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沐雲衣卻不同,他是一國之主,是九五至尊沒錯,但他從未將自己當成這樣的一個人,他喜歡葉芷,喜歡她勝過了所有的一切,他認為,自己的世界,若是沒有了葉芷,那恐怕比直接殺了他更讓人崩潰!
看沐雲衣猶豫了好一會兒,辜梵認為他心中有所動搖,便繼續道,「她還有五年的壽命,五年之內你們無論如何都可以,只要你不再用什麼手段讓她借壽重新過活,我可以讓你擁有長生,你的江山,權利,一切都還在你手中……」
說著,辜梵眸中的瞳仁更加深邃,「你也是聰明人,這個交易如何?可還劃算?」
沐雲衣把玩著桌案上的一卷竹簡,看著上面青褐色的竹片,淡淡道,「讓人長生恐怕並不比讓阿芷多幾年壽命簡單,谷主,我能知道,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嗎?」。
听辜荷對他師兄的維護,沐雲衣知道他們兩個的關系應當是不錯的,葉芷是疏影的徒弟,怎麼說都是鬼谷派的人,他為什麼會想著做這筆交易,自己莫非對他有什麼用處?
心中雖然想著這些,但是沐雲衣面上卻依舊是淡淡的,雖然帶著笑意,但是那笑容卻並不像是在葉芷面前的那種笑一樣,沒有半分暖意,但卻又讓人看不出冷。
辜梵看著沐雲衣不像是說笑,更加認真了神色,「我剛才已經說過,長生這件事是讓很多人都是夢寐以求的,你是皇帝,對這世上的留戀比起普通人來說只多不少,你確定不要再考慮?」
沐雲衣將竹簡重新扔到桌案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道,「谷主今晚若是想勸我放棄我心中的人,那就就此打住吧,你無論出什麼樣的價碼,別說是讓我獲得永生,就算拉我去做神仙,我都不會去,反之也一樣,只要是有她在的地方,就算這個地方是地獄,我也會隨她而去。」
說完,還未等辜梵反應過來,沐雲衣又加了一句,道,「谷主,我想知道,你和我花費了那麼多口舌勸我不要自己找方法給她續命,究竟是為了什麼嗎?」。
辜梵張了張口,最終是一個句話也沒有說。
沐雲衣豁然一笑,道,「其實你不說也無所謂,我不是你,我心中沒有什麼天下蒼生,只要我想,我一定會找到給她續命的辦法,到時間,我相信誰都阻攔不了我。」
說著,沐雲衣踏出了殿門。
辜梵也站起身,聲音清冷的跟了一句,「哪怕你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麼?」
沐雲衣仰頭看了看天上的月光,唇上的笑意愈發的濃,「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沐雲衣!」辜梵走到沐雲衣面前,抬手指著天上的月亮,他中指上帶著一個暗紫色的梅花戒指,在月亮光芒的照耀下反射著微微的光,「你是帝王,天下之主,這江山百姓,對你來說,就是可有可無的麼?!你這樣,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辜梵這樣的斥責也並未讓沐雲衣收回多少心意,之間他先是輕輕的笑了一聲,然後一手打下了辜梵指著上天的手,桀驁道,「這什麼江山原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你也不必用什麼天下蒼生,無辜百姓這樣的話來威脅我,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江山換阿芷一命,一丁點都不帶猶豫的,其他的,我是管不著了,這江山,誰愛要誰拿去……」
說著,沐雲衣挑眉看著辜梵,繼續道,「你既然這麼愛讓自己做一個聖人,見不得天下蒼生受苦受難,這個江山,我讓給你來坐,如何?」
「你!」辜梵被沐雲衣氣的說不出話來,憤憤的拂袖而去!
沐雲衣卻並沒有想直接讓他走的意思,身形一閃,便擋在了他的面前,道,「谷主,你還沒說如何讓人長生的方法,就這樣走了?」
辜梵停住腳步,和沐雲衣面對面而立,聲音清冷道,「我說了也不會有什麼用處,因為你說了你不願意。」
沐雲衣輕輕笑了兩聲,「我又沒說要用在我身上。」
辜梵眉間依舊是清冷一色,「你想將這個方法用在葉芷身上?」
沐雲衣依舊是笑盈盈的,看著辜梵道,「怎麼,有什麼不可以的麼?」
辜梵看著沐雲衣道,「長生只能是一個人的,你不願意,你怎麼就知道她就願意?」
沐雲衣沉默了下,繼續道,「我只是想讓她活著,我不想讓她死。」
辜梵深吸了一口氣,抬眸看著天上月光,淡淡道,「長生的方法的確是有,但是風險也格外的大,用在你身上我倒是有把握,可是葉芷身子虛弱成這樣,剩下的事情我不必多言,你自然知道。」
這種方法,也許會長生,也許會立刻斃命,兩種極端的反差讓沐雲衣沉默了。他不想讓葉芷死,也不想自己獨自活著。
天上星辰皓月當空,茫茫夜色黑幕輕旋,一切都沉寂了下來,這塵世間不知夾雜了什麼東西,壓在人身上顯得格外的沉重。
「紅塵俗世多紛擾,情是使人痛苦的根源。」辜梵看著沐雲衣,輕輕嘆了口氣,「其實也不止是這一個法子,這五年之內,只要師兄回來,一切都還有商量的余地。」
沉默了許久,沐雲衣閉上眼楮輕輕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願放棄的。這種方法,我會在心里記著。」
不敢輕易使用,但是多一步後路也是沒錯的。
辜梵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進了夜幕之中。
在塵世間,情字最真,情字最俗,情字可以讓人多份悲憫,亦可以讓人多一份殘忍,一步扣著一步,只要錯上一步,剩下的一切都不會再完好了。
……
第二日,葉芷和沐雲衣就離開了鬼谷崖,走到那片花海之時,葉芷抬眸間卻看到不遠處有著一個身影。
沐雲衣也看到了。
花瓣紛飛之間有一架紅木秋千,上面兩根繩索微微晃著,辜荷就在那秋千上坐著,一雙長腿輕輕晃動著,身上的紗衣隨風舞動,她將頭倚在一側的繩索上,長長的頭發隨著秋千而微微浮動,花瓣沾了她一身。
三人相隔不遠,透過重重花影,葉芷能看到她嫵媚的身姿。
兩人一停下腳步,辜荷的聲音便傳了來,和那夜相比,她的聲音少了一些放蕩,多了幾分清脆,依舊是很好听,「你們都要走了,不來坐坐麼?」
沐雲衣正欲說話,卻被葉芷攔住了,輕輕一笑,「她對我們沒有惡意。」
因為那夜的事情,沐雲衣對辜荷還是有些耿耿于懷,但听到葉芷這樣說,也只好隨她去了。
撩過花瓣飄飛的樹枝,葉芷和沐雲衣走到了辜荷身前。
辜荷的頭正倚在旁邊秋千的繩索上,一雙細長的狐狸眼有些空洞,並未看葉芷,只是問道,「小顏還好吧?」
還以為辜荷會有什麼陰謀詭計,沒想到她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
沐雲衣皺了皺眉頭,「你認識他?」
辜荷頭也不轉,一雙眼楮依舊是那樣透過枝葉扶疏的花海不知看向什麼地方,「認識,他現在還好麼?」
沐雲衣不知辜荷這樣問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他並不想和她說話,也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句,「他挺好。」
「呵呵……」辜荷一雙細長的狐狸眼輕輕眨了眨,長長的睫毛幾乎要將落下的一片花瓣勾住,「好……好就行……」
葉芷上前一步,拈起即將落下來的一片花瓣,看著辜荷道,「你是鬼谷派谷主的妹妹,按理來說你不應該也是鬼谷派的人麼?為什麼江湖上卻說鬼谷和鬼谷崖是兩個地方?」
辜荷終于轉過了眸子,回過神對葉芷輕輕一笑,揚起了唇角,道,「小妹妹,你恨我麼?」
葉芷將手中的花瓣重新找到一根樹枝上放下,道,「我為何要恨你?」
沐雲衣站在一旁不說話,伸手在樹枝上摘了兩朵看起來格外圓潤飽滿的花朵,看著葉芷如雲的鬢發,在心中試想著這花戴到葉芷發上會不會好看。
辜荷小巧的下巴向沐雲衣抬了抬,輕嗤一聲,道,「那晚我可是差點就在你面前要了你的男人,難道你就不恨我?」
葉芷走到辜荷的秋千旁邊,一字一句道,「那晚你只是將我們當成了道具,說恨這個字,也未免有些太嚴重了吧?」
辜荷一雙嫵媚的狐狸眼瞬間睜大,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葉芷,「你……你知道?」
葉芷看著旁邊一棵開滿了紫色花朵的樹和旁的不同,便湊到前去聞了一聞,之後才道,「那晚,你就是想讓谷主來找我們,才演了這樣一出戲,說實話,被這樣當成道具,我還真有點生氣呢,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為雲衣引出了箭草。」
辜荷格外驚詫,原本慵懶的倚在秋千上的身子也坐直了,「你怎麼知道?」
葉芷將一朵有雙色花瓣的花兒摘了下來,輕輕笑了一聲,「因為我們都是女人。」
辜荷愣了一會兒,然後赫然一笑,她原本就長得極美,臉上的嫵媚就這麼淡淡一笑,竟然全都像花兒一樣開放了,禁不住讓人陶醉其中,「我已經好多年沒有見過聰明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