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自然是沒有騎馬自在,前段時間在馬車內也待了好一段時間,從沐侯府到藥山的距離也不遠,策馬慢行也要不了多長時間。
葉芷說了這樣一個要求,沐雲衣自然是不會拒絕的,立刻讓僕人牽來了一匹馬,旋身卿然一躍,手上已牢牢的掌握住了韁繩,然後一雙鳳目微垂,身子一彎便攬住了葉芷的腰,「還在想什麼?」
「我的意思是……」葉芷的話還未說完,身子已經被沐雲衣抱到了馬上,長鞭一揮,那馬自然跑的歡快,葉芷剩下的話也咽到了肚子里。
沐雲衣唇角彎彎,看著自己身前的葉芷,臉上露出一絲簡單的笑意,兩人共乘一馬林中奔馳,這樣的情景,是很久之前就出現過他夢里的,只不過,當時的葉芷,還不是這幅面容罷了……
其實,是與不是又有什麼關系,只要人在自己懷里就好,只有有她在,一切都好。
……
沒過多久兩人就到了藥山的山腳下。
這是一個小鎮子,看起來民風頗為淳樸,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有無數的武林眾人進入藥山,有不少人失望而回,也有一些人頗有收獲,還有一種人,葬身在這茫茫大山之中。
這個小鎮子的村民不忍看到那些沒有從大山里出來的人暴尸荒野,于是待到這段時間過去之後,這里的山民便會聯合起來上山一趟,將藥山上那些不知名的尸體全都收斂起來,就算無碑無墳,也有草席一張。
這些事情來這藥山搶靈芝的人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所以無論是再暴虐的人,對這里的村民都是極為尊重的,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進了那百里藥山之後,還能不能活著出來,若是不能,那這些村民,或許就是給自己收尸的人。
這麼危險的地方本該是無人問津,但因為利益相覷,終究成了不少人的葬身之地。
葉芷和沐雲衣到藥山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傍晚的余光猶如金子一般灑在天地之間,將藥山上所有的東西都鍍上了一層金色,就像是一個金山,誘惑著所有人往里面走,然後吞噬。
沐雲衣看了下葉芷單薄的身子,提議道,「今天天色已晚,不如我們先去鎮上找一個客棧先休息休息,等明日再上山如何?」
葉芷搖頭,仰頭看著山上那條只能容得下一人通過的小路,道,「若不是晚上我還不會上山呢。」
沐雲衣無奈的搖了搖頭,翻身下了馬,然後正欲伸手扶葉芷下來時,葉芷身子一旋,已站在葉芷沐雲衣面前,「我現在身子雖然是不如以前了,但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
馬脖上系著的銅鈴泠泠作響,沐雲衣縮回了手,苦笑一聲,將手中的一件披風給葉芷披上,「看到你現在的身子,我都忍不住……」
忍不住將她捧在手心中小心翼翼的呵護,不然他總是擔心,不知什麼時候,她就會碎了,再次消失在他面前。
剩下的話沒有說完,沐雲衣也知道葉芷的心性,他這樣說的確是會讓葉芷心中不舒服,畢竟當年的葉芷是何等的叱 風雲,現在變成了這樣的一個弱女子,她心中定然也是不舒服的吧?
沐雲衣心中想的實在太多,殊不知葉芷卻沒有那麼多的想法,她一向都是既來之則安之,命中既是如此,那就這樣活著,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就可以,至于自己不能做的,那自然也勉強不得。
藥山上白日和夜晚的溫度相差實在太大,葉芷多年前就感受過,當年的那個晚上,她在藥山過夜,若不是遇到了易瀟,她恐怕就要凍死在這藥山之上。
剛才若不是沐雲衣拿著披風,她幾乎就要將這件事忘記了,現在剛一想想之前,腦中出現的人竟然又是當年的易瀟。
葉芷忍不住苦笑一聲,果真是債,若是此生無法將這場債還了,她怕是日日難安。
听到葉芷這聲突兀的苦笑,沐雲衣給她將披風上的毛領整理好了才問道,「你笑什麼?」
葉芷抿了下唇,道,「沒什麼,我們上山吧。」
沐雲衣攬住葉芷的腰,對她眨了眨眼楮,道,「等會兒。」
葉芷皺眉,「怎麼?還有人要來麼?」
沐雲衣目光投向遠方看了看,「已經來了。」
葉芷轉眸看去,果不其然,在路的盡頭一個身穿紅衣的人騎馬奔馳而來,像是從遠方太陽落山之處遺落下來的一個火球一般,馬脖上的銅鈴聲音越來越近。
「辛縴?」待到那團火球越來越近,葉芷皺著眉頭看向沐雲衣,道,「你不是說你給他交代了任務麼?他怎麼現在突然來了?」
沐雲衣唇角動了動,神色微凝,「或許……是任務完成了吧?」
話音剛落,辛縴的馬已經到了兩人身前,然後翻身從那馬上下來,單膝跪地給沐雲衣行禮,道,「屬下任務失敗,還請少教主恕罪!」
沐雲衣神色一點都沒有變化,稍稍點了下頭讓辛縴起身,道,「沒有受傷吧?」
辛縴站起身,頭依舊垂著,聲音听著也有些失落,「屬下沒有受傷,多謝少教主關心。」
沐雲衣一手給葉芷順著被風吹亂的長發,一邊漫不經心的問辛縴道,「那人發現你了?」
辛縴很是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沒有說話,一身紅衣鼓風而起,像是一抹絢麗的雲霞。
葉芷在旁邊模不著頭腦的听著這兩人說話的內容,雖然不解,但並未開口詢問,因為她知道沐雲衣一會兒肯定將事情告訴她。
沐雲衣勾了下唇,「那人可有什麼話要讓你傳達給我的?」
辛縴先是搖頭,而後又點頭,接著抬眸看著葉芷道,「那人沒有什麼話給少教主說的,但他說有個問題要問問姑娘。」
「問我?」葉芷這些更覺得奇怪了,她都不知道沐雲衣和辛縴兩人在謀劃些什麼,這種事情怎麼還牽扯到了她本人?
辛縴點了點頭,接著看向沐雲衣,垂下了眸子,「那人說他要問問姑娘是否還記得鳳凰草?」
沐雲衣的目光緊緊的盯著葉芷。
葉芷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原本就不怎麼紅潤的雙唇也失了血色,單薄的身子輕輕顫了兩顫,沐雲衣連忙伸手扶住她,「你想到了什麼?」
沒有理會沐雲衣的話,葉芷上前一步,猛的抓住了辛縴的衣領,她力氣不大,卻也將辛縴的身子往自己身前拉了拉,聲音一字一句,明顯的帶著顫音,「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一行人相處數月,辛縴從未看到過葉芷如此模樣,辛縴像是被嚇傻了一般,直到葉芷再次催促了一遍方才回過神,看了看沐雲衣才開口道,「那人穿了一身黑衣,頭上也戴了黑色的面紗斗笠,看不清容貌。」
葉芷抓住辛縴衣領的手松了松,口中喃喃道,「黑色的斗笠麼……」
沐雲衣連忙揮手讓辛縴退下,將葉芷的身子摟在自己懷中,安慰道,「那人便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黑衣人,你先別激動,有什麼事情可以慢慢和我說。」
葉芷的目光匆然從沐雲衣臉上掠過,「之前那人是不是說要讓我去鬼谷崖?」
沐雲衣點了點頭,滿臉寵溺的看著葉芷,道,「你之前說過不去,那我們便不去了,管他是什麼人,有我在,不用擔心。」
「不。」葉芷將抱著自己的沐雲衣推開了一些,道,「我要去。」
沐雲衣皺了皺眉頭,將葉芷肩頭的披風整理了下,柔聲道,「只要你想,那我們便去就是。」
葉芷知道自己剛才的做法有些失態了,便轉過了身,背對著沐雲衣,看著不遠處的斜陽,道,「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麼听了辛縴的話就一定要去鬼谷崖麼?」
沐雲衣揚了揚頭,唇角勾起的弧度帶著溫潤的弧線,「你若是想說我不問你就會告訴我,你若是不想說,我又何必勉強與你?」
夕陽光芒也是不弱,一時間葉芷只覺得自己的眼楮像是要被灼傷了,便下意識的垂下了眸子,「世間的醫書上從未有過鳳凰草這三個字,可很久以前師父就告訴過我,世間是有鳳凰草的,只是我一直都無緣得見而已。」
听到葉芷如此說,沐雲衣也驚了一驚,「你的意思是說……」
陽光刺目,葉芷目光投向沐雲衣,「你們說的那個黑衣人,或許就是我的師父。」
「什麼?」這是一個讓人無論怎樣都想不到的答案,那個奇怪的黑衣人,竟然是葉芷的師父,沐雲衣一時間覺得什麼都亂了,他到了蒲河鎮之後發現那個黑衣人依舊在暗中跟蹤自己,但這個黑衣人只是一直跟著他們,似乎在觀察著什麼,他原本以為這個人是易瀟派來的,但想想那夜的情形,又覺得不對,于是便讓輕功極好的辛縴去跟蹤于他,但沒想到那黑衣人還是有些手段的,竟然連辛縴都被發現了。
但無論怎麼樣,除了那黑衣人手中的那條小蛇和葉芷之前那條有些相像,無論怎樣沐雲衣都想不到葉芷竟然說這個人是她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