲揮諧曬Γ?緩梅牌??閃?桶駝W糯笱劬?聰蛟瞥? br />
肉骨頭作為一只威風凜凜的狼狗當下就蹬鼻子上眼,很成功地將雲熙小朋友的小褲褲扒拉了下來,某人又白又女敕的小屁屁就這樣暴露了。
「啊!」雲熙發出了一陣慘叫聲。
雲楚「啪」地一下合上書,陰森森地看著一人一狗,做了個切脖子的動作。小雲熙立馬閉上嘴,咽了咽口水,然後跳下馬背,悲憤地拉上褲子,母後說**以後只能給媳婦兒看,他如今清白不保,媳婦兒會不會嫌棄他?一想到將來會發生此等悲慘的事情,小油條的鼻子就變得酸酸的,連日來的害怕和委屈聚集在一起終于爆發出來。下一刻,他就蹲在地上哭了。
「嗚嗚嗚……娘親,父王……」你們在哪里,熙兒好想你們。
雲楚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太陽穴,心里郁悶︰沂水撿回來的小東西簡直一只比一只麻煩。心里盤算著要不要發揮一下母性光輝安慰一下小女圭女圭,頓時又覺得這種事方便快捷簡單完全不需要猶豫,當下撕下一頁已看過的書頁揉成一團準備點了小女圭女圭的穴道,忽然間眼眸里一道暗芒閃過,手一側,原本丟向小女圭女圭的紙團就像另一邊投去,一剎那,雲熙听到一聲慘叫,一個黑衣人「唰」地一下跟變魔術似的出現在他眼前。
他認識,這叫刺客,頓時有些懼意地縮成一團,其實很小的時候他每次落單也經常和這些人打交道,好在那時他不至于傻到往城外跑,再怎麼落單哥哥姐姐們都在附近,以至于最多受點小傷,但小命還是在的,可是這個時候,他只有一個人啊,雲姐姐平時躺在馬車上看著就弱不禁風,肉骨頭雖然又大又壯可是又太笨,怎麼辦,嗚嗚,這一次他死定了!
于是情急之下小油條想起了自家無良表哥曾經教過他遇到逆境要先聲奪人,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先下手為強,搶佔先機,雲熙眼珠子轉了轉,穩著兩條顫抖的小腿,指著一群黑衣人大喝,「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小家伙顯然沒反應過來他面對的乃是殺手,不是之前那群單蠢的土匪啊!
雲楚嘴角一扯,瞬間放下了簾子,表示眼不見為淨。而肉骨頭顯然也看出了自己的小主子實在是太笨了,默默低頭爬到一邊,表示自己只是一條路過的無辜的野狗。黑衣人均不動聲色,但細看之下卻發現他們的身體微微顫抖,顯然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瞬間,雲熙小朋友孤孤單單地被拋棄在馬車邊。
五個殺手知道今日是絕佳機會,要是錯過了真要被主子五馬分尸了,一想到那位一天到晚笑吟吟不曾變過臉的紫衣男子,所有人都不由得感覺一道寒氣從腳底心飄到頭頂。說到底,其實主子與雲家和王家都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听聞很多勢力都在追殺離家出走的雲家小少爺,覺得這種情況下他不插一腿實在是太沒意思了,所以主子十分高興地加入了追殺大軍中,順便給雲家和王家以及宮里那些人添添賭,這是何等的——變態啊!
可惜再變態那也是他們主子,五個黑衣人定了定神,手一揮,執劍向前——
此刻的雲熙還在考慮換一個霸氣側漏的調子,冷不丁面前有殺氣撲來,他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也不知腳下絆了什麼東西,就這麼看著刺客砍下來的刀子落了空,而他摔了一手的泥巴。
雲熙的小手也跟著兩只小短腿一塊兒抖了抖,頓時全身變得軟趴趴的不敢動一下。
黑衣人料定對方沒有花招了,于是其中一個向另外四個示意了一番,便再次舉刀揮下。
「叮」地一聲,動手的那位黑衣人的手臂一麻,手中的劍竟是被震飛了出去。隨之,馬車內傳來了一個女子的嗤笑,「堂堂七尺男兒聯手欺負一個七歲孩童,尚京的風氣竟然糟糕到這種地步了,果真是令小女子大開眼界。」
五個黑衣人面面相覷,顯然沒想到之前被他們忽略掉的人會有這等本事。此時,雲熙已經恢復正常,見此乘著無人出神之際抱頭躲到了車廂旁邊,只是小身板還有些輕微的發抖。
之前被震飛了劍的人似乎是五個黑衣人的頭兒,他上前一步,雙手抱拳,「不知姑娘是何人?」
「我倒是奇了,殺手還會這麼客氣?」雲楚繼續說道,聲音依舊沙沙的,讓人听著微微一動。
那黑衣人臉上閃過一絲狼狽,他才不是殺手,他是被逼的被逼的啊!
「姑娘莫要疑心,人各有不同。」
雲楚放下手里的醫書,單手托腮,回了一句,「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這絕對是侮辱啊,雖然他們不太希望得罪別人,以免節外生枝,但他們也有作為人的尊嚴啊,「姑娘說話句句帶刺,實在太過分,難道這小兒是姑娘親子不成?」
雲王妃此刻還在雲府養著,自然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這話說的。」雲楚笑了笑,手里換了一本書,優哉游哉地說道,「難不成閣下也是為親子效勞。」
黑衣人的身體微微一抖,其他黑衣人齊聲怒斥,「你放肆!」
「本姑娘向來和氣慣了,原本你們殺你們的人,我看我的書,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們哪里不好選,偏偏在我眼皮子底下動手,擾了我清靜不說,還罵本姑娘放肆。簡直不知死活。」最後一句,沙啞的聲音陡然轉高,听起來高亢尖細,頗有幾分地獄女鬼鎖魂的味道。
「……」這絕對是歪理!「姑娘既然執意要維護這個孩子,那麼在下就得罪了!」
雲楚覺得自己挺冤枉的,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表示過她要救那個小女圭女圭,他們怎麼就自發地給她扣了那麼大一頂帽子呢?真是——該殺!
雲熙此刻兩只小爪子遮著眼楮,手指微微散開,,留出一條縫,兩只大眼楮眨巴眨巴地目不轉楮地盯著眼前的場景,這是小油條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到殺人的場景,而且是毫不留余地的秒殺,他只覺得眼前一陣繚亂,車廂的門簾微微露出一個角,不知什麼東西從里面飛出來,再待他看那些黑衣人的時候,那些人已經口吐白沫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了。
一雙略有水意的眼楮瞬間變得亮晶晶的,崇拜地看著雲楚——前面的門簾。
「雲姐姐,你好厲害!」小家伙揮舞著爪子扒在馬車上,「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像姐姐這麼厲害的女人。」
「嗯。」車廂內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雲熙難得不在意用熱臉去貼冷**,「雲姐姐,你這麼厲害,能不能教教我?」
沒有回應。
「雲姐姐,你這麼厲害的功夫從哪里學來的?」
還是沒有回應。
「雲姐姐,你學了多久啊?」
依舊沒有回應。
小油條再接再厲,「雲姐姐,你師父是誰啊?」
忽然間,「撕拉」一聲從馬車里傳出來,好像是紙張被扯破的聲音,雲熙頓時覺得四周的空氣有些悶,甚至于有些冷。
「雲姐姐?」
「閉嘴!」雲楚冷冷地喝道,語氣中不含一絲感情。
雲熙的嘴癟了癟,頓覺得有些委屈,可是也十分識趣地沒有再問下去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剛才雲楚冷淡的聲音中仿佛帶著一絲顫抖,猶如無言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