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上官冉那莫名變得熾熱的目光,嘴里忽然吐出兩個字來,「別鬧。」說完這話,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不大禮貌,不過初次相見,我怎麼可以用這樣的語氣跟人家說話呢?
上官冉走到我身邊,而後探頭湊到我身邊道︰「我沒鬧,我是認真的。我定然要將你從我三哥手里搶回來。」
還不待我反應過來,就看他從我發間捏起一枚羽毛道︰「郡主頭發上的裝飾很別致啊。」
「這不是我頭上的裝飾,應該是剛才舞娘跳舞時,揮動羽扇,所以羽毛落在了我的頭發上。」我解釋完以後,卻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蠢,上官冉的舉動不過是為了掩飾他剛才湊到我耳邊說的話罷了,哪里是真的在意我頭上別了什麼發飾?
思索明白後,我擦去自己嘴邊的糕點殘渣,又一次坐了下來。上官冉倒是沒再對我說出什麼無禮的話來~,轉身又走去跟曲丞相聊天了。
我嘆了口氣,這真是我參加過最無聊的一場晚宴,听楚任羽講書都比這個有意思,最令人鬧心的是皇帝不走,我們便也不能走。
我雙手拄著下巴望著面前的人頭攢動,不大一會,酒勁上頭,人便栽倒在桌子上,睡著了。
不擅飲酒,卻擅逞能,我想這話真的是形容我的最佳詞匯。每一次都執意喝酒給人家賠罪,最終的結果都是昏睡過去,在宿醉頭疼中醒過來。
我捂著腦袋從哀嚎中睜開眼楮,只覺得腦子像是被什麼碾壓過一般,疼得厲害,口里又干又渴。
這事兒若是讓楚任羽知道,他會不會拿「一杯就倒」的事兒戲弄于我?應當是不會,他現在已經不願意同我開玩笑了。
「翠兒,給我倒杯水來。」我呼喚著翠兒的名字,卻許久沒听到她的回應。我眉頭一皺,雙手扶床,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像話,現在竟然連水也要我自己倒了嗎?虧得她當年還在我娘面前答應的好好的,真是欺騙了我的感情。
我坐起來,努力睜大眼楮,想要表現得凶一些,嚇唬嚇唬翠兒那丫頭。結果剛一坐起來,就對上了黃明燕那張陰沉的臉。
「燕王殿下,你怎麼會在這兒?」我舌忝了舌忝嘴唇,干笑著,心中暗罵自己沒出息,不管心里多麼怨恨,一听到他跟我說話,下意識語氣便柔和起來。
「你現在躺在本王的床上,你說本王應該在哪兒?」黃明燕的面孔如同萬年不化的冰山,無論我怎麼堆出笑臉,他就是穩如泰山,絲毫不笑。
我咬著嘴唇望著他,看到他那雙深邃的眼楮,就瞬間將頭疼拋卻在腦後。想起上個月十五便是他將我抱回屋子,替我運功緩解寒冰蠱的,當下心里又是一動,于是詢問道︰「昨天晚上是你把我抱回來的?」
「是今天晚上,現在還沒過夜,才三更天。」黃明燕如此說道。
才三更天啊?我怎麼感覺一覺像是睡了好幾日一樣,昏天黑地也分不出個時辰來。
「那我怎麼會在你的府里,翠兒呢?羽王爺呢?」我雖是一想到今日酒醉後是由黃明燕將我抱回府,且現在是坐在他的床榻上,便覺得竊喜不已。可到底黃明燕討厭我的樣子也是毫無掩飾,直至現在他也陰沉著一張面孔,沒有露出半點和善之意。如果不願意,那為什麼要將我抱回來?如果壓根就不想娶我,那你為什麼不能再一次忤逆你的父皇?
「你既是本王的未婚妻,宿醉之時,又豈能由別的男人抱回來?羽王病成那個樣子,他還能抱得動你嗎?翠兒被本王安排去伺候羽王了,那丫頭既然有意,你便成人之美就是。反正你已經醉得一塌糊涂,又不需使喚丫鬟。」黃明燕說得振振有詞,其實哪一條,哪一句我都能找出反駁他的理由,可偏偏這些話出自他的口,我听起來便是極有道理。
我微笑著點頭,贊同著黃明燕的話道︰「燕王殿下說得對,我既是你的未婚妻,自然該由你負責,羽王跟我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他不知道是怎麼了,突然又多囑咐了我一句,「今後若是不會喝酒,便不要喝酒。你若是喝醉時,沒有可信任的人陪在身邊怎麼辦?況且你喝醉的模樣,當真是不堪入目。」
我喝醉的時候是什麼模樣,以至于他用「不堪入目」這樣的詞兒來形容我?不過他不準我喝酒,可是關心麼?借著醉意,我向前挪了挪,將身子湊到他面前,與他四目相對,問出了我心里最想要得到的答案,「燕王殿下,你為什麼不願娶我?我到底是哪一點不如你願,能夠讓你厭煩我成這個樣子?只要你說得出來,我都能改。」因為舌頭發麻,說話的時候吐字也不是那麼清晰,但我還是特別努力的說清每一個字,而後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答案。
我從來沒覺得心髒可以跳得這麼快,好像下一刻若是再等不來他的答案,我便要因為無法呼吸而昏過去了。
不敢再看他的眼神,我伸手捂住自己怦怦亂跳的心髒,將視線轉移到了屋子里。偌大的房間內只有我們兩個人,忽明忽暗的燭火搖搖欲墜,為這無邊的黑夜平添了一絲柔情。這氣氛簡直恰到好處。
「素素。」他充滿磁性的嗓音輕喚了一聲我的名字,我除了「啊」的應了一聲,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還不是答案,我那顆不安分的心髒,還在等待他的答案呢。當然,我心底里是有期許的,我求著盼著黃明燕不好意思拒絕我,既然皇帝聖旨以下,他不如順水推舟說其實並不討厭我,這豈不是皆大歡喜?
他若是願意騙我,我也不介意,只要能夠騙我一輩子,那我此生也會一直活在這善意的幸福里。
所以,黃明燕,你倒是快一點回答我的話啊。
「本王不想娶你,並非是因為討厭。」黃明燕蹙緊了眉頭,像是在說出什麼不情不願的話來。
這答案很好啊,既然不討厭,那為什麼還是不想娶我呢?
「燕王殿下,你既是不討厭我,那又怎麼就不能喜歡上我呢?」我急得要命,直接拽住了他的胳膊。
黃明燕終究還是說出了那句傷人的話︰「本王娶誰都行,就是不可娶你。雖說容貌不同,但你的性情與她太過相似,每次見到你,本王都會想起她的臉。你說過,你終究不會是她,世上並無一模一樣的兩個人,所以娶了你,對你而言,並不公平。」
听了他的話,我的腦子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我的性情竟然會跟他的亡妻如此相像,這該令我喜,還是該令我憂?酒精入腦,神志不清,話語無法再經過思考便月兌口而出道︰「我後悔了,你就將我當做是她也好,別趕我走就行。」只要能讓我陪在他身邊,看著他的臉,別的似乎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我看到了他眼楮里的猶豫,他猶豫了,便是有機會。他此時此刻腦海里一定在思考著,到底要不要認同我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子都已經迷糊成這個樣子,卻還看得透他的表情。
這是個什麼緣故?
我雙手踫上他的臉,他沒有推開,我便將此作為默許,湊上前親上了他的唇。
只是輕輕的觸踫,帶著一絲怯懦,又心懷一絲期待。那軟軟的感覺,不同于那日我親楚任羽,此刻我卻是羞臊的滿臉通紅。
一瞬間,我腦子便清醒過來,翻身下床,愣愣地回想著自己的所作所為。
我這是在做什麼,瘋了嗎?我竟然為了一個男人的皮囊,而將清白,尊嚴均視而不見?我難不成是被這情.迷.色.欲沖昏了頭腦嗎?
可就在這時,他卻忽然拉過我的手將我拽到他的懷里,而後低頭封住了我的唇,鋪天蓋地的吻了下來。那熾熱的灼燒使我沉迷在其中,這感覺比烈酒更醉人。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將我當做了他的亡妻,他熟練的操控著一切,似是思念,又如宣泄。
我回應著,卻覺得這感覺熟悉不已。就好像曾經無數個夜里,我就是在他的懷里,與他這般纏.綿過。
我用雙臂緊緊摟住他堅實的肩膀,就像是怕他下一刻就會消失一樣。這是真的嗎?還是一場明日醒來便了無痕跡的春.夢?
他終究是將我當成了她,動情之處,他低吼出的名字,竟然是「月如」。
這不是夢,這是一場無比殘酷的現實。是我犯賤的乞求他做了這一切,他並沒有承諾我什麼,許給我什麼,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而後,他摟著我的腰肢昏睡過去,我卻在這一刻無比瘋狂的嫉妒著那個已經死去三年的女人。在這張留有我們彼此溫存痕跡的床榻之上,我在心中默默做出了一個決定,我要找到當年月如死去的真相,我要知道她究竟是誰。她一定不是單純死于病故,否則黃明燕不會如此放不下她。除了愛和思念,黃明燕一定愧對于她,否則怎麼會如此念念不忘。
我絕不相信這世上會有永恆不變的真情,她走了三年,黃明燕卻還不能釋懷。那這最大的可能,便是這女人乃是因他而死。