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君三尺 第七十二章  泓眸靜守似前生

作者 ︰ 墨衣涼

「公雅,公雅……」夢中依稀是他深情款款地喚我,也只有他能將公雅二字叫的格外好听,纏綿悱惻。

他冒天下之大不韙為我求得妃位,他奮不顧身的救我,他為我做飯食,他高興地擁著我手足無措道,果真嗎?我竟要當爹了?

可是那個孩子終究也沒能出來脆生生地叫他一聲父皇。

畫面一轉,這些事情的主角都變作了莊宜,他對她說,終身所約,永結為好,琴瑟在御,歲月靜好。

我猛的啼哭出聲,心里刀絞一般的難受,那是你說與我的誓言,又怎可轉說于他人?

醒來時,心里的難過仿若當真發生過一般,沉沉壓在胸口怎麼也無法驅散。

見我醒來嚴奕急忙走上前來扶住我,這才發現,頭腦昏昏沉沉,眼眶腫脹渾身虛軟無力,才起到一半便又跌落回榻上。

「哎,還發著燒呢,你莫要亂動。」嚴奕口吻焦急的制止我,關心之情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

見到這樣子真心為我擔憂的他,仿佛回到了從前那個溫潤如玉的奕郎,我再也忍不住了撲在他身上嚎啕大哭,我實在太累了,為什麼每一回的全心付出,都換來這樣的下場。

嚴奕在我背上一下一下地輕撫,我周身被一種安心的溫暖環繞著,只听得嚴奕道,「傾顏,你若不開心我定讓這個孩子消失。」

我心中震驚,卻又忍不住想要付諸行動,這個孩子身上流淌著宸凌二國的血液,不管是宸國還是凌國都容不下他的,他明明知道還是要護這個孩子平安出生,君墨宸,你們當真相愛至此嗎?

那我呢?我算什麼?

渾渾噩噩的病著,眼瞧著竟是要病到年關了。

這一日才剛剛醒來便听得外面隱隱地有鞭炮和孩子的笑鬧聲,嚴奕節儉,所住的地方不過也是比普通百姓多了一個院子,且與百姓民居一處。

我來到院子里頓時覺得身上的滾燙好了一些,正是冰天雪地的時候,樹上滿是積雪,風一吹便撲朔朔落人滿頭滿身,倒像是下雨一般。

院外有人說話,「你去京都做什麼,如今正在打仗,嚴將軍可是下了令任何人不得踏足京都的你且忍忍罷,過了這幾日再去豈不好?」

另一個聲音道,「你小點聲,我這不是听說宸帝喜得公主萬民同樂嘛,京都還發了賞賜,我就是想回去瞧瞧。」

喜得公主?莊宜生了個公主?

睫毛上落了一片雪花,顫顫巍巍,把眼前的景物都暈染成了一片雪白。

宣統二年,宸帝喜得愛女,未出百天便封為長公主,賜號辭顏。

辭顏?听得這個封號我不禁全身顫抖起來。

嚴奕道,「你惱我氣我,不準我攻打京都,你的一片情深,終了換來了什麼?傾顏,別傻了,帝王家哪里有真心不過都是逢場作戲罷了。」

逢場作戲?原來是逢場作戲嗎?

除夕那日,我獨自抱病在床,听著窗外熱鬧的喧囂聲和 啪的爆竹,忽然就淚如雨下。

從小到大,我第一次覺得過年原來這樣孤獨,如蘭不在身邊,母妃不在身邊,君墨宸……也不在。

記得去年的今日他與我置氣,冷戰數日,除夕夜宴看到他的嬪妃那樣多,左一杯酒右一杯酒地敬他我難過的要死掉。

我醉酒,我哭鬧,甚至伏在雪地里不肯起來,冰雪寒涼卻寒不過心里,可是他還是不肯原諒我。

從來都是這樣的啊,他是一國之君,是天下之主,後宮佳麗如雲普天之下的女子都是他的,沒了我,只要他願意還可以有千千萬萬的女子,可是我……只有他啊。

炭盆里的炭火燒的紅紅的,我卻仍是將自己裹得厚厚的,我從來沒有如此想念過如蘭,也只有如蘭是陪伴我最為長久的了。

嚴奕進來地時候我正昏昏欲睡,看到一個人影晃進來我登時便清醒了許多,嚴奕手中還端著一碗什麼東西,走近了才發現竟是一碗餃子——凌國素來有春節吃餃子的習俗。

嚴奕將碗放在榻邊回過頭來看我卻是怔了一怔,然後道,「還是一點沒變的,沒有人陪,便哭鼻子。」

我這才後知後覺,自己還滿臉淚呢,忙忙地用手背抹了去,所幸嚴奕並未多問,只輕輕嘆了口氣,便將一顆晶瑩剔透的餃子送到了我嘴邊,「吃吧。」

我遲疑地張開嘴,卻仿佛扯動了記憶中久違的溫暖,淚水如斷線的珠子,吃了多少餃子便落了多少眼淚。

嚴奕忽然一把將我擁在懷中,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緊緊的,他將下巴放在我肩頭,也許是太瘦了竟然有些硌人。

許久他才道,「傾顏,我嫉妒君墨宸,不是因為他的權勢財富地位,我嫉妒你為他流的眼淚,嫉妒你對他的牽掛,傾顏,我嫉妒得發了狂。」

我听著他低吼一般的在耳邊說,眼淚卻愈加洶涌,我又何嘗不是呢?

我嫉妒莊宜,能夠誕下他的孩兒,嫉妒沈笑微,能夠助他一路平順,我嫉妒他身邊的每一個女人,嫉妒她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他的妃子。

可他身邊的女子太美太多,多的令我生厭。

他這樣擁著我許久都未放開,屋中寂靜一片,只有檐下消融的雪水砸在地上的「滴答」聲。

萬籟俱寂。

病了一場,仿佛月兌了一層皮,重生了一回似的,迅速地消瘦下去,甚至可以模到身上突兀的鎖骨和肋骨,我心中滿是怒,恨不得要將他挫骨揚塵。

是我的報應吧,從前我那樣傷害辜負嚴奕,如今也輪到被另一個人狠狠辜負了。

春節後,我真正開始介入軍營事宜,我要攻入京都,去問問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如此對待我,我不信他不知道我活著,我等著他來找我,帶我回去。

可是,他卻封了我的皇姐為妃,誕下了他們的孩子。

我對軍事一竅不通,夜夜翻查兵書,一遍又一遍地查看地形圖,分析天下形勢。

我生性散漫,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拼命認真地做過一件事,倒像是把從前沒有用過的心力一下子都補了回來。

戰亂再次開始的時候,我已經與凌國眾多兵士站到了一塊,嚴奕從前是凌國的鎮西大將軍,領兵打仗自然不在話下,一路攻過來江北一帶已經大片豎起了「凌」的旗幟。

只是到安陽城時,卻出現了意外,這一次君墨宸仿佛使出了渾身解數,小小的安陽城竟是久攻不下。

安陽城乃是宸凌兩國的交界地,又易守難攻,從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打下了安陽城,京都便岌岌可危了。

攻打安陽前夕,莊宜竟然還送了消息出來︰君墨宸兵力北調,安陽城內兵力空虛,可安心攻打。

心中百轉千回,莊宜這是做什麼?他們那樣的情深意長,怎麼她還忍心背叛他呢?不過這都不是我該擔心的事了,縱使他傷心難過,又與我何干?

可是如今大軍滯留在此,一步不前,我心中焦急,不是說安陽兵力空虛嗎?怎麼忽然又這樣多的人,並且火力強勁。

如今凌國最是打不起消耗戰了,而君墨宸明顯便是想要慢慢消耗我們的實力,好最後一舉拿下。

前方戰火紛飛,不斷有傷重的兵士被抬下來,我知道若是再攻不下來便永遠也打不進京都去了。

正在這時清起急急地進來稟,宋弗晟被君墨宸的人阻截,狀況與我們一般無二,不能趕來救援了,這無疑于雪上加霜。

一時之間帳中陷入沉默,宋弗晟來不了,這仗便是注定要輸掉了。可是君墨宸去歲還沒有這樣多的兵力,怎麼過了個年兵力就多了。

大部分的人在安陽城與我們對峙,他竟然還分的出人對付宋弗晟?

嚴奕忽然鎮定道,「不怕,我們還有一道王牌。」

我轉身過去看嚴奕,目中疑惑,「這竟是怎麼說?」

「瀟然王君慕容。」

我皺了皺眉,何時竟連瀟然王也扯了進來?

嚴奕輕笑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屑,「不過是皇家內院的腌事,縱然他是瀟然王,可天下有幾個人能躲得過權利江山的誘惑?」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嚴奕,原來我心中那個灑月兌的瀟然王從來也沒有真正灑月兌過。

听嚴奕說完我才知道君慕容早有不臣之心,我假死之事便是他與嚴奕一力促成,從前在君墨宸面前的不過是作戲。

可我怎麼也不能相信,外表純良無害的君慕容會去害他的皇兄君墨宸,在我眼中他們一直都是兄友弟恭,和睦相處。

難道皇權當真如此吸引人?能讓親情反目成仇,人倫喪盡?

嚴奕道,「攻打安陽前我已經與他說過,若是情況緊急他會幫我。」

「幫你?」我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好端端的作何會幫你?你答應了他什麼?」

嚴奕低了低頭,神色竟有一絲閃爍,「他……要懿公主的性命。」

我愣怔了片刻,嘴角自嘲地揚起。

雖然懿公主曾經將他納為面首受盡侮辱,可是懿公主救過他不是嗎?並且懿對他並非無情無義,他竟如此輕易地便用她的性命作為交換。

嚴奕,你何時變成了這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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