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君三尺 第六十九章  血染殺伐孤城寂

作者 ︰ 墨衣涼

一進去大凌,我便不由自主地驚了一跳,昔日平和熱鬧的街道,如今清冷寂寥大街上還殘留著血跡,斑斑駁駁一路蔓延,臨街的店鋪也被砸的一片混亂,整個大凌仿佛又回到之前的樣子成為了一座空城。

噩夢一般的。

大凌的一處極大的空地,一具一具平擺在地上的尸體幾乎將空地佔滿,各種完整殘缺的死去的人,橫尸遍野,遠遠的便有巨大的血腥氣味撲鼻而來。

女子的哭聲震天動地頻頻有人昏厥過去,一條條剛勇的漢子此刻都低垂了頭目中噙了淚水卻是強忍著不落下來,這里是生離死別,氣氛壓抑難過。

我心中猛的顫抖一下。

而嚴奕亦是瞳孔猛然縮緊,未等馬停下便躍了下去,清起滿身狼狽地迎上來,見到我時,竟是滿目怨恨。

「怎麼弄成這幅樣子?你們沒有從西門撤退嗎?」。嚴奕口氣嚴厲地問清起。

「是從西門撤退沒錯,可是那里早有埋伏,就等著咱們鑽進去。」清起頓了頓,直直地向我看過來,「要說我們的計劃是萬無一失的,君墨宸是神仙嗎?竟知道我們何時要攻過去,還來得及設伏……」

「夠了。」嚴奕低吼一聲打斷清起的話。

周遭立時泛出一種詭異的寂靜來,這時有人忽然道,「公主是忘了自己是哪國的公主,也忘了自己是姓宸還是姓凌了罷?」

這話意思昭著,明著便是說我是那細作向君墨宸透漏軍情了。我一時心中委屈,卻有口難辯,方才最緊急的時候我的行為確實有失考量,可是我並沒有泄露軍情,我只是擔心君墨宸。

頓時便有一個女子撲上來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臂聲嘶力竭道,「你哪里配做我們凌國的公主,我丈夫為凌國賣了半輩子的命到頭來卻落得個不得善終的下場,你還我丈夫……」

女子的臉上已經滿是淚水,臉上的薄妝被暈開,是痛不欲生的難過。

我呆呆地立著任她纏打辱罵也不出聲,直到她悲傷過度暈厥過去被人拉開,我仍是一動不動,胳膊上被劃開了一道血痕,靜靜地滲出血跡來。

嚴奕轉過頭來,面無表情道,「你先回去。」

周圍的民眾兵士一個個眼神怨懟,要將我生吞活剝了一般只因為有嚴奕才按捺著沒有發作,久留無益我只好先離開。

天色已經暗下來,遠遠近近的房舍籠在黑暗中,鬼影幢幢一般,因為百姓都積聚在廣場,所以街道之間一片寂靜,整個大凌都充盈著悲傷的味道。

每每想起這樣多的生命是因為我的一時沖動而逝去,我就難過愧疚得恨不能死去。

我原本是想救君墨宸,卻沒想到傷害了這樣多的無辜性命。

腳步聲寂靜地回蕩在夜空中,仿佛一座空城,我輕輕地蹲俯下來,孤獨瞬間襲涌上來,天地之大哪里才是我的歸處。

「小民參見傾顏公主。」夜空中忽然突兀地響起一聲,我震驚之余四下環視,才見昏暗的街道邊站著一個人,細看之下竟是雲生。

我斂了思緒從地上站起來,蹲的有些久了腿微微發麻,我側頭看著向我走過來的雲生,正在猜測眾人都在廣場,他怎麼在這里時。

雲生卻忽然笑了,「公主是在為方才的事傷心嗎?」。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口口聲聲喚我公主的,而我仿佛從來沒有對他提起過自己的身份,他又如何得知?

「公主不必擔心,您是凌國的公主,嚴將軍再如何拼命,這江山也不能隨了嚴姓。終歸是要姓凌的,他們又會拿公主怎麼樣呢?」

看著他笑眯眯一派平和的眉眼,我卻忽然想起了上次在飛蘭嫂子家看到他做的一幅畫,城中與山下,喧靜暗相思。

我挑了挑眉語氣不悅道,「雲生大哥這話什麼意思?」

雲生輕笑一聲,「公主冰雪聰明,自然知道雲生什麼意思。」

他志在廟堂,生為下賤卻心比天高,此番這話說下來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不過是想將我做為跳板,亂世有為而已,而我只願與世無爭,一生安好足矣,注定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面無表情道,「抱歉,我並不知雲生大哥說的什麼意思,我要回去了。」

我徑直繞過他便要離開,他卻繞上來擋在我面前幾乎是一口氣將話說完的,「難道公主能放的下國仇家恨?公主不想報仇不想洗雪仇恨嗎,公主難道不想亂世稱雄有自己的一番作為,流芳千古嗎?」。

我頓住半晌轉過身來,雲生的目光里顯出一種喜悅來,以為我動心了,可是……

「我不想,什麼國仇家恨,凌傾顏再不懂也知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冤冤相報何時了,再說我要那雄圖偉業來做什麼呢?」我側過頭去望著他,聲音平和。

「可公主姓凌。」他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說,沒有哪個人能夠放下這樣的深仇大恨,而我不過是害怕。

我終于不耐煩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攔,道,「大丈夫頂天立地,若是你當真想要有一番作為還不如堂堂正正地去嚴奕面前,凌傾顏胸無大志莫要耽擱了你。」

「公主心中明鏡似的,既已入局又哪里還能做的了那置身事外之人,公主早晚要擔起來的,這會子又跟咱們打什麼啞謎呢?」他又緊追一步跟上我。

我腳步不停,他只管說我也只管半句不理,少頃他便沒有再跟過來了。

我一口氣回去,閉上房門,竟是大口大口喘氣,也不知是為了那些遍地的尸體還是為了雲生口中那些實為事實而我不願承認的責任。

我逃不開是真,放不下也是真,兩種情感日日在月復中翻攪裹挾異常難受。

怎麼我想平平靜靜地去愛一個人這樣難,我失去地還不夠多麼,不是有句話叫「否極泰來」嗎,怎麼上天丟給我的都是不幸,卻沒有我想要的生活呢?

順著門一點點地滑落在地上,我開始有些後悔與君墨宸在一起時為什麼沒有好好珍惜,到如今連回憶都是蒼白無力。

我無數次的傷害他,讓他失望讓他受傷,難道這一次我連他的江山都要搶嗎?

夜涼如水,我竟不知不覺的在地上睡了過去,冷的打戰卻是怎麼也醒不過來。

直到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被人緊緊擁在懷中,我情不自禁地呢喃細語,「臨淵。」

我清晰地感受到抱著我的身子一僵,我倏忽想起此時身在大凌,抱著我的也只能是嚴奕而非君墨宸。

頓時心中震驚從夢中醒來,卻是佯裝睡著,不睜開眼楮,支起耳朵听他的動靜。

心想若是他發現了我在裝睡,我正好問問可安頓好了沒有,若是沒有,我便繼續睡過去,便是生氣,他也是遷就我的。

一時間心中百轉千回,我想了千萬種可能,卻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將我惡狠狠地推倒在榻上,密密麻麻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下來。

我再無法裝下去了,驚慌失措地啼哭出聲,伸手去推他,而嚴奕仿佛發了瘋一般,怎麼也推不開,甚至還將我的手一把握住禁錮在頭頂。

我心中異常害怕,用盡了力氣扎掙身體,「奕郎……奕郎……你醒醒……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傾顏。」

聲音斷斷續續,滿是哭腔。

可是他不管不顧,胸前的衣裳被一把扯開,眼淚瞬間滴進耳渦嗡嗡作響,「嚴奕,我如今已是君墨宸的人,你不能這樣對我。」

話音才落臉上便狠狠地挨了一掌,我的頭側到一邊去,眼楮不可置信地逐漸睜大。

他竟然打我,那個寵我愛我舍不得我受一點委屈的奕郎,如今不惜傷害我,讓我受盡委屈如今更是伸手打我,我心中難過起來,奕郎,你怎麼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他停下來,將我的臉扳過去看著他,目光中有熊熊燃燒的火苗,「君墨宸的女人?那我呢?你口口聲聲的地久天長也是戲弄我的?你委身君墨宸時可也曾這樣說你是我嚴奕的女人。」

身上舊傷未愈,此刻肩膀被他狠狠壓在身下,已經滲出了紅色的血跡來,可是這點疼痛都比不上嚴奕的那句,「凌傾顏,我嚴奕瞎了眼,錯看了你。」

眼淚猝不及防地跌出眼眶,他卻只是面無表情地放開我,轉身出去。

即將出去時他道,「凌傾顏你竟是個沒有心的,為了你那句天涯海角願隨君安,我拼了命地要為你凌家奪回江山,而你竟端起了一副悲憫眾生的面孔,如今你可滿意了嗎?君墨宸安然無恙,而我的兄弟……」

他的聲音中有一絲隱隱的哽咽,眼瞳倏忽睜大,我轉頭看過去,可是門口哪還有人,只有未合閉的門縫里透出黑暗無垠的夜空。

衣裳只剩一層小衣,大片肌膚**在空氣中,還有血液不停地淌出傷口,只覺得累得厲害,連手指也動不了一下。

你口口聲聲的地久天長也是戲弄我的?

凌傾顏你竟是個沒有心的。

凌傾顏,我嚴奕瞎了眼,錯看了你。

耳邊聲聲盤旋著嚴奕的話語,仿佛一把刀子在心頭狠狠地割下去,拔出來,連皮帶肉,鮮血淋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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