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君三尺 第七十六章  大凌風雲且登臨

作者 ︰ 墨衣涼

胳膊由最初的酸痛到麻木,到現在的無知覺,嚴奕直從凌晨睡到下午還未醒轉,中間清起來過一回,我忙將食指置于唇上示意他不要出聲,他看一眼嚴奕了然地點點頭。

我遠遠地用口型問他,「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清起面上有些猶豫,半晌卻還是沉默地搖頭,轉身出了門,我想起凌晨听到他們的談話,嚴奕甚少那樣憤怒過,必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們不與我說我也無從得知。

直到未時三刻嚴奕才幽幽醒轉,極為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然後垂頭看我,見我醒著竟是愣了一下。

我這才得以將手臂抽出來,竟是酥麻酸痛的抬不起來,嚴奕見狀頗為不好意思地上來幫我揉捏胳膊,一邊道,「既然這樣難受,你怎麼不叫醒我。」

我不滿的撇撇嘴,「你這可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du.許是睡飽了,此時的嚴奕神采煥發目光炯炯有神,听得此話竟是爽朗地笑出聲來。

我有些目眩神迷,有多久沒有听到過他這樣發自內心的笑容了呢?

他側過頭去檢查我的傷口,確定沒有大礙才明顯地松了口氣,他道,「你也真是傻,昨日那樣大的火,竟然就敢不管不顧地往里沖,如何不等我來呢?」

「沒想那麼多。」當時情況那樣緊急,哪里來得及想那些。

嚴奕悶悶道,「以後不許那樣魯莽了。」

察覺出他的話音不對,我偷偷地看他的臉,果然有些不開心,只好弱弱地應了,卻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不開心。

我道,「秦巧兒呢?她好些沒有?」

嚴奕道,「她昨日夜里就醒了,身體已無大礙,只是精神仍舊不好。」

我嘆口氣,也不知她何時才能走出來了。

正說著話,門扉忽然輕輕地響動了一聲,進來的是清起,他必定以為嚴奕還在睡著,此刻還是像先前那樣輕手輕腳小心翼翼。

先前是怕吵醒嚴奕故而覺得沒什麼,只是現在看到他這幅樣子,倒是像極了偷偷模模的小賊被主人抓個正著,越想越覺得符合越覺得滑稽,是以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轉頭看嚴奕,也是忍得極為辛苦,卻強自板著臉問清起,「你這是做什麼?」

清起臉皮難得的漲紅了,不自然地干笑一聲道,「那個……將軍醒了?」

嚴奕點點頭,卻忽然回頭看我一眼,握著我的手塞進身下的錦被里去,然後轉身對著清起道,「我們出去說,莫要擾了公主休息。」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輕輕地眯起眼楮,忽覺的不同尋常,清起幾次三番地進來查看嚴奕是否醒來,而嚴奕才剛醒便如此著急地要出去議事,可見事情極為重要。

可是嚴奕一直想要我涉政,積攢人心,如此為何談論政事還要避開我呢?

只有一個可能,必是涉及到了我與君墨宸的事。

強自撐著從榻上坐起身來,身體稍稍一動還是牽扯著傷口陣陣犯疼,可是我顧不得那麼多了,隨手扯過一件薄衣來忍痛穿上,一路悄悄的出了門。

卻不知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背上又疼得厲害,只強忍著順著抄手游廊胡亂走了一通竟不見人,垂頭喪氣的正想著是不是要作罷往回返。

卻在這時听見嚴奕的聲音從身側想起,我冷不丁轉過頭去便看到旁邊的一從高大花枝中隱隱約約透出嚴奕的身影來,我往旁邊閃了閃,正是柱子的一側可以遮住大半身形,也能清晰看到他們。

只听得嚴奕道,「……君墨宸這樣咄咄逼人,當真以為我們打不起嗎?」。

清起在旁道,「說起來也實在奇怪,明明安陽那日宸軍已經筋疲力盡了,怎麼又忽然反撲起來,後來竟是越打越緊,這幾日干脆追到了大凌來,這不依不饒的倒不像是君墨宸的性子,他向來是最喜簡單快捷一擊致命的。」

嚴奕側過頭,「說得好像你多了解君墨宸一樣。」

清起干笑兩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

听到此,我輕揚起嘴角,他們二人倒與我和如蘭極為相像,插科打諢樂此不疲。

嚴奕也不與他多理論,忽而沉默下來,又听得清起道,「將軍,有一件事,我不知該不該說。」

「說。」嚴奕簡潔明了。

「公主去京都尋秦巧兒那日,君墨宸一直追到安陽城外,若不是見他身側有一眾武功不弱的高手護著,我定取了他狗命來……」

我心中轟然一下,猛的捏緊了身上的衣裳,原來那日君墨宸追來清起是看見了的,我還以為當時混亂不堪,無人注意。

「哦?竟有這事?」嚴奕輕笑一聲道,「這便不足為奇了,那公主當時作何反應?」

清起道,「公主倒是沒什麼反應,驅馬連頭都未回便進了城……」

我心中一刻也平靜不下來,後面的也再听不進去了,悄然離開,逃也似的奔回房中。

難道君墨宸從安陽一路追來大凌,這樣不依不饒地攻打竟是為了我嗎?而嚴奕終究也不能對我釋懷嗎?一提到君墨宸便存了戒備之心。

心里砰砰直跳,一想到莊宜,想到君墨宸賜給那孩子的名字︰辭顏,心里便是一陣抽痛。

恍恍惚惚回去房中時竟發現秦巧兒在榻上坐著,我穩了穩心神才抬步邁入房中,秦巧兒似乎是在發呆,直到我走到了近前她才猛然回過神來,忙忙地過來扶我,「公主有傷在身,這是去了哪里?」

我垂頭將眼中不經意的閃爍掩飾掉,口氣一如既往的平靜,「躺了一天一夜的,悶得慌,起來走走。」

秦巧兒的眼眶卻是漸漸紅了,「都怪我未能來陪陪公主,秦巧兒何德何能,竟讓公主拼命相救。」

我不在意地一笑,「言重了,當時的情形,不管換做誰都不會坐視不理的,只是我格外笨重才受了傷,不干你事。」

原是有意寬慰,卻不想她更加傷心了,眼眶里甚至落下淚珠兒來,我只好閉口不言。

她執意要留下來照顧我,我拗不過,便應了。

只是她精神實在不好,經常發呆,有時候坐著坐著便會睡過去,臉上也少見笑容,看著這樣的她我忽然想起從前君墨宸將嚴奕「殺死」的時候。

我恨不能也隨他去了,所以我知道她的難過,理解她的痛苦,卻又想起君墨宸來,他可曾這樣為我神傷,痛不欲生?

一晃便是半月過去了,背上的上已無大礙,只是听大夫說會留疤痕,我無所謂地笑笑。

有一道疤痕也好,能讓我清晰的記得昨日的傷痛是誰給的,莫要再沒心沒肺的忘記,好了傷便忘了當時是怎樣的痛不欲生,咬牙切齒也要報仇。

外頭打了大半個月卻是半點要停的跡象都沒有,君墨宸將大凌城團團圍住,外面的人進不來,里面的人進不去,竟是要將我們困死在里面。

上次宋弗晟也傷的不輕,昌軍退守都城恆興舌忝砥傷口,只余我們與宸軍,打的火熱。

縱觀天下只有大凌這一處兵戎刀戈半點不停歇,其他地方倒是安寧的很。

面對著愈來愈艱難的局勢,嚴奕漸漸坐不住了,只是求生無路,城中一應物資即將殆盡,他終日愁眉緊鎖。

一同在營帳中議事,也是唉聲嘆氣愈重,所有人都在這里看不到希望,所有人都是共同的擔憂,難道凌國要再一次經歷橫尸遍野血流百步的悲劇嗎?

我在角落里看到這樣沉重的氣氛心里也不覺有幾分難受,側頭問嚴奕,「不知嚴將軍可知道圍魏救趙的典故?」

帳中的一眾大臣都向我投來希翼的目光,嚴奕卻頭也不抬道,「如今公主還指望誰來救我們?宋弗晟嗎?他如今可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嚴奕一番話仿佛兜頭涼水一般,我卻不在意地笑了笑,緩緩道,「既然外力無法搭救我們,宸宮中不是還有頤駱長公主和瀟然王君慕容嗎?再不濟不是還有個一半凌國血統的辭顏公主嗎?」。

嚴奕看著我的目光明明滅滅,其中的情緒晦暗難辨,半晌才道,「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只是君墨宸如今對瀟然王的警惕性頗高,他能得手嗎?」。

我輕笑一聲淡然道,「不管能不能得手,對我們都百利而無一害,只要他一動,便勢必會引開君墨宸的注意力,而我們只要他那一刻的無暇顧及,所以不管他能不能得手,都與我們無關。」

嚴奕挑了挑眉,「瀟然王也不是傻瓜,這其中的厲害我們能想到他自然也會想到,如何能讓他去冒這個險才是關鍵。」

我揚了揚嘴角,看向嚴奕,「我倒想問問將軍,便是你有法子,你又想如何接觸到君慕容與他商議?」

「你的意思是?」

我道,「莊宜姐姐不是在宮中嗎?她心思細巧縝密,事關凌國存亡她必定會想一個萬全之策出來,哪里需要我們操心呢?」

嚴奕看向我的目光中竟有一絲怒氣,我不動聲色迎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躲不閃。

像是一場無聲的對峙,可是這對峙的原由,為何對峙,嚴奕沒來由的怒火,我也是無厘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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