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君三尺 第八十章  醉歌起意話真心

作者 ︰ 墨衣涼

心中半是疑惑半是心驚,如今安陽的事還是一團亂麻怎麼又扯到了江湖事,我道,「你是說傷他的是江湖中人?」

劉軍醫沉吟片刻道,「也不盡然,但梅花刺確實是江湖組織梅谷的東西,至于具體是誰,恕老朽也無從得知。」

「梅谷?」這又是什麼地方,我竟從未听過。

「公主久居深宮,也難怪不知。梅谷是江湖上一個極為有名的組織,因所聚集的地方開滿梅花故而得名,梅谷中人似乎也極為贊同這個名號,通常是夏伏冬出,只是不知這次為何梅花刺會在春日出現。」

我亦是疑惑,嚴奕一向不是多事之人,什麼時候招惹了江湖中人,再者既使出了暗器,又如何會袒露自己屬于何方門派,甚至連一個軍中的郎中都知道,這也未免太招搖一些了。

劉軍醫繼續道,「奇怪的是那人並沒有要將軍性命的意思,傷的部位不是要害暗器上又無毒,這倒讓老朽模不著頭腦了。」

這可是奇了,既不取人性命卻亮出了自己屬梅谷中人,這豈不是矛盾?

若說是離陌傷的,且不說那離陌是不是梅谷中人?單君墨宸說只有他們二人進來大凌,他便不會如此魯莽,置君墨宸于危難之間,更何況他是從小跟著君墨宸,何時又與梅谷有了瓜葛?

可若不是離陌,那又會是誰呢?難道大凌如今除了瞧瞧潛入的君墨宸于離陌還有第三個人?那個人是誰?為何偏偏于君墨宸他們一起進來,是巧合還是另有預謀?

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想不通,便是想破腦袋也無用,此刻要緊的是嚴奕的傷,我索性先丟開不管,走到榻前去看嚴奕。

因為醉酒,他的臉上有些酡紅,泛出一種不正常的紅暈來,口中喃喃有聲,卻听不清楚說的什麼。

我忽然想起什麼來,轉身對劉軍醫道,「既然將軍已無大礙,夜已深您就先回去歇著罷,如今城中不甚安全,我叫幾個小子送您回去。」

劉軍醫目中流露出一絲隱晦的贊賞來,又細細囑咐了一些事情才退下去,待的劉軍醫走了,便將屋中眾人也一並摒退。

房中忽然安靜下來,我靜靜看了嚴奕片刻,確定他不會醒過來才回身走出房門。

月色如水,傾瀉在整個小院,我在院中輕輕走動,目光掃過每一處檐角屋頂犄角旮旯,連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在期待什麼,亦或是在尋找什麼。

忽然有一雙手沉默地在背後抱住我,熟悉的氣味環繞上來,心里沒來由的安定,我這才知道,我在找他。

情不自禁地輕輕揚起嘴角,心中既害怕又喜悅,害怕的是他孤身入大凌會有危險,喜悅的是他還在。

心中百轉千回,口里卻故作輕松道,「怎麼我倒不知你如今多了這麼個習慣?喜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人後。」

「怎麼是悄無聲息?難道公雅不是在尋我嗎?」。他的聲音里竟有一絲耍賴。

我垂頭看著他手上被我劃傷的血跡,心疼道,「疼嗎?」。

他輕輕一笑,「不疼,只要是你給我的,縱然是傷痕也是好的。」

「貧嘴。」這一刻心中安寧幸福,盡管萬分不願,我還是催促道,「你怎麼還未走?如今清起已經在布防了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嗯,這就走。」雖然這樣應著,他卻仍舊一動不動地抱住我,「公雅,傷他的不是離陌,只怕另有其人,想來應是我們進來時也有旁人進來,看來大凌的兵防是該好好規制一下了。」

他這話里沒有一絲的嘲笑或者高傲而是真切的擔憂,臨淵,你還是擔憂我的,是不是?

此時確定了不是離陌,我又忍不住心驚膽戰起來,此人能在武將聚集的宴席上竟如入無人之境令人毫無察覺地傷了嚴奕,可見非同凡響,不可小覷。

只是他既沒有傷到嚴奕,看來個中緣由夜只能等嚴奕醒來之後,親自問他了。

腰上的手緊了緊,我被勒得生疼,只听得身後的君墨宸低聲道,「不許想別的男人。」話語中醋意十足,哪里還有半點君臨天下的威嚴。

我心中好笑卻陡然生出一片難過來,心中半是不甘半是不舍,最終還是輕輕推他道,「你快些走吧。」

聞言他的手卻更加用力地收緊了一下。

片刻,腰上的手臂才依言一松,頓時心里都涼了半截,差點便要忍不住回手拽住他,可是想到大凌如今是他不可久留之地,終究還是強自硬生生忍住了。

他的腳步聲在耳邊異常清晰,一步一步越來越遠,我忍著不回頭,卻听得腳步聲忽然停住了,「公雅,我……」

話語一出卻是欲言又止,半晌只嘆口氣,「罷了……我這便走了,你也不回頭看看我?」

我只兀自抬頭望著夜空,眼楮里漸漸積蓄起淚水來,卻仍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嘴硬道,「你要走便走快些,嗦嗦的,哪里還有一點天下之主的樣子。」

話音落下許久都沒有人回話,我終于忍不住緩緩轉過身去,背後卻是一片空空如也,半個人影都沒有,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唰地跌落下來,嗓中發出一聲細弱的哽咽,「臨淵……」

心里空空蕩蕩,仿佛那個一直跟在你身後默默無聞的人,當你終于適應了他的存在,卻在某一天暮然回首,他再不會出現在身後了。

我緩緩蹲在地上,泣不成聲,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們終究會分道揚鑣,越走越遠,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地方。

回到房中時眼楮還是腫的,漲漲的格外難受。

看向榻上的嚴奕,他還兀自睡的香甜,我輕輕地松了口氣。

見他面色仍是一片酡紅應是極為難受的,便端來一盆熱水要為他擦洗一下,也好舒服些。

他的臉還是一如從前俊朗,只是眉眼間積滿了風霜,再不復少年時的意氣風發。

現在的他令我幾乎忘了,他曾經也是我深深喜歡過的男子,是那樣肆意張狂的將軍,是從什麼時候起,他的笑容里再沒有從前的澄澈爽朗了呢?

也許我從來便沒有將心真正地放在他身上過,沒有好好地關注過這個陪伴了我幾乎整個少年時候的男子。

有那麼一個人,能陪你笑魘如花,卻終究陪不了你天長地久。

我兀自胡亂地想著,心里感嘆滄海桑田世事變遷。

「傾顏,自你走後,花無人戴,酒無人勸,連喝醉也無人問暖。你莫要再走了好不好?莫要再留我一人獨飲寒涼。」身側的嚴奕喃喃哽咽了一句,眼角竟還有晶瑩的淚珠點點。

我正在擔心君墨宸能不能平安出去,乍听得這一句倒是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听清楚他說了什麼,卻是一瞬間淚盈于眶。

奕郎。

他夢中囈語不斷,臉上竟然泛出一片潮紅,滿臉細密的汗液,身上的錦被在翻滾中滑下了不少,我有些緊張,方才還好好的,現在這是怎麼了?我伸手過去想要將錦被拉上來為他蓋好。

手指卻被他猛然握住,他的手極為滾燙,力氣奇大我怎麼也掙不開,忽然間天旋地轉,竟然被他按到了榻上。

他口中呼出的氣沉重灼熱,我終于覺出不對勁來,用力地想要推開他。

他卻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麼一般,只是一聲又一聲,「傾顏,傾顏……」密密麻麻的吻登時便落了下來,發髻已經在這一片混亂中散開,此時汗涔涔地沾在臉上。

我明白過來他想要做什麼,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不論我怎樣用力想要推開他,身上的衣裳還是一層層不可阻擋地被剝落,我強自撐著用力將手揮在他臉上,企圖將他打醒。

可是經過這一番折騰,早已力竭,揮出去的這一掌亦是軟綿綿的全無作用。

方才對他升起的一絲愧疚,頃刻間蕩然無存,心里有的只是悔恨,若是時間倒流,我一定要跟隨君墨宸離開的,他嚴奕的野心干我何事。

在最後一件衣裳月兌離身體時,我終于低低哭泣起來,我方才還傷心君墨宸與莊宜給予我的傷疤,可是如今我算什麼?若是此時,我死了,是不是可以干淨些?

奕郎,你最是舍不得我難過的,如今卻是怎麼了?

仿佛心都碎了死了,不論我怎樣哭泣都是叫不來人的,怎麼能有人來呢?是我親自遣散眾人。

「我求求你,你放開我,我不離開……」

「嚴奕,莫要讓我恨你……」

「奕郎,我求你……」

我徒勞地掙扎躲避,還在期盼他能醒來結束我的苦難,我一遍又一遍地喚他,甚至連自己都不知說了些什麼。

可是當那道疼痛清晰地將腦中所有的思緒全部驅散之時,我絕望地癱軟在榻上。

他的手指還在皮膚上流連游走,觸踫到後背結痂的凹凸不平的傷疤,我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栗了一下。

我曾經是用這傷疤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君墨宸的傷害,我躲避他,推開他,我不肯原諒他對我的背叛,甚至因為嫉妒躲到極為信任的嚴奕的身邊,不惜開始雙手浸滿鮮血,要奪回凌國。

可是,如今,我全身的傷口,全部都是那個我以為永遠不會傷害我舍不得我有一丁點兒委屈的嚴奕給的。

我到底還可以依賴誰。

君墨宸,你一定……一定要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找我。

男子粗重的喘息聲還在耳邊不斷響起,我緩緩地閉上眼楮,心里滿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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