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船行的很快,不多時就已經快到了眼前,這船果真是大的出奇,只是水面上能看到的,就有上中下三層,有幾十丈長,十幾丈寬,上面人影綽綽,六張大帆迎風而立,向著這個方向行來。
看到這艘大船出現,葉芷的心沉了一半,轉眼看著那個戴著面具的男人,道,「楚公子,我們素未謀面,別來無恙啊。」
船行江中孤影堡。
能有這樣的陣仗,這樣高的武功,除了孤影堡之外,全天下可能就沒有另一人了。
葉芷走到楚瀲身邊,忍著寒風刺骨的疼痛,道,「楚公子,不知我該叫你堡主還是叫你……四皇子呢?」
楚瀲對葉芷能認出他的身份沒有意外,但葉芷說出四皇子的時候,他的確是驚了一驚,面具後的那雙眼楮緊緊的定在葉芷臉上,「你是如何知道的?」
葉芷勉強笑了下,「想必楚公子應當也已經將我的身份查了個清清楚楚,那應該也知道,我除了是花幸教的教主之外,還是葉國的皇後,葉國和楚國敵對,若是有一天開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我若是不將楚國的事情了解個清楚,又怎麼能穩操勝券呢?」
「穩操勝券?」楚瀲重復了下這四個字,聲音依舊帶著尖銳的稜角,「若是你師父來說這話,我肯定是會信的,但是你……不行。」
冷風從口中灌入,身上的衣裳也濕了,寒意襲來,冷意十足,葉芷只覺得自己渾身的關節都是痛的,但當下卻沒有表露出分毫,「行不行只當用實力說話,只不過……楚公子,你將我劫來,恐怕不止是讓我來醫人的吧?」
那艘船越來越近了,站在湖泊之上幾乎能听得見船槳啟動的聲音。
楚瀲的聲音猶如這冬月的冰塊,春意來了也不能消融,「傳聞你師父的醫術高明,武功居于大多數人之上,你既是她的徒弟,武功幾乎沒有,這醫術……應當是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吧?」
還未等葉芷說話,楚瀲就繼續道,「你最好回答是,這樣你可以多活一些時間,等人來救你。」
這時候,那艘巨大的船已經三人面前,一塊木板直接從船舷搭到了楚瀲腳邊,楚瀲也沒有理會葉芷,直接踏上了木板走了上去。
葉芷朝身後看了看,只見那個陰柔男子從懷中拿出了什麼東西灑在了地上。
他在做什麼?
那陰柔男子看到葉芷在看他,也迎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最後眼神落在了葉芷身上已經濕了的衣衫上。
葉芷知道以她現在的能力,根本就沒有辦法與人抗衡,便也沒有怎樣,緊跟著楚瀲走上了木板。
剛走了兩步,身後便有人跟了上來,葉芷知道是誰,就未轉頭去看,就在這時,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件還帶著暖意的衣衫,「你的衣服濕了,先穿著吧,等到了船上我給你找干淨的衣服換上。」
葉芷轉眸,看著那陰柔男子道了聲謝,「你的武功也不低,又跟著楚公子,你是修羅還是鬼剎?」
陰柔男子淡淡一笑,猶如一抹春風,「等你見了鬼剎之後就知道我是誰了。」
葉芷輕輕一笑,從那塊木板上踏上了那艘巨大的帆船。
這船也是大的離譜,這樣傾斜向上的木板,葉芷腿上無力,一走一滑的往上走竟然走了好一會兒還沒到,身後的修羅實在是看不下去,一手扶著她,這才到了船的甲板上。
到了甲板上之時,楚瀲已經不見了,迎面而站的是兩隊穿戴整齊訓練有素的人,看到修羅上來齊刷刷的行了禮,「門主。」
修羅略一點頭,「主上呢?」
一個人走了出來,看了葉芷一眼,道,「主上要去處理些事情,說將這個女人交給屬下好生看管。」
修羅擺擺手,道,「將她交給我,你們不用管了。」
那人有些疑慮,「可是主……」
「主上若是怪罪下來,我一人承擔。」
听修羅這樣說了,眾人也不多說,轉身離開。
這船上有不少人,幾人上了甲板之後,船就慢慢的調轉了帆,遠離了岸邊。
修羅轉身,對著葉芷道,「跟我來。」
葉芷對修羅的印象不錯,知曉她應當沒有惡意,跟著她到了船第二層的一個船艙內。
這里面的裝飾很簡單,就像是一間普通的臥房,里面放置著雕花桌椅,地上鋪設著暗紅色的菱花絨毯,房間不大,光線卻是挺好,打開一旁的窗子,正好可以望到波光粼粼的水面。
修羅從一旁的衣櫃里拿了一套衣服出來放到桌上,「天氣很冷,你先將衣服換了,我有話對你說。」
「謝謝。」葉芷身上的確很冷,整個身子幾乎都要被凍僵了,嘴唇都成了烏紫色。
修羅沒有再客氣,從放在床邊的一個櫃子里拿了一小壇酒出去,轉身離開。
葉芷叫住了她,「你做什麼去?不是說有話對我說麼?」
修羅頭也不回,「你換衣服我應當回避。」
葉芷笑笑,將自己上衣的系帶解開,道,「同為女子,何必這麼麻煩?」
修羅的事情葉芷知道,她只是外貌上看著像是男子而已,其實身子還是女子的,這樣的話,換衣服也就沒有必要回避了。
轉眸看了下葉芷,修羅的目光中有些驚愕,她的確是沒有想到葉芷竟然連這事兒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葉芷都這樣說了,修羅也沒有再言語,只是坐在一旁,背對著葉芷,將那壇酒的封泥打開,直接抱著壇子,猛灌了一口。
酒香氤氳,襯著窗外的浩淼水光,更顯得豪氣萬丈。
修羅是練武之人,對于嚴寒的抵御也相當的強,所以現在即使是冬季,她的衣服都略微薄了一些,葉芷穿上有些松垮,但已經比剛才的濕衣服好了太多。
葉芷穿好了衣服,走到修羅面前,坐在椅子上,道,「你要和我說什麼?」
修羅將手中的酒壇放下,看著葉芷道,「你的醫術是否真的很好?」
「醫術好不好那就要看被醫的是什麼人,又是什麼病。」葉芷道,「若是我能治,那就說明我的醫術不錯,若是不能治,那就說明我能力有限。」
修羅猶疑了片刻,方才道,「人的臉若是毀了,你能不能治?」
「臉,毀了?」葉芷想起楚瀲一直戴著的面具,當時沐雲衣的話頓時涌入了心中,記得當時沐雲衣說過的,楚瀲的臉……
原來他將自己劫來是給他治臉的,葉芷心中頓時一陣好笑,只覺得這個人還真是挺有意思。
不過修羅似乎很緊張的樣子,葉芷也沒有賣關子,直接就回答了,「那要看他的臉傷成了什麼樣子,若是被刀劍劃傷了幾道,這是最簡單的,只是需要一些珍貴藥材就可以使其褪去。」
听到葉芷這樣說,修羅的眉頭反倒是越皺越緊了,「那若是被……被鏹水所傷呢?」
葉芷心中一頓,鏹水是何種東西,若是被這種東西所傷,能留下一條性命已經是不錯了,一張臉會被腐蝕成什麼樣子?一股寒意從心中襲來,是什麼人那麼狠毒?
看到葉芷這幅申請,修羅有些急了,一不小心將放置在桌邊的酒壇踫落在了地上,砰地一聲,壇子摔碎,酒水灑了一地,「到底能不能治,只要你能治好他的臉,你就算要我的性命也只管拿去,我修羅絕無二話!」
葉芷盯著修羅看了會兒,听到她如此說之後更不忍心打破她的期許,又猶豫了下,最後在修羅的催促下說出了實話,「被鏹水所傷比熱水燙傷更為嚴重,熱水只是燙傷人的肌膚,而鏹水卻能燒毀人的肌膚之後滲透進去傷到肌理和筋脈,若是被鏹水所傷,無藥可醫。」
「無藥……」修羅重復了這兩個字之後笑了一聲,又從一旁拿出了一壇酒,一只手支在窗沿上身子一躍就坐在了那窗子上,對著外面的水波豪飲,「連你也沒有辦法?」
葉芷垂眸,她和修羅接觸不深,但看她如此關心楚瀲,想必兩人之間是有些別的情分在的。
現在自己身上武功沒了,內力沒了,只剩下了這醫術,但這醫術在現在,也沒了辦法。
水波浩淼崔欲乘風,天上霞色印到水面,像是一副極美的圖案。
修羅坐在窗沿上喝酒,葉芷坐在一旁暖著身子,誰也沒有去打擾誰。
不一會兒,有人推門而入,對著修羅行禮十分簡練,「門主,主上讓屬下來將她帶走。」
「你放心跟去就是。」修羅頭也未回,伸手在湖面上虛晃了下,像是將什麼東西灑到了湖面上,話是對葉芷說的,「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找到你的。」
葉芷站起了身,視線正好能透過窗子看到外面的水面,只見窗子一旁的那片水域已經變成了紅色,紅色一點一點的在水面上渲染,一絲一縷,久久不散。
修羅拿著酒壇的手指上也沾染了那種紅色,借著外面的光,葉芷能看得清楚,她手中拿的是朱砂,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留下記號……
葉芷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看來這孤影堡的人還真的是沒有什麼惡意,不然剛才她剛回答了那樣的一段話,之後恐怕就要尸沉江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