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葉芷看著君弋,道,「左護法不必客氣,先坐吧。」
君弋坐子,轉眸看了看在葉芷身邊的江蘺,道,「藥閣第一層第三個門從左邊數第一個架子第四排上有一個白色的瓶子,那里面裝的便是傷藥,現在天氣冷,傷口愈合要花費些時間,暗主先將傷口處理處理吧。」
江蘺看了看葉芷,似乎有些不放心。
君弋將那個茶壺旁邊的杯子拿出來,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教主在我這里暗主盡可放心。」
葉芷看著江蘺微微點頭,江蘺這才轉身離開。
君弋看著江蘺離去的身影,將那杯子推到葉芷面前,道,「這是我從北方一個部落中學的一種茶,味道清甜,喝著口感不錯,我在里面加了燕窩,用來滋養身體是再好不過的了,正適合現在的教主。」
葉芷微微挑眉,端起茶盞,飲了一口之後方道,「你在里面放了白術。」
君弋唇角餃著淡淡的笑,「《本草正義》雲,妊娠養胎,依賴脾土,木能健脾,故主安胎。」說著,君弋站起身子,略整衣衫,給葉芷拱了下手,道,「教主身懷有孕,屬下還未來得及給教主道賀,此時補上。」
葉芷端起茶盞,將里面茶水喝完,道,「我就知道瞞不過你,所以我今日來了。」
君弋看著葉芷,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教主也是擅長醫術之人,若是關于教主身體之事,屬為花幸教弟子,定當盡力而為,若是關于其他事情,屬下……恐怕無能為力。」
「哦?」葉芷看著君弋,將手中的茶盞放下,道,「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君弋沒有點頭亦沒有搖頭,只是道,「江湖中人不涉朝中事,還望教主能夠諒解。」
葉芷心中驚了驚,她不曾想君弋竟然能在幾眼之內將人的心思看得如此之透。
她之前曾經說過,要將君弋為朝廷所用,現在她不在沐雲衣身邊,溫顏那個不靠譜的即使有再多的心思,放到葉芷這里她也不怎麼能安心,所以,現在沐雲衣身邊就是少了一個能為他出謀劃策之人,君弋是最為合適之人。
看君弋態度堅決,葉芷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挑開了另一個話頭,道,「我身懷有孕的事兒你都對誰說了?」
君弋淡雅的揚起了唇角,面色如玉,「這是教主自身的事兒,屬下怎敢多言?」
葉芷摩挲著手腕上戴著的一串珠鏈,道,「這件事情還望你能幫我保密,現在我身邊充滿了危險,這件事若是公布出去,我還想多活幾日。」
君弋听出葉芷話中有話,心中立刻謹慎起來,道,「教主怎麼了?」
葉芷的手搭在桌上,緩緩道來,「有人易容成我們教中弟子的模樣來刺殺,昨夜我們都太松懈了。」
此話一出,君弋想了想昨夜教中的情況,額頭上的冷汗瀝瀝而下,「教主沒有什麼事情吧?」
葉芷搖搖頭,「若不是有阿蘺在,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就說不定了。」
君弋皺了皺眉,站起了身子在廳中踱步兩圈,道,「娘娘可知道是何人敢如此膽大。」
「我心中有些猜測,但因時間太長,那些人身上留下的線索也應當都沒了,我也不敢確定。」葉芷看著君弋,道,「那人既然能偽裝,我們身邊可能還會有這樣的人,接下來,我們都要小心了。」
「嗯……」君弋笑了一聲,道,「教主不必擔心,關于這件事,屬下自有方法應對。」
葉芷看著君弋,想說什麼卻又有些猶疑,欲言又止的模樣被君弋看著眼中,只見他如冠玉一般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極為清雅的面容,「教主之前交代屬下的事情,屬下自當盡力而為,絕不會辜負教主厚望,教主放心便是。」
君弋似乎比別人多長了一顆心,話語中正中葉芷的心思,葉芷也笑了下,道,「他畢竟為一國之主,你動手之時萬要小心。」
這句話葉芷說的雲淡風輕,但在真正的聰明人听來,卻是另一番含義,君弋點點頭,「教主心思,屬下自當明了幾分。」
君弋說完這番話,葉芷也就放心了,正欲轉身離去之時,君弋卻又叫住了她,「教主且等一等。」
葉芷轉頭,「還有何事?」
君弋轉身繞進大廳屏風之中,「教主請稍等片刻。」
話音剛落不久,君弋又從屏風處出來了,手中拿著一把烏金刀,刀身手柄處環繞著密密麻麻的花紋,刀刃泛著寒光,無形之中,似有一股凌厲殺氣正在蔓延,讓人不敢直視。
君弋上前,將這把刀遞給葉芷,道,「教主曾將這把嘯月刀送給屬下讓屬下做了稍微改造,不知教主覺得這改造效果如何?」
嘯月刀……
看著近在眼前的嘯月刀,葉芷沒有伸手去接,只是盯著這刀身來看,眼神略略有些恍惚,這把刀,曾經是她答應要送個沐雲衣作為生辰禮物的。
沒想到現在他們二人之間又藏著這麼多的無奈,現在這把刀出來,葉芷心中也著實不好受,「你應當認識一個叫溫顏的,將這把刀給他就是,他知道該怎麼做。」
當時在北疆征戰之時,君弋曾經和溫顏有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兩人說不上是同樣的人,但卻十分聊得開,故而也成了一對好友,這件事葉芷不知,但江蘺卻是知道的,又因江蘺對溫顏舉止輕浮的討厭,對君弋也談不上十分熱絡。
君弋收起了嘯月刀,道,「正好,溫顏也說了今日要來寒舍坐坐,教主與之相識,不如教主親自交給他如何?」
葉芷皺了皺眉,「溫顏今日要來?」
君弋點點頭,唇角含著委婉的笑意,「教主放心,溫顏會在今夜只身前來。」
葉芷垂了垂眸子,五根手指搭在了自己小月復,溫熱的感覺瞬間傳到了指尖,這是屬于另一個生命的溫度,不敢再去多想,收回了心神,「你們相談結束之後,讓他來見我。」
君弋應了聲是,江蘺的傷藥已經拿到了,正站在房門前,一雙桃花眼盯著葉芷。
葉芷看了看江蘺,又看了看江蘺手中的傷藥,關切道,「你怎麼不先將傷口包扎一下?」
江蘺頗為不好意思的抬抬手,「傷在手上,我……」
傷在手上,無法用一只手包扎,葉芷被江蘺的表情逗笑了,伸手將他的傷藥拿在手上,道,「先回去把傷口處理一下,剩下的事情我們慢慢說。」
……
冬雪消融慢幾時,冬梅迎來一片春。
今日天氣倒是晴了,落在地上的皚皚白雪開始慢慢消融,走在路上,葉芷看著化雪之後的地面,自言自語道,「雪化了,春天快來了吧?」
在葉芷身邊踢著雪塊的江蘺道,「師父是冷了麼?再等等春天也快到了,到時間天氣就暖和多了。」
望著江蘺單純自然的神色,葉芷突然覺得心頭輕松片刻,「是啊,到時間……天氣就暖和多了……」
過了這個磨難甚多的冬天,再過一個春夏,到了深秋,自己將會迎來一個小小的生命吧?這是沐雲衣送自己最好的禮物,但是自己卻太自私了些,自己甚至都不能讓沐雲衣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想著,葉芷心中微微覺得有些痛楚,待到這段時間過去,到了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這個孩子……她會將她送回沐雲衣身邊,希望沐雲衣能顧念這份已經變了調的感情,好好善待這個孩子。
不能想太多,不敢想太多,葉芷目光悠遠,望著正前方,似乎覺得有什麼東西已經在潛移默化中,慢慢的變了位置。
該有的,不該有的,最後都將隨著自己生命的消逝而銷聲匿跡。
這是一個悲傷的無法用言語敘說的故事,其中情調,尋遍世間,恐怕也無幾人能得知。
……
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地方,現在這里顯然已經被人收拾過了,門前所種的那兩株海棠,地上落的枯枝也被人打掃干淨,走進主屋內看,房間中的血跡也已經被收拾干淨,只是地面上的大理石地磚縫中,還有著一縷暗紅色的血跡,若是不睜大了眼楮去瞧,一般也看不出什麼。
花幸教教中人都知曉葉芷喜清淨,這些人將這里收拾干淨之後便都不會在此地停留,以後也慢慢的形成了這樣的一個規矩,這樣也好,葉芷摩挲著黃花梨木的椅子,微微一笑。
轉了一圈,跨過了生死別離,跨過了前世今生,跨過了師徒夫妻,沒想到自己最後又回到了這里。
這或許也是天意吧,師父給了自己又一次生的機會,這次機會結束之後,自己會在最開始的地方再次結束,而這次,才是真正的結束。
原來命運的布置真的很奇妙,它能在一夜之間,給人以希望與驚喜,也能在一夜之間,將人所有的希望打碎,並將這些碎片捧到你面前給你看,若是不知曉自己以後的命運倒也罷了,現在知道了,葉芷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並不如以前那麼坦然了。
她突然開始覺得,自己對于生死,或許還沒有看得那麼淡……
很久之後,葉芷方才知曉,人在無牽無掛或是萬念俱灰之時,才會對生死漠然,而一旦有了在乎的東西,就會變成真正的俗人,貪生怕死,只因不願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