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麗甜美的女聲響起,打斷了葉蓁的回憶,她淡淡收回思緒,收斂起方才有些起伏的情緒,面色淡然,微微抬眼看著來人。
那人正是瑞王郡主君雨瑤,只見她梳著美人髻,發間翠綠的頭面在陽光照耀下泛著瑩潤的幽光,淡掃娥眉,薄粉敷面,明艷不可方物,一襲素腰的滾雪細紗襯底的曳地長裙,裙角的邊上用銀絲繡出層層疊疊的鈴蘭花,立在離葉蓁三尺遠的地方,面帶微笑,看著她們。
身後跟著一些貴女們,個個皆一臉鄙夷之色,嫌棄似的盯著葉蓁看,礙著君雨瑤的面子,硬是沒敢先出聲。
葉蓁便笑了笑,福了福身,緩緩道:「葉蓁拜見郡主。」禮節,動作,言語並無絲毫錯處,大方得體。
程靜嫻也跟著道:「程靜嫻拜見郡主。」
君雨瑤微微一笑,大方的揮手讓她們不需拘束,眼光掠過一旁的葉蓁身上,又默默的收回,嬌笑道:「兩位小姐真是讓本郡主好找呢!姐妹們都在涼亭那吟詩作對,潑灑筆墨,兩位小姐何不一展風采?何苦在這僻靜地方悶著。」
說著,又走近些,目光含笑,盯著葉蓁,實則是強迫她們去涼亭了。
程靜嫻下意識的便要拒絕,蹙眉,正準備婉拒,葉蓁便唇角微彎,已然開口:「郡主這般盛情邀請,我與程小姐自然要去的。」
答應,是為了斷了君雨瑤以此作借口生事端,她哪里不知曉君雨瑤的心思,她知道自己不擅吟詩作對,畫工也是一般水平,哪里能登大雅之堂?只能弄巧成拙,徒生笑話罷了。
程靜嫻一听葉蓁這般說,到嘴的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面色有些不虞,這葉蓁分明說不愛湊熱鬧,怎的這會又變了主意?難道是心口不一?真是讓她納悶不解。
「那好,兩位小姐請……」君雨瑤轉身,眸色閃過一絲算計,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葉蓁啊,葉蓁,今兒可算你自投羅網了!
涼亭中眾多貴女圍著桌子上的一副畫,評首論足,見君雨瑤慢慢走來,個個整理了下衣裙,福了福身,恭敬的異口同聲道:「郡主金安!」
君雨瑤眸光盡是得意,揚揚下巴,高傲的揮揮手,大方道:「各位貴女不必拘束,今兒賞花宴大家都放松些嘛!」
說完,毫不客氣的坐在石凳上,以手撐頷,慵懶的伸手指著桌子上的一副賞菊圖,懶懶道:「這賞菊圖可是本郡主花了千金從安大師手中求得,只可惜少了一首詩配著,不若大家都來試試?」
郡主都發話了,她們自然不敢不听,但還是有些羞澀的無人出口嘗試,皆謙虛的搖頭,心想,這安大師可是北楚鼎鼎有名的畫師,听聞專門為皇室作畫,瑞王郡主能得到安大師真筆乃是有幸,若是她們作的詩不好,可不是玷污了這賞菊圖,也落了自己的面子。
瑞王郡主佯裝不快,蹙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吩咐一旁伺候的侍女說了些什麼,那侍女便退下,眾人不解,葉蓁好整以暇的站在程靜嫻身後,自認為這個位置不錯,既可以遮擋自己,也省的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須臾,那侍女便端來一個紅漆木盤,恭敬的走至君雨瑤面前,君雨瑤站起身,伸手掀開覆著木盤的紅布,木盤中央赫然放置著一個碧璽頭面。
在場的貴女皆吃驚的險些驚呼出口,那頭面竟然是「西瓜碧璽」,碧璽中西瓜碧璽猶為珍貴,郡主這般做法,便使得有些小姐有些忍不住要躍躍欲試了。
君雨瑤挑眉,笑道:「這便是本郡主準備的彩頭了,各位小姐可千萬莫要推辭,盡全力才是。」
于是,有些小姐試著吟了幾首贊菊詩,終究不得君雨瑤的意,只見她不住的搖頭,頗為惋惜的用手模著那賞菊圖,嘆息不已,極為失望的模樣。
程靜嫻側首,瞧著不知神游何處的葉蓁,瞪大了眼,小聲建議道:「你倒是耐住的,我瞧著好生無趣,不若你我悄悄離開罷?」
葉蓁凝視周圍一圈,那些個貴女都在絞盡腦汁的想詩作,的確沒有時間關注她們,能離開自然最好,不過,瑞王郡主會輕易放過她們嗎?直覺告訴自己,這君雨瑤一直對她存有敵意,不可輕視。
君雨瑤看一眼葉蓁方向,唇角微微上揚,隨意一指,便嫣然而笑,「想必程小姐定然有佳作了罷?胸有成竹可對?本郡主見程小姐表情似乎是躍躍欲試呢!」她故意點程靜嫻,就是要她出丑,誰讓她與葉蓁站在一起!自討苦吃!
程靜嫻沒反應過來,一臉呆滯表情,半晌才後知後覺的驚呼出聲「我?」像是極為難以置信,有些窘迫的張著嘴,終究沉默,自己一向不擅長作詩,這些人哪里不知曉,這分明是在消遣她的!
即使如此,還是應承下來,苦笑道:「也罷,臣女獻丑了。」
復而又思索片刻,發覺有人暗自拉了下她的衣袖,抬眼望去,只見那少女嘴唇微動,吐出一些字,程靜嫻欣喜的點頭,自信的念出:「秋菊能傲寒,風霜重重惡,本性能耐寒,風寒其奈何。」
君雨瑤有些愕然的不可置信的望著程靜嫻,不甘心的睜大雙眼,這般佳作真的從這少女口中而出?可是,她不得不承認這詩作的的確不錯,無法,她只得勉強夸道:「程小姐這詩做的不錯,甚得本郡主的心。」
葉蓁看眸光帶著探究看向那少女,少女正是那所謂的天下第一美人羅靈素,羅靈素似乎也發覺有人瞧她,莞爾一笑,溫和無害,微微點頭示意,葉蓁也只好微微點頭,回禮。
程靜嫻自是先謝過君雨瑤,正色道:「郡主謬贊了,臣女不敢當。」推辭客套話說完,有些感激的朝著羅靈素望去,心想著這羅靈素不僅人美心腸還好,真可謂才貌雙全,品性也好,真是舉世無雙!
君雨瑤呶呶嘴,那侍女便端著木盤,恭敬的走至程靜嫻面前停住步伐,程靜嫻接過木盤,又道了謝,暗想待會這頭面應該贈與羅靈素才是,她實在是受之有愧。
君雨瑤又道:「對了,不若大家都去赴宴罷,母妃在那惜花園中設了花宴,莫誤了時辰才是。」一句話便引的那些貴女目光從程靜嫻身上移開,語氣里充斥著的淡淡不悅,這更是讓那些貴女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猜想,自己做錯了什麼,招來郡主不喜。
葉容順勢的走至君雨瑤面前,親昵的挽著她的胳膊,調皮的一笑,「郡主你我今日可要好好聊聊,不然我可不依你。」在眾人這里演這一出,就是在無聲的昭示她葉容與郡主交往匪淺,還不忘得意的拖長聲音,明白的讓眾人听著,干巴巴的羨慕著。
君雨瑤這才露出笑臉來,用縴長白女敕的手指輕輕戳了一下葉容的眉尖,「你呀,真是越發不像樣了。」雖說這樣,語氣卻並無責怪之意,反而面色更加柔和,像是與葉容是親姐妹一般親密。
花宴席設在不遠處的樓閣旁,乃是室外宴席,眾人隨著君雨瑤一路走過去,葉寧也不知何時默默的走到葉蓁旁邊,一聲不吭的與葉蓁並排走,心里苦澀不已。
想起方才她眼巴巴的湊到葉容那,被那些個所謂的嫡女貶低了自己無數次。
先是眼光的鄙夷之色,接著又是不動聲色的離她幾步遠,刻意拉開距離,後來竟然有意無意的詢問自己身份,全是那些讓她尷尬難堪的問題,這般明目張膽的瞧不起自己。
可是,自己只能垂首,逆來順受,默不作聲,把怨氣狠狠的壓在心里,這一切,都因為她是個不受寵愛的庶女!她不甘心,憑什麼?
葉蓁不曾遺落葉寧眼中飄過的幾分怨懟之色,以及那面色凝重的駭人,想來是踫了釘子,那些個嫡女哪里會理會她這個庶女,不過,若她如此沉不住氣,以後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君雨瑤自然坐在上席,眾女跟著落座在下方,每個人面前都擺放了一張木桌,桌子上放了一些果盤以及些涼菜,君雨瑤懶懶的靠在身後的椅背上,親切的招呼著,「大家嘗嘗這道鮮花餅罷,這餅乃是王府的廚子最新研究出的甜品,這鮮花餅啊,可是費了廚子不少心思呢,還望各位貴女喜歡……」
葉蓁用筷子夾了一塊鮮花餅,咬了一口,鮮花混著面皮入口,只覺得花香溢滿口腔,這真是新奇的做法,且不失鮮花的花香味,余香在舌尖環繞不絕,唇齒留香,余味無窮,忍不住又食用了幾口。
君雨瑤見此,忽而笑了,眼眸中閃過一絲算計,「呀,葉四小姐可莫食多,這餅太甜膩了,飛雁快去給葉四小姐倒杯熱茶去去油膩。」又補道:「這餅呀,四小姐莫貪吃,若是喜歡,可問我府上廚子詢問做法呢,回葉府讓廚子學著做,便好了。」
飛雁走至葉蓁身旁,手執茶壺,正要往杯盞里倒入茶水,只見她不知怎的了,步子一頓,竟手不穩的將整壺茶水灑到葉蓁衣裙上,頓時,葉蓁自胸口至腰間盡然濕透。
她微微皺眉,她不信這侍女是無意失手的,王府的侍女怎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而且那飛雁眼中並無焦急之色,而且平淡的就像早就料到一般,真是,有意思啊……
今天,看來免不了要生事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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