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君三尺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成王敗寇盡東流

作者 ︰ 墨衣涼

罪宮在宮城最偏僻的角落,若是沒有踏足這里我甚至都不知道繁華尊貴的宮城中還有如此荒蕪的地方,連從前去過的冷香館與這里相比都已經算是極好的了。

罪宮深處是一座牢獄,獄卒收了銀子便諂媚地為我們打開牢獄大門。

一股陰冷之氣撲面而來,令人不自覺地汗毛倒立,常年不見陽光導致牢獄中潮濕陰寒,那層寒冷附著在身上,萬般不適。

獄卒在一處牢門前停下,依然是一臉殷勤的笑意,「姑娘,到了,這就是關押罪臣君慕容的地方。」

我看過去時竟然一時無法將眼前的人與那個清風朗月般的男子聯系起來,他蓬頭垢面胡子拉碴,面色憔悴神情呆滯,一身囚衣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他坐在稻草鋪就的床榻上,低垂著頭。

听到聲音才慢慢地抬頭看過來,看到我時他呆呆地看了我半晌()才喃喃道,「你怎麼來了?」

眼淚轟然而出,這樣一個人怎麼就落得如此下場呢?

他輕笑了一聲,「君墨宸終究還是用二十四城將你換回來了,張世敏那老頭子沒有造他的反嗎?」。

我心中苦澀,到了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想著造反,不知是該佩服他的堅持不懈還是該罵他死性不改。

他站起身向我走來,我這才發現他的腿是跛的,一瘸一拐走的異常艱難。

巧荷見他過來忙不迭地伸手將我護到身後緊張道,「你干什麼?」

君慕容不理不睬徑直走了過來,我心中平靜沒有恐懼亦沒有排斥,君慕容在距離我們兩步遠的地方站住,笑道,「巧荷你不認識我了?我真是傷心,以前我還幫你醫過女病呢,你忘了?」

語氣自然的仿佛還是從前的那個瀟然王,只是那眼楮里卻早已沒有了神采。

巧荷面不改色道,「您當日的恩情巧荷不敢忘,只是您大勢已去,我們姑娘好心來看你,你莫要傷了她,那樣對大家都不好,您說是不是?」

君慕容哼笑一聲,「大勢已去?確實是大勢已去啊,但是你說錯了,我可沒有想著傷害她,說起來她還是我嫂嫂呢。」

听得這一句,我輕輕地推開擋在身前的巧荷,道,「你先出去等我。」那些陳年往事,我雖不避忌,可讓她知道了總歸不好,在宮里,知道的越多便死的越快。

巧荷擔心道,「姑娘,他如今已經失心瘋了,仔細他傷了您。」

我只好退一步道,「那你在外面守著,一有動靜我叫你。」

巧荷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你倒是膽子大?不怕我殺了你?」他戲謔的看著巧荷走出去的身影。

我轉過身繼續道,「若你當真將我當做你嫂嫂,你便不會做那些事。」

他面色死寂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已經沒有了生氣的行尸走肉。

我定了定心神道,「是不是從我見你的那一刻你就是計劃好了的?」

「是。」君慕容承認的極其痛快,「長樂宮的那一出就是我設計的,為的就是拉攏嚴奕,我們都有共同的敵人,但是他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唯一的軟肋便是你。」

果然,當日在長樂宮我便懷疑是有人故意為之,但卻沒有細想。

我繼續道,「那後來嚴奕冒險在月台見我,直到最後將我帶出京都,都有你的份兒吧?」

我緊緊地攥住了手掌,我竟然不知一個表面純良無害的男子竟做了這樣多的事,而我還一直以為他是個好人,全然沒有一起懷疑,真是可笑。

君慕容笑道,「不止,你在君墨宸身邊受的委屈,我都添油加醋告訴了嚴奕,不然怎麼能激怒他,讓他拿出全力來幫我呢?」他的神色驟然一轉,猙獰起來,「只是這樣的人太不好控制,當日答應我的將你弄出宮後,他便助我奪得江山,最後他抱的美人歸,卻只顧自己了。」

我深吸口氣,「所以你就偷偷潛入大凌,用了梅花刺,對不對?」

「對,我就是要讓你恨他,讓他知道,不信守承諾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原來如此,隨著真相的一層層揭開,我手腳早已是冰涼一片,那夜的梅花刺我總覺得蹊蹺,懷疑上面是淬了用于迷情的東西,如今終于證實,原來罪魁禍首竟然是他,如今我倒不知該怨誰了。

看著面前一臉猙獰的君慕容,我狠狠地劈手一個耳光揮過去,如今的他那里還有半點往昔的樣子,我很恨道,「混蛋,你算計我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帶上如蘭。」

他無所謂地一笑,「是她運氣不好,關我何事,更何況,與君墨宸親近的人都該死,包括你。」

我氣得發抖,「一個皇位而已,你就當真連自己的兄弟都不要了?」

君慕容愣了愣,忽然看著我狂笑起來,「皇位?一個皇位值什麼?你以為我稀罕?」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若不是為了皇位,他做這些是為了什麼。

君慕容靠近我一步,他身上帶著濃重的臭味我卻連躲閃都不能,腳下像被凍住。

他說,「你太天真了,活該被君墨宸吃干抹淨,你以為他是什麼好人嗎?我從來不稀罕什麼皇位,權利,但是殺母之仇不得不報,母妃是死在他與懿身上的,這筆賬我便是化作厲鬼也會記得,他以為不殺我將我關在這里便是他的仁慈了嗎?凌傾顏,你醒醒吧,他根本不愛你,他血洗了你整個大凌皇室,他的手上沾滿了你大凌皇室的獻血,也只有你還心甘情願地信他愛你。」

你太天真了,活該被君墨宸吃干抹淨……

凌傾顏,你醒醒吧,他根本不愛你,他血洗了你整個大凌皇室,他的手上沾滿了你大凌皇室的獻血,也只有你還心甘情願地信他愛你。

……

腦袋像要炸開一般,胸腔里窒息的厲害,仿若溺水透不過氣來,我淚眼朦朧。

不是的,他明明……明明待我那樣好……

不對,他一定是報復君墨宸,他在離間我們的關系。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我用力推開面前那張獰笑的臉,轉身便往外跑,腳下仿佛生了藤蔓密密麻麻地環繞,才邁出一步便跌倒在地上,身體虛軟,掙扎著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

君慕容隱隱含著笑意的話語在身後響起,仿若奪命咒語一般,「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去問問君墨宸是怎樣早知道我有造反之心卻故意利用你一步步將嚴奕引到他設的圈套里去的,你會感激我的。」

我緊緊地捂住耳朵,可是那些言語還是源源不斷地涌進來,怎麼也擺月兌不掉。

由巧荷饞著跌跌撞撞的出了罪宮,並不熱烈的陽光照在身上卻覺得異常溫暖,我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仿佛才從鬼門關轉了一遭。

巧荷忙忙地一下一下為我順氣,「姑娘,您可別嚇奴婢,這是怎麼了?你慢慢地回氣,慢慢吐慢慢吸,沒事的,沒事的。」

我按照巧荷的話照做,卻是一點一點淚盈于眶,終于眼楮承受不可淚水的重量,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我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不準自己哭出聲來。

方才的那陣窒息感仿佛還縈繞在心頭久久不散,到底是難過還是失望,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巧荷拿了帕子來為我拭淚,溫言勸解我,「他跟姑娘說了些什麼姑娘都別往心里去,誰知道他是不是用姑娘作筏子呢?您犯不著為這樣的人白白傷心,多不值當。」

我只是不言語,緩了許久才由巧荷饞著回宮,宮巷里的風冷冷的撲過來,淚水在臉上繃的緊緊的,仿佛戴了一張面具。

我用盡了力氣逼自己不再去想君慕容的那些話,君墨宸這些天對我的好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不能因為听了旁人的一面之詞就去懷疑他,我不能。

心中猶是不甘,上天為何如此捉弄我?平靜的日子才過了多久便再起波瀾,難不成我便就是個波折坎坷的命嗎?

宮巷盡頭遠遠的有個影子過來,再仔細看時竟是宮中的小福子,急急忙忙的奔過來,臉上的神情像是快要哭出來,邊跑邊帶著哭腔道,「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身旁的巧荷皺了眉,厲聲道,「作死的東西,你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在誰跟前兒呢說這不吉利的話,你是嫌腦袋在脖子上呆著太安分了嗎?」。

小福子被巧荷劈頭蓋臉地一通罵,也不敢喊了,直直地撲通一聲跪下來在地上磕頭,「奴才情急忘了規矩,姑姑別跟奴才計較。」

這樣說著眼淚竟然落了滿臉,我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來,他們幾個小太監正是愛玩鬧的時候,平常插科打諢,侃大山都是常有的事,可像今日這樣哭天抹淚的情況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巧荷還欲再計較,我伸手按住了她,對小福子急道,「是不是宮里出了事?你別哭,快些告訴我。」

小福子這才抬起哭的花了的一張臉,「如蘭姑娘在房里尋短見……」

如蘭,尋……短見?

瞳孔猛然縮緊,沒有听他說完,便什麼也不顧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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