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卞京,酒肆里悄然流傳著有個傳聞,瑞王世子是斷袖,那些百姓閑來無事便圍著暖爐取暖,順便說著這事,全當笑話消遣,門外已然有些要下雪的預兆,灰蒙蒙的暗沉天空,瑞王府里的情況亦是如此。
瑞王妃是大清早起了便听得貼身丫鬟說了這事,當下便懵了,城兒有龍陽之好的事怎麼會弄得滿城皆知,所以,她去找了城兒。喜房外,正有丫鬟喜滋滋的捧著一條落紅帶,她是準備以此像王妃求賞的,瑞王妃眼疾手快叫住她,疑惑不解的瞧了眼落紅帶,道:「這……」
丫鬟喜道:「回王妃,這正是,是容夫人的落紅。」她是猶豫了下的,畢竟葉容身份尷尬,是世子的侍妾,沒什麼名分,所以她干脆稱呼她為容夫人。
瑞王妃冷笑連連,覺得那所謂的落紅帶上的點點梅紅是莫大的諷刺,她一言不發,徑自繞過那丫鬟,推開∼了喜房的門,迎面一股情動的味道讓她皺眉不已,葉容就目光呆滯的半坐在喜床上,空洞的眼神無焦距的盯著地面,一動不動。
城兒不在喜房?瑞王妃可不會在乎葉容死活,在她心里,葉容只不過是個貪圖富貴榮華的女子,是她為城兒遮掩的幌子,她不悅的斥責道:「你作為新婦,也不梳洗打扮?莫不是讓本宮親自來伺候你梳洗?」
葉容听了瑞王妃的質問,有些迷茫的抬頭,面前的瑞王妃一副嫌棄自己的模樣,她那永遠是高貴冷艷的表情,一副高高在上的自我優越感,葉容恨極了,可她還沒忘,自己以後要在瑞王妃手下討生活,得罪了瑞王妃,自己不會好過。所以,她慌忙道:「兒媳不懂規矩,還望王妃原諒。」她的身份注定了她只能喊王妃,只能伏低做小。
「城兒呢?」瑞王妃看著一地碎衣片,還是說了:「城兒踫了你沒有?」
葉容搖頭,抿唇,「不曾。」羞恥,怨恨,齊齊涌上心頭,瑞王妃聞言,覺得荒唐極了,那麼落紅帶如何解釋,府外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已然壓制不住,現今,正主又是個初子,這不是證實了城兒就是斷袖麼。
她不由得一陣天旋地轉,嬤嬤扶住她,也是一臉關切,勸道:「娘娘,您可不能倒下,現今我們是要想想如何處理這事。」
君義城昨晚是睡在書房的,以至于當瑞王爺親自提了藤條來,來勢洶洶他被小廝喚醒,這才從下人破碎的言語中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是氣的臉色發黑,既是羞恥自己的特殊癖好為眾人所知,同時怨恨是誰透露的消息。
他想到的只是葉容了,所以他毫不猶豫的與瑞王爺就道是葉容的報復,婦人心腸狠毒,瑞王爺半信半疑,便尋了葉容來對質。
葉容來的半路上,已經听了碧蓮說了此事,當初林氏心疼葉容孤苦無依,生怕她受了委屈,用不慣瑞王府的下人,特意遣了碧蓮陪嫁,碧蓮瞧著葉容蒼白的俏臉,即便撲了再多的脂粉,仍舊遮掩不住的,不過才一日光景,葉容卻如同蒼老了千百倍,碧蓮恨恨道:「小姐,這事定然是葉蓁做的,除了她,還會有誰這般陷害小姐?」
葉容哪里沒想過是葉蓁的手段,只是目前她要做的是該怎麼解釋此事與她無關,碧蓮嘟囔道:「若是讓葉蓁也嘗嘗小姐您受的苦就好了。」她本就是發發牢騷而已,卻不知葉容听者有心,當下便有了個惡毒的心思萌芽。
她見到瑞王爺夫婦,淚如雨下,哭著解釋,她既然嫁入瑞王府,便是世子的妾,瑞王府的人,斷不會做出如此損害王府利益的事,她哽咽的仰著頭,目光帶著幾分期許,道:「妾身有個法子,不知王爺王妃可願一听?」
瑞王爺擺擺手,「說罷。」
「妾身以為,闢謠的最好方法就是再為世子娶一門親事,若是世子再次娶親,那麼謠言自然不攻自破。」葉容道。
「現下卞京哪里還有適合的姑娘,況且城兒的正妻必須要身份顯赫!」瑞王妃柳眉緊皺,頗為心煩意燥,流言越久,對城兒的中傷越發。
「妾身以為,我的四姐姐葉蓁身份足以貴重,年齡尚佳,況且四姐姐又是皇家郡主,配世子再好不過了。」葉容算是昧著良心說了恭維葉蓁的話,她還振振有詞的補充說道:「妾身還以為,是四姐姐散播的謠言。」這句話才是最打動瑞王妃的,她有些詫異的看著葉容,卻發覺葉容迎著她的目光,毫不閃躲,一臉赤城。
「如此,母妃便去做罷。」瑞王世子不甚煩躁,女人家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他不感興趣。
…………
雅思院傳來了消息,妙藍訝然道:「這世子是斷袖的消息傳播的真快,」她說著,手下的動作卻不停,煮茶是個耐心活,緋紅跟著道:「我也是好奇,怎的弄的路人皆知呢?就像是謀劃好的一般。」
葉蓁懶懶的躺在小榻上,蓋著厚重的被子,正看著書,聞言,淡淡的回了句:「看好戲即可。」
妙藍憨厚的一笑,隨即道:「也是,小姐說的對,總歸是人家的破事,我們听听也就罷了。」
「噗」緋紅笑的開懷:「你學的倒是一板一眼的。」
葉蓁淡笑著看著她們互相打趣,心思卻婉轉百結,妙手回春果真是名不虛傳,僅一個晚上,真的做到了路人皆知,可見他們的人脈網極為廣,覆蓋面密集,瑞王世子是斷袖,葉容鐵定在瑞王府不好過,這也是正大光明打她的臉,嫁了個龍陽之好的夫君,有何幸福可言?
這輩子,葉容想要的,她偏生不讓她如意,她要一點一點慢慢的奪去她想要的一切,屆時,卞京那些權貴也是懂了葉照賣女求榮的丑事,當真是一箭雙雕的好主意。
這一日,卞京若往常一般熱鬧,不過談論的話題已然變成了瑞王府,這一日,有人在富貴堂皇的屋子里商量著骯髒的計謀,也有人在溫暖若春的屋子里步步謀劃,思考,也自然有人抱著看好戲的態度,靜等開幕,還有人運籌帷幄,謀劃天下,步步為營。卞京還是一樣的繁華,各人忙著各自的事,卻不知這些細微的變動,已經悄然改變了北楚的格局。
君寧瀾正坐在涼亭中喝著暖暖的熱茶,他的腳邊蜷縮著一只通身雪白的貓兒,湊著君寧瀾的衣角,睡的正歡,紅衣似火的俊美少年與腿邊的白貓相印成趣。
麒麟來的時候便瞧見了這副和諧的畫面,只是他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不懂得欣賞,只向君寧瀾拱手道:「殿下,據瑞王府那頭來信,瑞王府今個算是不得安生,」他想著,又繼續道:「還有,探子說瑞王府正想著要為世子求娶葉蓁。」
他本覺得這事是與他們無關的,只是他習慣了事無巨細都要向君寧瀾報告,所以順便也說了。
君寧瀾不緊不慢的抿了口熱茶,面無表情,身下的貓卻伸個懶腰,嗷嗚一口叼住他的衣角,端的是歡快極了,君寧瀾皺眉道:「放開。」
貓兒的眼若琥珀一般橙黃色,盯著君寧瀾的桃花眼,隨即垂頭喪氣極了,悶悶不樂的趴在地上,搖著尾巴,有氣無力的模樣,君寧瀾嗤笑一聲,罵了句,「矯情。」手卻忍不住給它撓撓癢。
麒麟瞬間石化了,這還是他們那個運籌帷幄,隱忍聰慧,冷情自持的主子嗎?為何對一只貓這般的縱容,而帶著點溫柔的溺寵意味,麒麟深深的表達自己受不了這個。
君寧瀾挑眉道:「若沒事,你下去吧,吩咐下去,繼續盯著瑞王府,」麒麟轉身便要走,君寧瀾淡淡的聲音又響起,他說:「順便也派人去盯著葉蓁,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要向我報告。」
他說的很漫不經心,仿佛就是隨口說說,可是麒麟卻猶如魚骨哽喉,主子關注葉家小姐做什麼?莫非是對葉蓁感興趣?
君寧瀾俯身抱起貓,貓兒覺得姿勢不舒服,難受的扭著身子,君寧瀾盯著它,突然啟唇道:「丑樣。」貓似乎听懂了他的話,張嘴便要咬他白皙的胳膊,只是觸及君寧瀾冷若寒爽的眼眸,心虛的改為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君寧瀾意外的心情大好,伸手模了模它的額頭,道:「怎麼,你還想恩將仇報?」這話不知是對誰說的,輕飄飄的聲音飄散開來,消散在冬日獵獵寒風中。
葉蓁突然打了個寒顫,她瞧了瞧關著的窗戶,開口道:「妙藍,我有些冷。」
妙藍疑惑道:「小姐,屋子里的地龍溫度適合,不該冷阿,」她道:「小姐,你若冷,奴婢給你取個暖爐。」
葉蓁點點頭,緋紅突然驚喜道:「小姐,你看,下雪了,這是卞京今年第一場雪。」窗外星點的雪花飄飄,洋洋灑灑的漫天飛舞,旋轉著落在地上,葉蓁推開窗戶,盯著灰蒙蒙的天空,一陣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