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易瀟點了點頭,看著楚瀲,道,「孤影堡和花幸教果真都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門派,在外面的重重包圍之下,易某只能只身犯險了……」說著,易瀟稍停頓了下,目光重新轉移到了葉芷的臉上,「教主和旁人不同,此番算計也十分得當,易某佩服。」
葉芷淡淡道,「這話若是從旁人口中說出來,我自當受得,可若是從你右相口中說出來,我可就不敢承受了。」
「娘娘言重了。」深陷險境之中,易瀟沒有半點慌亂,面色話語都十分從容,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樣,「易某今晚來此,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給四皇子帶上一句話。」
听到易瀟提起自己的名字,楚瀲冷哼了一聲,「什麼話?」
易瀟面色依舊,語氣中也帶著恬淡,「微臣前來替三皇子給四皇子說上一句話,自從四皇子離開皇宮之後,三皇子對四皇子十分想念,現下知曉四皇子難處,故而前來派微臣來給四皇子排憂解難。」
葉芷心中一跳,唇角冷冷一揚,易瀟果真是個老狐狸,本來是帶了人前來斬草除根的,沒想到現在半路生變,瞬間就轉了話音,成了理所當然的排憂解難。
楚瀲沉思片刻,還是問了一句,「不知右相想如何給我排憂解難?」
易瀟看了葉芷一眼,「娘娘醫術了得易某深有體會,不敢在娘娘面前班門弄斧,只不過……」葉芷和易瀟對視著,兩人的目光交疊,迸射出幾分無形的劍光,易瀟卻不以為然,繼續道,「易某手中有一秘方,可不傷人身體不讓人感受到任何痛苦便能散了空孜的功力。」
楚瀲目光顫了顫,葉芷衣袖中的手指捏緊了,真是大意,沒想到易瀟竟然會來這麼一招。
以葉芷的醫術和做法,散了空孜的功力算不得是什麼事情,只不過,散了空孜的功力,都不可能避及得了修羅的身體,這麼一來,無論如何,修羅多多少少都是要承擔一些痛苦的,而易瀟卻緊緊的握住了這個方法的死穴,以楚瀲對修羅的在意,之後的他到底偏向于誰已經一目了然。
若是兩人為敵,有朝一日兵戎相見,楚瀲即使不是心甘情願,也不會手下留情!
葉芷望著楚瀲,楚瀲也看著葉芷,眼神中的抱歉已經說明了一切,「修羅的事情,我不敢有所怠慢。」
易瀟很是含蓄的一笑,「娘娘好意四皇子自當心領,只不過心中所愛之人的安危是更重要的,娘娘說是也不是?」
葉芷幾乎要咬碎銀牙,她之前和易瀟相識之時,除了最後一次信封上的玄機之外,她沒有一次能贏過易瀟的,沒想到重生一次,竟然還是易瀟的手下敗將,當下心中存了一口氣,葉芷一向平靜的心中微微有了起伏。
對于易瀟的這個問句,葉芷且笑不語,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在一旁靜靜的坐著。
楚瀲看著葉芷,有看了看在一旁的易瀟,正當左右為難之時,門口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此人聲音熟悉,「我不願意。」
順著人聲看去,修羅正站在門口,一臉漠然,朝著易瀟走了過來,聲音冷的像是能將人凍僵,「易瀟,你打的什麼主意我們心中都清楚,你的恩情我修羅會記得,但我們之間的仇怨,也不會在一朝一夕之間了結。」
事情轉機再現,葉芷沉了沉心思,依舊沒有言語,只是看著面前的幾人,順著思路。
自從修羅出現,楚瀲的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即使是一句話都未說,卻也讓人覺得十分感慨。
易瀟看著修羅,目光稍疑片刻,還未言語,修羅便又冷冷的出了聲,「你走吧,在這個範圍內,我保證無人敢動你和你的人,此次便算是還你的人情,此次之後,下次再見,我們也該算算之前的舊賬了。」
葉芷望著兩人,目光最後與修羅撞在了一起,兩人對視片刻,葉芷微微一笑。
易瀟禮數十分周全的給楚瀲行了一個禮,「既是如此,四皇子,微臣就告退了,世事變幻無常,還望四皇子能好生珍重才是。」
這看起來是一句客套話,但易瀟卻將好生珍重幾個字咬的十分的重,里面含著的殺機顯而易見。
易瀟轉身,臨走之際微微轉眸看了葉芷一眼,深邃的眸子中藏著七分心機,三分不解,似乎正在想著什麼。
葉芷心中一凜,不敢在于易瀟對視,低下頭來喝茶。
待到易瀟離開之後,葉芷的面色頓時沉了下來,看來之後真的不能與易瀟再多來往,以他本人的心機和計謀,自己的身份恐怕早晚都會泄露出去。
說起自己身份問題,葉芷也十分無奈,現在江湖上都知道了花幸教重新換了一個教主,而真正知曉她身份的,卻也沒有幾個人,其余的一切都介于這個知道與不知道之間,特別是在花幸教眾人眼中,說話一定是要小心翼翼,生怕泄露了什麼,葉芷並不懷疑花幸教教眾的忠心,但是這卻並不代表人多口雜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所有的事情都想到了,之後需要注意的,才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外面冷風凜冽,風卷著稍許的雪花從開著的朱門中飄落,冷意十足。
在門內的三人都默然無語,風聲似乎更大了,葉芷手中的茶水已經變得溫熱。
就在這死一樣的沉寂之中,殿外突然閃過了墨色的身影,江蘺黑衣黑發之上落滿了醒目的雪花,睫毛上也帶了雪色一痕,葉芷放下手中的茶杯,問道,「怎麼樣?」
江蘺對著葉芷搖了搖頭,「方圓十里之內沒有楚泫的身影,想必他應當沒來。」
「沒來?」葉芷手指輕輕叩著桌面,有幾分不解,「會不會有所遺漏?」
江蘺沉默片刻,「師父,教中的暗衛我派出去的大半,這里比較偏僻,方圓十里這小小的地方,應當不會有所遺漏。」
葉芷再次陷入了沉思。
修羅坐在一旁不言不語,楚瀲也在一旁喝著茶,眼尾余光在葉芷身上閃了閃。
風雪欲重,江蘺有些擔心道,「外面風雪更大了,師父今晚可還要回宮?」
葉芷的身份畢竟是葉國的皇後,一夜離宮不回,沐雲衣若是知曉,恐怕也不怎麼好解釋,稍稍想了想,葉芷站起了身,看著楚瀲,道,「今夜無事,我便先回宮了,你若是信得過我,從明日起每日亥時,我都會來此。」
楚瀲點點頭,什麼話都未說。
葉芷帶著江蘺轉身,第一步還未踏出,修羅便上前了兩步,跟在葉芷身後,道,「娘娘第一次來此,讓我來送送娘娘。」
楚瀲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喝茶。
葉芷微微一笑,「這樣也好,風雪太大,的確容易看不清楚路。」
江蘺在一旁十分疑惑,這個園子並不大,就算葉芷記不得路,他卻是一點都不會忘記的,怎麼還需要人來送?
未等他想出什麼所以然來,葉芷和修羅已經走進了外面的漫天風雪之中。
楚瀲在一旁吹了吹茶杯中的熱氣,煙氣朦朧之中,對江蘺道,「你怎麼還不跟上去,你師父萬一出了什麼事情,你能擔待的起麼?」
此話說的蹊蹺,江蘺心中隱隱覺得不對,但因心思足夠單純,卻並未听出楚瀲的弦外之音。
待到江蘺離去之時,楚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起了身走到門前,伸手輕輕一推,門便合上了,門縫中夾住了幾片雪花,待到屋內稍稍有了暖氣之後悄悄的融化。
「出來吧。」
此聲剛落,屋內屏風後走出一人身影,待到燭光蔓延到他的臉上,楚瀲開口道,「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楚泫眉心微微一皺,「四弟,我們……」
「我們之間早已恩斷義絕。」楚瀲接口道,「我想忘了之前那段讓我想想就覺得痛不欲生的日子,你怎麼樣是你的事情,和我半分關系都沒有,楚國四皇子……」深吸一口氣,楚瀲淡淡道,「從今以後,你就當這個人死了吧。」
楚泫轉身欲走,停了一步,「他這次殺你沒有成功,以後定會有第二次,你……要注意。」
楚瀲冷笑兩聲,「他若是覺得自己可以,盡管來吧。」
「四弟……」楚泫嘆了口氣,「易瀟這個人真正的實力根本不止于此,你以後與他交鋒,千萬千萬要小心慎重,萬不要大意輕敵。」
楚瀲也轉過了身,兩人背對背,中間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三皇兄,易瀟身為楚國右相,也是一個人才,他願助你,你的大業已成七分,我們兩個注定不是一路人,從今之後,再也不要相見了吧。」
話說完,楚瀲身形一轉,進了屋內,融入昏暗的燈光之內,再也沒有出來。
燈燭恍恍惚惚的浮動,楚泫突然輕嗤一聲,現在所有的一切,多像是一個笑話。
將斗篷上的帽子戴好,楚泫轉眼再次看了看楚瀲方才進去的地方,注視了一會兒,打開房門,走進外面的蒼茫白雪之中。
當初的兄弟,現在的陌生人,中間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當初誰都沒有想過的,但事情卻就這麼發生了,冥冥之中,背後像是有一把手,正在推動這這一切,直到最後這一場無法挽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